薑濃在他眼中,就像是後花園裡的一株白山茶花,開在寒冬時分,看似被積雪覆蓋的柔枝,脆弱到很容易就能折斷,實則骨子裡隱隱透著要命的倔強。
在你不經意間,便伴著雪,獨自清清冷冷的盛開了。
她自幼從江南水鄉來的,讀書認字都比同齡人慢半步,在汪婉芙沒耐心來教導養女時,薑濃只要想到藏於心中的恩人少年,就會戒掉下浮躁的情緒,一日複一日去耐心地學。
季如琢看懂她。
亦是知道在那場十年難遇的暴風雪裡,驚鴻一現的傅青淮,成了薑濃多年顛沛世界裡的救贖。
“我得這病起,就夜不能寐的想該怎麽處理身後事,走了倒是一身輕,就怕你被孤苦伶仃的留下,好在事情很快有了轉機,我說過,起初不識傅青淮,是在古董拍賣會上無意間遇到,稍作打聽了身份才推算出他就是你念了多年的那位,是真話。”
當季如琢看到傅青淮身姿慵懶地靠在一扇屏風後,借酒來解失眠症,旁邊有人低語說:“要想跟這位攀上點關系,可送個美人音過來。”
話雖如此,京圈皆知傅家之主愛溫柔似水的美人音,但是這些年,能生一副入的了他眼的好嗓子,屈指可數。
季如琢在這一刻卻知道,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宿命。
薑濃天生有一把音色清絕的嗓子,想把她送到傅青淮的身邊,他根本不用費心去推波助瀾,只要安排讓兩人在拍賣會上重逢,不出所料:
後來的借別墅,公開搶了康台長頗感興趣的仕女圖,以及一件件的事情都是傅青淮暗中所為。
他就像個旁觀者般看著一切都往最好的結局發生,也與傅青淮彼此默契的沒有提起兩人曾經私下的交易,想著最好能端著這個秘密,將來帶到棺材裡去。
但是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京圈更是人脈關系錯綜複雜。
他做過的事,最後還是傳到了薑濃的耳朵裡。
季如琢說到這些,喉嚨眼失了水分般乾涸的厲害:“我要沒這個病,就算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就這麽不清不白的把你送人了。”
到底是極不甘,他話停片刻,盯住薑濃低垂時顫抖個不停的眼睫毛,理智尚存道:“濃濃,傅青淮此人潔身自好多年,又無惡習嗜好,聽我一句,他值得的。”
——是值得你托付終身,去愛上的。
薑濃將額頭無力地貼緊他絲質襯衫,情緒激烈到都有點恍惚,聽了半天,季如琢說的所謂身後事,句句都是她。
可是,她抬起淚痕的臉蛋,近乎絕望地看著他:“你呢?”
“你把我托付好了,那你這病怎麽辦,你走了……蘇荷該如何自處?”
季如琢被薑濃顫聲問得沉默,胸腔內又開始隱痛起來,指骨緩緩發白:“蘇荷有蘇家護著,她這一生可以活的肆意妄為,日後也會有個與她身份匹配的豪門公子愛她。”
薑濃漆黑清透的眼裡是不可思議的,聽著他仿若對蘇荷沒有一絲愛意般,說著未來會發生的事。
到最後,季如琢提到自己身患癌症,更是冷靜絕情的可怕:
“不治了,濃濃,將來我要死了就燒成灰水葬,灑在那片海裡,正好也能跟九泉之下的父母團圓。”
“你瘋了。”
薑濃猛地推開季如琢,無法接受不治這件事,她搖著頭,連站起身都要靠扶:“不可以——我要去告訴蘇荷,不能讓你就這樣病死。”
——
公寓的門外。
蘇荷莫名其妙被趕出來,要換平時,大小姐脾氣上來非得砸爛這道門不可。
她敲了半天沒人應,隻好拿手機給開鎖公司打電話。
花十倍的價格找個會開鎖的來,要快,再不行就二十倍!
蘇荷掛了電話,抬起明媚的雙眼望著懸掛著的精致門牌號,小聲嘀咕著:“季如琢還說薑濃善解人意呢,怎麽瞧著脾氣比我還大……”
過會兒,電梯那邊忽而叮的一聲,打開了。
蘇荷很是訝異轉過身去,想著二十倍的價格沒白花啊,開鎖公司這麽快就派人過來了?
誰知印入視線的,是傅青淮。
他走來的極快,一晃就到跟前了。
在走廊冷清的光下,蘇荷發現傅青淮一身雪白的襯衫被稠豔的鮮血滲透大半,像是為了趕來,剛剛出過嚴重車禍,沾了霜的衣領半敞,連帶修長脖側處都流下了蜿蜒血痕,也襯得他俊美面容帶著詭異的昳麗之色。
“你。”
蘇荷這股危險至極的壓迫感驚到後退,話還未吐出口,身前緊閉的公寓門猝不防及打開,太快了,誰都沒料到,怔然一瞬間,只是先聽到裡面的兩人起了紛爭。
薑濃:“蘇荷!”
季如琢:“別告訴她——”
接對一切都茫然不知情的蘇荷被門磕到額頭,退一步恰好擋住了傅青淮腳步,她疼到眼冒金花,最後視線看到的是薑濃情緒激動的想跟她說什麽,卻被季如琢抓住了手腕往樓梯間帶。
事發突然。
薑濃原先就虛浮地站不穩,費力去掙脫出男人修長的指時,腳下的細細高跟鞋一歪,後背朝幽暗的樓梯跌倒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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