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騁於夢　番外029 不要把他帶走

　　袁夢突然覺得白薇也挺可憐的，一個女人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至於扔下自己剛出生的孩子一走就是八年。「白小姐，他只是對你沒有什麼記憶，你不要太難過。當然，這並不是你的錯，是現實給人的無奈。」

　　說白了，就是家族聯姻帶來的惡果。一對男女根本不相愛，至少不是彼此相愛就被逼著結婚生子，又豈能簡簡單單就獲得幸福？偶爾有幸運的能夠修成好果子，但更多的勞燕分飛甚至妻離子散。可惜，那些個有權有勢的人永遠也不會醒悟，這種荒唐就一直上演著。利益的誘惑如此之大，以至於他們完全把人給忽略不計。

　　白薇哭得更傷心，這安慰的話到底撫慰不了她心底的傷。

　　袁夢看到懷裡的住莊寓棋偷偷地調整了一下子姿勢，偷眼去看對面的白薇，不知道是好奇還是因為白薇的哭泣讓他有所感想。她摸摸孩子的腦袋，自己也不知道該感慨於白薇的不容易，還是心疼於這個孩子從小沒有媽媽來得更多一些！「寓棋，你出來，袁阿姨有話想跟你說。你是男孩子，要勇敢地面對所有的事情，知道嗎？」

　　莊寓棋還是很聽袁夢的話的，所以微微撅著嘴站直了身體，用大眼睛看她。

　　袁夢親親他的額頭，將他的身體轉過去，面對著白薇的位置。捏捏他肉乎乎的手，貼著他耳邊溫柔道：「寓棋，這個人就是你的媽媽，她叫白薇。」

　　「不是，她不是我媽媽，她不是！」莊寓棋很抗拒，馬上掙紮起來。

　　「寓棋！」袁夢大叫一聲，語氣有些凶。

　　莊寓棋停下掙紮，神情很委屈。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指頭，嘴巴撅得老高。

　　袁夢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寓棋，這個人是你的媽媽。就是這個人懷了你整整十個月，這十個月，你肯定沒少在她肚子裡折騰她。她會噁心想吐，你踹得她肚子不舒服夜裡睡不好，因為懷著你，她會腿腫會腰酸會翻身都困難，她有很多好吃的不能吃，夏天很熱很熱卻不能吹空調……有的人不願意承受這個痛苦，就把孩子拿掉了，讓他再也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可是你的媽媽沒有，她那麼勇敢地把你給生下來了……」

　　莊寓棋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的女人。

　　白薇聽袁夢這麼說，哭得更是梨花帶雨。八年前懷孕時，她也不過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孩子。那種辛苦刻在了記憶裡，平常不記得。現在被袁夢一說，就全都清晰起來了。

　　「寓棋你知道嗎？孩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可那卻是媽媽最辛苦的時候。她感覺得到你的存在，卻看不見。所以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你要是不動，媽媽擔心是不是孩子出了問題，你要是動得厲害，媽媽會擔心孩子是不是不舒服，總之，十個月就是這麼又高興又擔心地過來的。等你在她肚子裡待夠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媽媽得把你生下來。為了讓你能夠順利地來到這個世界，媽媽要忍受世界上最疼最疼的痛。你可能還不乖，還不願意馬上就出來，要傲嬌地在她肚子裡扭來扭去就是不出來，等她疼得暈過去了，你才肯落地。」

　　白薇的哭聲越來越大，直接伏倒在椅背上。

　　莊奕騁轉過頭去，眼內閃著淚光。

　　莊寓棋小朋友看著袁夢，深深地被袁夢帶進了那些他不曾看到的畫面。

　　「寓棋，天底下的媽媽都是愛孩子的，你看對面的這個人，她是你的媽媽，她也是愛你的！」袁夢眼裡也是淚花，她也想起了當初懷著福安時的心情。那時婆婆去世了，凱翼也不在了，等待她的還有四年的牢獄。如果不是肚子裡有福安，如果不是凱翼的那些兄弟，她或許早就隨著他們去了。

　　「那她為什麼不要我？」

　　袁夢努力地笑了笑，貼了貼莊寓棋的額頭。「因為這世界上還有很多無奈，你還太小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你媽媽之所以不能陪在你身邊，是因為她有她的苦衷，否則她是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看，如果她一直陪在你身邊，她可能要每天都痛苦地過日子。她把你生到這個世界上已經很不容易了，為什麼我們不能允許她自私一點，讓她也過一過快樂的日子，是不是？」

