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台子確實很粗糙, 這棟樓外表光鮮亮麗,內裡早就腐朽。房子裡設施一般, 屋頂灰色水泥裸露, 外面花園還會有蛇光顧。
忽然頭頂上多了一隻手, 指腹有一定的力度, 貼著她的頭髮, 似乎碰到了肌膚。他的指腹是熱的, 溫熱。
徐枳停下了全部的動作, 一觸即離, 他的手落下去拿走了她手指上的煙。
“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齊扉把煙頭按滅,三支煙頭連同打火機一起塞到了煙盒裡,他把煙盒裝進褲兜,手肘壓在灰色水泥上, 他的聲音落進了風裡, “最後一次。”
徐枳的臉還貼著手臂, 轉過頭看齊扉。
夜色下齊扉冷峻的五官顯的深邃,他並沒有看自己,而是看著遠方。他的手臂就那麽隨意的搭在不太乾淨的台面上,樓下的光映在他凸起的喉結上,他是外面襯衣裡面T恤的穿法,襯衣衣擺在風裡呼嘯,發出聲響。
齊扉是她哥就好了。
如果她有哥哥,是不是就沒人敢欺負她了?齊扉看起來斯斯文文,打架那麽凶,一拳就把路明給打翻了,又帥又野。
“你小時候打過架嗎?”徐枳忽然很想知道他小時候什麽樣,齊禮那樣?眼高於頂,世界都在腳下的狂妄少年?還是更文靜一些?話出口徐枳覺得有些唐突,她移開眼看著遠處漆黑的山脈,老板維護她,她就得寸進尺,多少顯得有點不知好歹,“我欠你一首歌,最近有些構思,想知道的多一點。”
“打過。”齊扉的襯衣袖扣沒有扣,隨意挽起一截,就那麽搭在水泥台上,腕骨冷肅,兩隻手交疊搭在一起。他的脊背輪廓清晰,這個姿勢讓他的肩胛骨在衣服下顯露出來。
“經常嗎?”
“不經常。”齊扉的嗓音很沉,大概是抽了煙,聽起來有些啞,在寂靜的黑暗裡顯出獨特的魅力,寂靜平靜,“我小時候身體不太好。”
真看不出去,齊扉小時候居然身體不好,難以想象,身體不好的他長到一米八七,在台上唱歌時氣勢那麽足。
徐枳停頓了一會兒,問道,“他們欺負你,你才動手?”
誰敢欺負齊扉?
徐枳對齊扉的了解來自於路明,每次路明栽齊扉那裡都恨不得把齊家家譜翻出來,證明自己不是能力不如人,是齊扉開了‘外掛’,背景太大。徐枳從吐槽中得知齊扉家世很好,長輩好像大多從政。
他父親應該是早逝,至於母親不太清楚。但他有兩個很強的哥哥,一個經商一個在部隊,有哥哥的小孩小時候不至於挨欺負。
“不是。”齊扉喉結動了下,他緩慢的叩了下骨節分明的手指,道,“欺負我的朋友。”
徐枳直起身,水泥太粗糙了,趴久了會有些刺痛,“這麽講義氣?”身體不好還要因為朋友打架,夠野的。
齊扉偏頭視線落到徐枳泛紅的手臂上,她穿著短袖T恤。皮膚太嫩,一碰粗糙的水泥就被印出痕跡。紅痕在她的手臂上十分明顯,短暫的停頓,齊扉抬手脫掉襯衣揉成團遞給徐枳,“墊著。”
徐枳愣了下,齊扉已經把襯衣放到了她面前的台面上,他裡面穿著白色T恤,風鼓起了短袖的後背,他的手隨意的撐著台面站直了,瞬間高出很多。
風很大,徐枳眼疾手快按住齊扉的襯衣才沒讓衣服被風卷走,抿了下唇角仰頭跟齊扉說話,“我不用。”
“你都誇了扉哥講義氣。”齊扉沒有再看她,表情冷淡對衣服並不是很在意,語調也淡淡的,“墊著吧。”
誇你對朋友講義氣。
齊扉什麽意思?她也是朋友?
徐枳揚了下唇角,把手臂放到了齊扉的衣服上,“那做你朋友真好,不單幫打架,還可以用你的衣服。”
齊扉沒有再回答她,他們並排站著面對著遠處的山脈與深藍的天幕。裹著夏天熱氣的風呼嘯著,席卷大地。
齊扉的衣服上有很淡的木質香,沒有香水那麽濃鬱。非常淡,很好聞。徐枳重新趴回手臂,衣服放的不平整,下巴貼到了微涼的襯衣上。
“為什麽沒有月亮?”
“被雲拐走了。”齊扉語調沒有變,平穩沉靜。
徐枳看他的表情,他是面無表情,一本正經。
這個說法也太可愛了,徐枳揚了下唇角,“是嗎?”
“風去救了,等會兒。”齊扉從褲兜裡摸出手機看時間,又把手機裝回去,指了指正前方,“看著,快了。”
上弦月出現的時間會偏晚,不像滿月七八點就亟不可待的爬上了天空。
齊扉的說法很好玩,像是哄小孩。
他是不是哄慣了齊禮?跟誰說話都這樣嗎?跟他平時形象反差挺大的。
“齊禮是你侄子嗎?”
“嗯,大哥家的孩子,我在大哥家長大。”
難怪齊禮會那麽囂張跋扈,齊扉的性格偏向於內斂。
他也是沒有家的人嗎?才會這麽幫她?
月牙從山林盡頭攀上了天空,懸掛在晴朗的深夜裡。大概節目播完了,樓下響起一片喧嘩,隨即有人唱了一嗓子生如夏花。聲音嘹亮,具有穿透性。
一棟樓的音樂人,誰也不甘示弱。立刻就續上了,於是此起彼伏的歌聲變成了合唱。
“這是一個多美麗又遺憾的世界……”
風把天台的門刮的重重關上,樓下的歌聲從走廊的窗戶裡飄出來,飄了很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