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女生議論,孟盛楠低著頭正做作業,耳朵卻總是不由自主的豎起來聽。薛琳期末一雪前恥,又活過來了,總是說些有意思的校裡校外的事兒閑不下來。
有一天課後,她拿出一張紙問孟盛楠。
“有意思吧?”
孟盛楠接過紙看了會兒,問:“什麽呀這是?”
“男生女生緣分配對指數。”
“什麽?”
“你看這兒,從A到Z標上數字73、74一直到98。每一個字母代表一個兩位數,然後寫下你喜歡的男生名字拚音。個位加十位,以此疊加連續個加十得出一個數字。最後再計算你的,倆人合起來,男十位女個位就是你們的緣分指數。明白了吧?”
孟盛楠恍然大悟:“挺有意思。”
薛琳笑:“那是。”
“你算誰的了?”她問。
薛琳不好意思的說:“你猜。”
孟盛楠想了想,“傅松?”
“切,他多沒勁啊。”薛琳說:“我算的池錚。”
孟盛楠目光閃了閃,聲音淡淡的:“他啊——”
薛琳神秘的問:“知道他為什麽換女朋友那麽快麽?”
“為什麽?”
“我算過了,他名字拚音依次疊加起來你知道是多少麽?”
“多少?”
“大鴨蛋!”
孟盛楠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眨眨眼:“——準麽?”
“還行,你要不要算算?”
孟盛楠立即搖頭,那時候聶靜剛好從廁所回到教室,興致衝衝的加入到薛琳的行列中。倆人把文(4)僅有的幾個男生算了個遍,樂此不疲,上課還在埋頭畫鴉。
那陣子教室裡掀起一股浪潮,薛琳的那個計算方法被全班女生傳了個遍。
一晚自習她正看歷史夏商周,同桌聶靜悶悶不樂連歎氣。她停下筆轉過頭問怎麽了,女生搖搖頭說沒事又埋下頭。孟盛楠沒再問,倒是被後排的薛琳叫住問英語題。
倆人不方便大聲,薛琳提議:“要不我換上去或者你換下來?”
說完就叫聶靜。
後者愣了一下,看了眼正低頭研究函數的傅松,慢慢點頭和薛琳換了座位。教室裡並不是特別安靜,也有互相討論說悄悄話的聲音。
薛琳聽孟盛楠講完豁然開朗,“太笨了我,竟然把定語從句和同位語從句搞混了。”
孟盛楠笑了笑,“這下清楚了吧。”
“這麽一想太簡單了。”
倆人正說著,聽到聶靜問傅松題目。男生簡單說了幾句就完了,聶靜說沒聽懂,一連三遍過去。傅松有些煩躁,聲音也帶了點不耐煩:“實在聽不懂就算了,這道題也不重要。”
薛琳悄悄轉頭看又轉回來。
“怎麽了?”
孟盛楠問完也轉頭看了一眼,薛琳輕聲說:“你知道我算傅松是多少麽?”
“你說那個指數?”
薛琳點頭。
孟盛楠搖頭,薛琳說是1。這一年是二○○五年,高二下。傅松學習更認真了,話也更少了。除了孟盛楠問他題目說幾句,幾乎不怎麽聊天了。女生大都敏感,已意識到。
薛琳注意力又轉了:“你這圓珠筆很好看啊。”
去年生日,戚喬送她禮物時很得意:“姐跑了十來個店才找到適合你風格的,喜歡吧?”孟盛楠笑著看薛琳,後者說:“咱倆能換換筆麽?”
她點頭,將筆遞過去。
聶靜這時候輕輕用手指戳了戳薛琳:“我要寫別的作業,可以坐回來了麽?”
女生眼睛有點點紅。
薛琳看了孟盛楠吐吐舌頭,沒敢問換回了位置。
整個夜靜悄悄。
那晚回家,孟盛楠坐在自己屋裡的書桌上寫完作業。房間裡只有一盞台燈亮著,暖黃。她從桌邊一側盒子裡抽了張白紙,依次寫下ABCD等和數字然後重新計算了下他的,又算了下自己。
他是○,她是5。
男十女個,百分之五,○. ○5。
後來的很多個夜晚,她不知道在紙上寫了多少次他的名字。然後揉成團攢了好多丟掉紙簍裡,又繼續拿出書翻著看。印象裡,他和她似乎從未有過一次真正的對視。就連偶然也沒有。
校園裡偶爾迎面遇到,總是一群男生嬉皮笑臉。等到他們走遠,她才慢慢轉身看著那個方向出神很久。以前盛典問她感覺,她說好感。現在她也不知道了,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是下意識。有時候看書翻到有趣的地方,關於女生的標準體重。
(身高—1○○)*○.9—2.5(厘米換算)
她想起李岩,很瘦很瘦,穿著及膝裙子,裙擺隨風起,□□,女生笑起來纏纏綿綿風和日麗。他喜歡的是那種類型,不是她這樣的。每天穿著碩大的校服上下課,內向短發,體重八十八。
風吹過的轉瞬,一學期已過了一半。
四月中旬,學校已經開始為夏季運動會做準備。那天晚上,她在教室做題逗留太久,回去的時候學校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路邊的燈光一閃一閃照在地面上,晃來晃去。孟盛楠背著書包加快步子往車棚走。
剛出校門拐角,耳邊漸漸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
“是男人就打一場。”一個聲音底氣不足。
黑暗裡有人哼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
那人沒說話。
孟盛楠不是故意要看的,而是那個說話的聲音是他們班長。這氣氛明顯不對,她側眸看了眼那拐角,陰影處站著一個高高的男生,指間有淡淡腥火。班長站在他對面,低了一頭。
“打不打,一句話?”
那人吸了口煙,慢慢抬眼,輕蔑的笑了一聲。
聲音一出,孟盛楠呼吸一滯。
他問:“就你?”
語氣輕蔑,她聽到班長的聲音顫了下。
“李岩那麽喜歡你,可你怎麽對不起她的?”
孟盛楠眼睛猛的睜大,心一緊,真是聽到了個大新聞。
他笑的更諷刺了:“原來你是為她堵的我啊。”
“是又怎麽樣?”
“你憑什麽?”半響,他問。
班長愣了下,像是做了個很嚴肅的決定一樣:“就憑我喜歡她!”
“哦——”他這一聲拉了個長長的尾音,聽著更諷刺,“你喜歡她關我什麽事?”
“你——”
他冷笑了下:“不就玩了幾個月麽,要找事讓她來,你算哪根蔥?”
“池錚,你別欺人太甚!”
黑暗裡,他的聲音變低了,明明是吊兒郎當的樣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怎麽,打架?”
孟盛楠看到班長後退了一小步。
因為他微俯身低頭,狠吸了一口煙扔在地上踩滅,然後視線壓下來:“試試?”
雖已春季,卻到處都是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