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騁於夢　番外026 那不是他媽媽啊

　　袁夢將莊奕騁推出去，先推進洗手間去洗漱，然後才推到客廳了。她自己轉身進廚房裡忙乎，讓他們父子兩自己掐架去。

　　莊奕騁看著袁夢進了廚房，才轉過臉來，面對自己的父親。他跟以往一樣，黑著一張國字臉。不過面癱這病不好治療，沒準這輩子都好不了。

　　莊伯濤看著兒子臉上的自得其樂，微微瞇起眼睛，冷聲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莊奕騁微微一笑，迎上父親犀利的視線，笑容一點一點地擴大。莫名的，有種無法形容的暢快。點了點頭。「是，這就是我的想要的生活。」

　　「碌碌無為，平淡無味，就是你想要的？」莊伯濤對兒子的不聽話很惱火，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兒子足夠聰明、能力超群！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真不願意放棄！

　　莊奕騁笑得更快樂。「我覺得挺好的。你看，我不是省委書記了，也沒有莊家的地位榮耀做後盾，甚至腿腳都不方便，可她還是會跟著，不拋棄不放棄。如果我還留在莊家的漩渦裡，哪天我沒有價值了，我這顆棋子就可以扔了。相比之下，我當然選擇現在的生活。就算我權勢滔天，名揚天下，百年之後也不過黃土一把。何不趁我還活著，過兩天舒心的日子？」

　　莊伯濤許久也沒說話。也許，他已經無話可說。這些話，莊奕騁並不是第一次說了。只不過以前他不得不屈從，如今他可以肆無忌憚了。

　　莊伯濤看著自己的兒子，許久之後冷哼一聲，站起來走了。

　　莊奕騁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如山，但不能否認，他也已經老了。兩鬢已經有些花白，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父親。」他忍不住喊一聲。

　　莊伯濤停了下來，但沒有回頭。「父親，如果你累了，不妨停下來歇息一下。如果不介意，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

　　莊伯濤臉上仍沒有表情，眼神卻微微變了。但他沒回答，依然大踏步離開了。

　　看著門關上，莊奕騁歎了一口氣。其實，父親何嘗不是一個可憐人？他被培養得扭曲了，他不懂得愛別人，甚至不懂得愛他自己！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悲劇，甚至，一個笑話。

　　袁夢出現在廚房門口，看著感傷的男人。他剛才跟他父親說的那一句，她聽到了。她並不奇怪，再怎麼樣，那人還是他的父親。就算莊伯濤再不好，血濃於水是改變不了的。

　　「袁夢，過來這裡。」莊奕騁拍拍自己的腿，喊袁夢。

　　袁夢擦擦手，走過去。被他拉著坐到他腿上，她下意識的掙紮。

　　「袁夢，不要動，讓我抱一下。」莊奕騁把臉埋在她的頸間，呼吸著她淡雅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平復自己的情緒。

　　袁夢抱住他的頭，輕輕滴拍著。她沒說話，因為不知道怎麼去安慰。沒有過相同的體驗，根本無法真正體會他的心情。與其說些無力的話，不如靜靜地陪著他。

　　良久，莊奕騁鬆開她。對上袁夢關心的視線，他笑了笑。「放心吧，我沒事。我只是突然發現，他也老了。他這一生看似呼風喚雨風光無限，其實根本沒過過一天屬於他自己的日子，從來都沒輕鬆過。小時候我總是看到他忙忙碌碌，深夜了還在燈下想事情，眉頭一直緊鎖著。那時候我就想，我要努力變得強大，等長大了替他分擔！眨眼間，三十年就過去了。我的人生，已經過了小半。而他，也老了。」

　　言語之間，無盡的感慨。歲月如梭，經不起蹉跎。而父親的忙忙碌碌，對他自己而言，根本就是蹉跎歲月。而他，完全不自知。

　　袁夢長吸一口氣，拍拍他的肩頭。「別想了，我去喊孩子們起來吃飯。」許多東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只能寄望於莊伯濤自己醒悟。

　　「好。」莊奕騁微微一笑。轉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沉沉，一如父親的天空。父親，什麼時候你才會覺得累了，想停下來歇一歇？

　　莊寓棋和福安揉著眼睛從房裡踢踢踏踏地走出來，經過客廳的時候喊了莊奕騁一聲，就進浴室洗漱去了。

　　袁夢動作利索地把飯菜給端上來，擺滿了一桌子。中間一大鍋大骨湯，正冒著騰騰熱氣，並散發著濃鬱的香味。

　　莊奕騁呼吸著空氣裡飯菜的香味，慢慢地收了思緒。袁夢的廚藝越來越好了。

　　袁夢走過來把他推過去，再扶到椅子裡。正要起身，被他拉著親了一下臉頰。「幹嘛呢，都要吃飯了還耍流氓，等下讓孩子們看到了。」

　　「他們已經看到了。」莊奕騁笑著示意她看。

　　袁夢看過去，果然看到兩孩子擠在洗手間門口嘻嘻哈哈的。瞪了男人一眼，無奈極了。「扒拉在那幹嘛，還不快過來吃飯！」

　　莊寓棋拉著福安嘻嘻哈哈地跑過來，在自己的位置坐好。

　　袁夢舀了骨頭湯，一一的放到他們面前。「很燙的，小心點喝。用勺子喝。」這兩孩子每次吃飯就跟搶似的。估摸著是搶著吃比較美味，所以哥倆折騰得熱火朝天，每每要她發飆才行。

