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後退一步,那兩個孩子並沒有想要攻擊的意思,而是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閉上了眼睛。
身後中年男人躺在地上抽搐了兩下,猩紅的瞳孔渙散了下來,不動了。
白觀塵走過來探了探兩個孩子的呼吸和脈搏,回頭對沈秋庭道:“還活著,身上並無陰魂侵附的痕跡。”
兩個人把兩個孩子重新放回了這戶人家的床上,剛一走出來,沈秋庭就看見院子裡的兩具屍體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萎縮得只剩下皮肉了。
跟白天在城外見到的屍體一模一樣。
沈秋庭回想方才兩個孩子空洞的眼神,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他想了想,忽然起身上了一旁的圍牆,回頭對白觀塵說:“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說完,他也不管白觀塵的反應,縱身一躍,跳去了隔壁另一戶人家。
隔壁是一家糧店,裡頭只有一個老板和一個夥計,老板睡在臥室,夥計睡在大堂裡。
沈秋庭看了看,從後門進了大堂,毫不猶豫地把還在睡覺的夥計晃了起來。
那夥計在搖晃中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空洞地看著半空中,像是一具失去了生機的木偶。
沈秋庭把人敲暈重新扔進被子裡,又撬開臥室的門把老板也揪了起來。
老板跟夥計也是如出一轍的情況。
沈秋庭熟練地把人敲暈塞進被子裡,陷入了沉思。
如果城中每個人都是這樣的話,那麽很明顯就不可能是鬼修附身了。甚至他們白天看見的“陰魂”究竟是什麽東西都不好說。
哪怕修為再高,要同時控制住這麽多人的神智也根本是不可能的。
這種仿佛完全失去了神智的狀態,倒是……跟客棧裡那晚中了蠱蟲的客人有些相似。
白觀塵見他去了許久都沒有回來,擔心他遇到了什麽危險,便過來找他,在院子裡找了一圈沒見到人,看見大堂裡點起了蠟燭才過去找到了人。
沈秋庭坐在桌子上,手裡拿著個琉璃瓶,不知道在想什麽。
白觀塵看見他手中的琉璃瓶,目光頓了頓,警惕地問:“你手中拿的是何物?”
沈秋庭衝他晃了晃瓶子,裡面一條五彩斑斕的肉蟲正在裡面蠕動,試圖突破周圍的屏障。
一整天沒有進食,這蟲子看起來萎靡不振,連顏色都淺淡了不少。
被沈秋庭這麽一晃,蟲子連蠕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半死不活地在瓶壁上撞來撞去。
白觀塵沉默了一下,問:“你什麽時候拿到的這蟲子?”
沈秋庭淡定地解釋道:“昨天晚上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拿的。”
這蟲子出現的這麽奇怪,說不定是什麽線索,他索性趁白觀塵不注意抓了一只收進了乾坤袋裡。
白觀塵拿他沒辦法,只能道:“以後遇到這種事,可以讓我來。”
沈秋庭嘖了一聲,心道,當時不是兩個人還在吵架嘛,他巴巴地跑過去跟人說不顯得一點面子也沒有。
更何況,他這師弟從小毛病就多,現在還佔了個師兄的身份,指不定就又要沒大沒小地教訓他了。
沈秋庭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從桌子上跳下來,對白觀塵招了招手:“你來,給你看個東西。”
白觀塵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便跟了過去。
沈秋庭走到糧店夥計的鋪蓋前,擰開了琉璃瓶的蓋子,裡面萎靡不振的蟲子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忽然瘋狂地在瓶子裡撞來撞去。
眼看著蟲子馬上就要爬出瓶口,沈秋庭眼疾手快地重新擰好了瓶蓋。
夥計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忽然鼓起了一個個小米粒大小的包,初看幾乎看不出來,仔細一看,每一個小鼓包都在血液底下緩慢地蠕動,格外駭人。
沈秋庭收起了瓶子,解釋道:“裡面應該都是這蠱蟲的幼蟲。”
蠱蟲的成蟲與幼蟲是天敵,成蟲以幼蟲為食,雙方對對方的氣味都很敏感。
可能是感受不到刺激自己的成蟲味道了,幼蟲們漸漸沉寂下去,皮膚上的鼓包也隨著幼蟲們的隱藏而失去了蹤影。
陰魂沒查到,反而先看到了蠱蟲。
白觀塵皺了皺眉。
沈秋庭吹滅了點著的蠟燭,對白觀塵道:“先走吧,今晚估計只能查到這些東西了。”
白觀塵點了頭。
兩個人剛回到李家,白觀塵便攔住了沈秋庭:“蠱蟲給我,我收著。”
沈秋庭想法多得很,要是再像方才試驗那鬼修的陰魂一樣用自己去試這蠱蟲的作用,他不一定能看得住。
沈秋庭打了個哈欠,隨手把瓶子扔給了他,打算回去睡一覺。
這些修為高的人可以整宿整宿地折騰,他一個修為不高的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睡眠來補充體力的。
誰料白觀塵又攔住了他,平靜地看著他:“還有一個。”
聽到這句話,沈秋庭一個哈欠打到一半,瞬間被嚇清醒了。
這場景實在太眼熟,以前白觀塵沒收他從各處淘換來的小玩意兒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這小兔崽子不是失憶了嗎,怎麽偏偏對這種事直覺還是跟以前一樣好?