　　袁夢知道，想要說服這個孩子並不容易的。他還太小，很多事情他都不懂。大人世界的無奈，離孩子還太遙遠。

　　莊寓棋到底沒有喊白薇一聲媽媽，但是他已經不會敵視地看著她。過了一會，他吸一口氣，說：「那我原諒你了！」

　　白薇逸出一聲哭泣，一臉的淚痕。她閉上眼睛，可還是阻擋不住洶湧的淚水。

　　袁夢將莊寓棋的身體轉過來，摸摸他的臉蛋，看到他眼內的濕潤。「寓棋，大人的世界很複雜，煩惱很多，所以很多時候要做一些他們不想做的選擇。但是，天下父母都是愛孩子的。就像首長，他不會告訴你他愛你，但是如果你有危險，他會把自己的命都捨棄去保護你。我也是這樣，還有對面這個生你的媽媽也會這樣的！不管她為什麼離開你，她都是你的媽媽，你是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你要感謝她。過去給她一個擁抱，謝謝她那麼辛苦也沒有放棄你，好嗎？」

　　莊寓棋沒有動。袁夢的話將他幼小的心靈給激起了滔天巨浪，但是他還不能理智地一一分析。

　　「寓棋，你是個乖孩子。乖孩子要學會感恩，對不對？」

　　莊奕騁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只在莊寓棋看向他的時候，點了點頭。他看著自己的女人，心裡軟綿綿的，很想過去將她抱進懷裡。他再次意識到，自己得到了一個寶！

　　莊寓棋走出袁夢的懷抱，一點一點地往對面挪去。

　　白薇停止了哭泣，胡亂地擦著眼淚。瞪著眼睛緊緊地看著走過來的小身影，生怕他突然的就跑了。待他走得足夠近了，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帶過來，緊緊地抱住他。哭聲，再一次響起。

　　莊寓棋僵著身體，還不習慣跟這個人親近。但是，聽著她好像很難過很難過地哭，他突然覺得她也不是那麼壞。他慢慢地抬起手，猶豫著，最終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他愕然地愣住，不知道為什麼她哭得更大聲了。他想要回去看看袁阿姨和首長，但是這個人抱得好緊，他動不了。

　　不知道是客廳的動靜太大，還是睡夠了，福安也趿拉著小拖鞋跑了出來。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喊：「媽媽。」

　　袁夢急忙起來，過去把他拉過來。看他小臉蛋睡得紅撲撲的，圓圓紅紅的小臉特別可愛。「睡飽飽了沒有？」

　　「嗯，飽飽。」剛睡醒的孩子還很愛嬌，所以福安腦袋一歪貼在了袁夢的頸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袁夢心裡軟得厲害，收了收臂彎。

　　鷹福安則好奇地看著對面的白薇，歪著小腦袋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白薇終於停止了哭泣，又用力抱了一下，才鬆開手臂。

　　莊寓棋鬆了一口氣，馬上跑回去坐在袁夢和莊奕騁中間。

　　白薇扯過桌上的紙巾，低頭擦著眼淚。她的情緒太激動了，哭得有些暈乎。

　　袁夢把福安抱下來，站起來往浴室走。「福安，寓棋，跟我進來洗臉刷牙。我做了好吃的點心，想吃的就跟進來。」

　　兩個孩子歡呼著跟了上去，嘴裡嚷嚷著我要我要！

　　白薇又吸了吸氣，情緒終於平復了下來。眼睛紅得厲害，嘴角卻是上揚的。看向對面的莊奕騁，她笑了笑。「就像你說的，她是個很好的女人，你真幸福！」

　　「是，我很幸福。」莊奕騁也笑著點點頭。袁夢總能給他一次又一次的帶來驚喜，就像一個挖不完的寶藏。

　　白薇呼一口氣，覺得心裡輕鬆了許多。「現在看來，還是我不夠好。如果換了個位置，我可能做不到像她這樣子。」

　　「她也很不容易，經歷過許多的坎坷才走到今天，所以她的見解跟一般的女人不同。當然你也一樣，今天的你比起當初，肯定是成熟了很多。不過，袁夢真正強的不是她的見識，而是她比一般人更感恩。」成熟是時間和經歷賦予每個人的東西，大家都公平。但感恩是最難的，許多人學不會。

　　白薇搖搖頭，微微一笑。「是，感恩是最難得的。看來你眼光不錯，在茫茫人海裡，也能挖到這麼好一個人來。」

　　莊奕騁也笑了。「是，我很幸運。」

　　沉默了一會，莊奕騁又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提帶寓棋走的事情。你看到了，他現在很快樂。如果你是有事情需要幫忙，你不妨跟我直說，能幫的我一定竭盡所能。」

　　白薇一怔，她早該知道，莊奕騁有著過人的觀察力。

　　袁夢帶著兩個孩子出來的時候，客廳裡只剩下莊奕騁一個人。「咦，白小姐人呢？」

　　「她有事走了。你們兩個好歹給我留點，我也餓了。」

　　他話一出，兩個孩子搶得更起勁。他急忙撲過去搶，三個人瘋成一團。

　　袁夢忍不住笑著搖搖頭，她就是保姆照顧三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