　　「謝謝媽媽！」福安乖乖的說道，抓著勺子小心地喝湯。

　　袁夢摸摸他的腦袋，也笑了。「寓棋你也慢點，我熬了很多，夠喝的了。」

　　「那我呢？」莊奕騁看她都叮囑了一遍，就沒他的，也眼巴巴的湊了過來。

　　袁夢忍不住笑。伸手敲了敲他的碗。「乖乖吃飯，不許搞怪。」這人最近越發像個孩子了，有時候在飯桌上還跟兩孩子一起胡鬧，讓她徹底沒轍。

　　莊奕騁扁扁嘴，委屈的喝湯。「差別對待，不公平。」

　　兩個孩子也被他給逗笑了。莊寓棋直接皺著臉說了一句——首長，你家女人真兇！

　　福安則咯咯直笑，一邊往嘴裡舀湯，喝得津津有味。

　　袁夢在桌子底下掐男人的大腿，卻被他抓住手，在她手心裡撓啊撓啊，弄得她直發抖。狠狠地瞪他一眼，這人越發的沒臉沒皮了！「都給我乖乖地喝湯吃飯，誰再給我搞怪就到門外站著去，等大家吃完了再進來吃剩的！」

　　於是，三個人都老實了。但是在那你看我我看你的交流眼神，最後顯然只有一個資訊——女人真兇！

　　袁夢忍俊不禁，拳頭抵在唇邊拚命地清喉嚨。這一大兩小真是三活寶，不高興都能讓他們折騰得心情暢快！

　　吃到一半，突然聽莊寓棋叫道：「首長，袁阿姨，我有事情要宣佈。」小朋友舉手發言。

　　其他三個人都看向他，等著他宣佈呢。

　　莊寓棋小朋友被齊刷刷地看著，好一會沒說出來。「那個，我們學校規定，這次的頒獎大會要家長參加！就在下週一！」

　　莊奕騁挑挑眉。「這是全校的，還是你一個人啊？別是做了什麼壞事，老師藉機會叫家長來吧？」

　　袁夢抬手就拍了他一記，瞪他。「怎麼說話的？寓棋，別理會你爸，他抽風呢。下週一我們都會參加，你爸要不去，我把他綁去。對了，對這次成績有沒有信心？」

　　「那當然！」莊寓棋得意地翹尾巴。

　　莊奕騁心道，現在好了，都是媽媽發號施令，爸爸直接是屈打而服的。「我怎麼感覺，我在這個家說話越來越沒份量了？我有種被架空的感覺啊。」

　　莊寓棋呵呵直笑。「首長，你繼續享受這種感覺吧。」

　　莊奕騁伸手就給了他一個毛栗子。摸摸下巴，一轉頭就對上袁夢含笑的眼光。「其實，我還真挺享受的。」

　　袁夢忍不住就笑了，這人真會耍寶！「你要獨掌大權我也沒問題的，以後拖地板、洗衣服、做飯、帶孩子你都包了就行了。」

　　「別！你還是繼續架空吧，你不知道我多享受這種感覺！」

　　「呵呵……」福安傻呵呵地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聽懂了，還是純粹傻笑。

　　袁夢摸摸他的小腦瓜。

　　莊奕騁伸手摸她的。

　　然後莊寓棋覺得不對啊，直接站起來伸過去摸他爸爸的。

　　頓時，一副很怪異的畫面就這麼出來了。然後，四個人都傻乎乎地笑了出來，一頓晚飯吃得幸福洋溢。平凡的日子裡，有平淡但醉人的幸福。

　　眨眼又過了幾天，莊寓棋學校的頒獎大會日子就到了。說是學校規定，但並不是全校一起頒獎的，只是各班在自己的教室進行而已。不過對於孩子們來說，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可以出風頭，也是個大事！

　　袁夢推著莊奕騁走。因為幼兒園已經放假了，他們把福安也帶來了。所以，今天是一家四口出動。

　　莊寓棋昂首挺胸地走，一看就很得意。

　　莊寓棋的教室在一樓，倒省事了，否則把莊奕騁弄上去是個麻煩事情。

　　小小的教室裡坐滿了人，凳子經過調整，增加了許多位置給大人坐。並不是全部家長都來，但來的往往是父母一同來，有一些寶貝的還爺爺奶奶都一起來了。

　　老師在一番開頭的總結之後，就進入了頒獎的環節。

　　「首先，要頒獎的是咱們班的第一名，也是年級的第一名。大家猜猜是誰呢？」老師還賣個關子，弄得下麵熱熱鬧鬧的討論。「第一名，莊寓棋！下麵有請莊寓棋和他的爸爸媽媽上臺領獎！」

　　袁夢把莊奕騁推上去，在某家長的幫忙下才上了高臺，著實引人注目。

　　「她不是莊寓棋的媽媽啊。那不是他阿姨嗎？」不知道哪個小朋友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