他試圖講道理:“我又不打算拿這東西做什麽,只是收藏還不行?”
白觀塵冷淡地看著他,顯然是不相信他的鬼話。
沈秋庭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敗下陣來,主動把另一隻瓶子也扔給了他,叮囑道:“給你可以,我要用的時候你不能不還我。”
白觀塵沒回應他,轉身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沈秋庭看著對面緊閉的房間門,感覺腦殼疼。
兩個人還沒想到要怎麽接近李家老祖,李家老祖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們家老祖聽說來了兩位凌雲閣的仙師,想要跟兩位見一面。現下老祖已經在東院的小廳中設下了宴席,邀請兩位過去。”
沈秋庭含笑接了請柬,似模似樣地對來的小廝詢問了一番李家老祖的禁忌,最後保證道:“老祖是長者,既然誠心邀請,我們自然不敢推辭。我跟師兄換身衣服,馬上就過去。”
小廝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沈秋庭看著小廝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小廝……看起來太規矩了,沒有半分人類應有的情感。
他偏頭看向白觀塵,問:“師兄覺得如何?”
白觀塵一直盯著他的衣服看,表情像是有些難受,聞言答道:“去東院看過便知道了。”
沈秋庭覺得也是,便打算回房間換一身衣裳。
誰料白觀塵忽然叫住了他。
沈秋庭疑惑地回頭,就見白觀塵快步走了過來,將他歪掉的領子整理好,才退開一步,垂眸道:“冒犯了。”
沈秋庭因為他的動作呆了一下,反應過來樂不可支,忍不住踮起腳來拍了拍白觀塵的肩膀。
他家師弟有些時候真的是……可以稱得上可愛。
方一進東院,沈秋庭就覺得有些不舒服。
東院是李府風水最好的一處院子,花木扶疏,流水潺潺,從連廊到房屋的架構都透露著仙家的清雅。
就是不知道這不舒服是來自什麽地方了。
沈秋庭狀若隨意地四處打量著東院的景致,不動神色地提高了警惕。
修仙之人多可青春永駐,李家老祖雖然被稱為老祖,但從樣貌上來看不過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面容清雋,一舉一動都透露著良好的教養,看著很像個和藹可親的長者。
雙方互相見過禮,李家老祖便將兩個人引入了席間。
席間,李家老祖問了兩人一些凌雲閣的問題,便將話題轉到了這次豐城的事端上來:“聽聞兩位小友昨晚出去探查了,不知可有查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沈秋庭苦澀一笑,歎了一口氣,道:“是我們師兄弟二人技不如人,並沒有尋到那鬼修的蹤跡。”
李家老祖神色間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惋惜,出言安慰道:“兩位小友少年英才,一時查不到無妨。這鬼修在豐城流竄多時,總是有些本事的。”
沈秋庭觀察了一會兒他的神色,忽然道:“雖然沒能查到鬼修的蹤跡,但我們倒是查到了一點奇怪的東西。”
李家老祖果然接著問了下去:“不知是何奇怪的東西?”
“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沈秋庭歉意一笑,做出一副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年神色,“就是聽城內有傳言說,這鬼修可能是李家主的弟弟。當然,李家乃正道人士,自然不會出這種事情。只是這傳言無憑無據卻傳得有模有樣,不得不說有些奇怪了。”
李家老祖的笑容落了下來,帶著怒氣道:“怎麽可能!李放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品性最是端正不過,斷然不可能去做鬼修的!”
沈秋庭看著他發泄怒氣,卻隻拿感情牌說事,半句不提這李放的死,心裡大致有了數。
昨日那鬼修的死,怕是有蹊蹺。
李家老祖說了幾句,像是才意識到有客人在,連忙歉意地衝兩人笑笑,招呼兩人喝酒:“這是老夫珍藏多年的清釀,兩位小友嘗嘗看。”
一旁的侍女得了命令,彎下腰來為兩個人斟酒。
清亮的酒液倒進玉杯中,空氣中瞬間充滿了濃鬱的酒香。
果然是好酒。
不管是不是好酒,沈秋庭對喝李家老祖的酒並無興趣,正想端起來做個樣子,一旁一直悶不做聲的白觀塵忽然抬手打翻了沈秋庭手中的酒杯。
玉杯跌落在地上,“啪”一聲碎成了兩半,酒液灑了一地。
氣氛忽然尷尬起來。
白觀塵衝著上首的李家老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方才手滑了。”
他的乾坤袋中,昨日從沈秋庭那裡收來的兩隻琉璃瓶正瘋狂地顫動著。
作者有話要說: 啾咪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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