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自殺

　　如明月嚇得渾身一顫，猛然抬眼去看他。他的臉色很沉，繃得緊緊的，顯示著他的不悅。

　　如明月心裡苦澀，這會又加上了無邊的委屈，眼眶頓時濕的更厲害。她賭氣似的一把拍向他的手，但沒拍掉。只好垂下眼簾，淚眼迷濛地盯著桌面，賭氣似的說：「我愛哭就哭，管你什麼事！」

　　說完了她又抬起頭來，瞪大了眼睛，挑釁似的看著他。可惜眼裡淚水盈盈，倒沒了挑釁的味道，反而顯得楚楚可憐。

　　蒼唯我看著她的雙眸，怔了一下，到底是緩緩鬆開她的下頜。

　　男人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抽了一根煙點燃，人就到了落地窗邊，只留給她一個挺拔孤獨的背影。

　　如明月覺得自己的心臟突然抽痛了一下，她心疼了。無論他愛不愛自己，無論自己在他心裡有沒有位置，可她愛著他，所以看到他這樣子她結結實實的心疼了。

　　她也知道自己太沒出息了，可就是忍不住。幹坐了一會，她終於還是沒忍住站起來，跑到落地窗那從後面抱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後背上。呼吸裡一下子充滿了他獨有的男性氣息，瞬間讓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每一次與他親近，聞著他的氣息，她都覺得自己的感情又深厚了一分。

　　蒼唯我沒回頭，沒吭聲，也沒有拉開她的手。就這麼在窗前站了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拍拍她的手背說：「早點洗澡睡覺吧。」

　　如明月想說什麼，卻到底沒說出來，收拾了碗筷桌子就去洗澡。出來的時候，男人還在落地窗前杵著。「你也早點洗澡睡覺吧。」

　　男人應了一聲。

　　如明月默默地看了他一會，自己進房裡去了。已經睡了好幾個小時了，這時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她在床頭靠了一會，乾脆起來上網。

　　住院的這些日子，她倒是把手頭上的翻譯工作給完成了，現在還沒接新的活。所以她聯繫了一下，打算回到原來的工作狀態了。

　　心其實並不在工作上，只是想到外面那個男人，她心裡就難過得喘不過氣來。如明月只好逼著自己專注於翻譯當中，也就忘了時間。

　　直到有人從身後一把將她抱起來拋到床鋪裡，她才回過神來。她赫然抬眼，對上男人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還沒來得及研究他的表情，就已經被他壓住了密密地吻。

　　第二天醒來，蒼唯我已經離開了。如明月在床上發了許久的呆，這才起來接著工作。

　　日子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如明月又做回了那個不聞不問，只珍惜他在身邊的時間的傻姑娘。

　　蒼唯我也彷彿沒有發生過什麼似的，還跟原來那樣，來去都沒有交代。在你以為他不來的時候，他突然就出來了；在你等待他至深夜的時候，他卻沒有來……

　　不過如明月還是敏感地發現了，蒼唯我對她的保護比以前嚴密了。她現在想出去，那司機還會打電話請示，而不是像以前那樣全看她的意思。

　　或許，這是擔心她再次被那個陰陽怪氣的男人抓走吧。如明月在心裡告訴自己，不願意再往深裡去想。事實上，她自己也不想再給他添麻煩，所以能不出去就盡量在家裡窩著。只是偶爾出去跟簡單、幕思成吃個飯。

　　一眨眼，寒冬已經悄然來臨。

　　每次如明月感受著寒冷的天氣，就會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那時候，她每天都鬱鬱寡歡，只想要離開這個男人的魔爪。時隔一年，同樣是心裡難過，卻已經不是原來的心思了。

　　幕思成似乎發現了點什麼，最近幾次打電話總是旁敲側擊的，似乎想印證他心裡的猜想。

　　如明月倒是不怕對他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卻還是不敢讓他知道，就怕這事情傳到父母那裡去。父母兩都是老師，如果知道她做了別人的小三，肯定把她的皮給扒了末帶不認她這個女兒了。

　　不久之後的一通電話，完完全全證實了如明月的這個想法。

　　那天如明月正在專注地做翻譯呢，突然間手機鈴聲大作。她手上正忙著呢，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通了。

　　「媽！」如明月終於停下工作，笑著喊了一聲。

　　母親照例的問了一下她最近的情況，母女兩都瞭解著彼此的近況，聽到對方的好都是笑容越來越燦爛。說到後來，母親話題一轉，說出了一番讓如明月心驚膽戰的話來。

　　「月月，你談對象了沒有？」

　　如明月沒多在意，畢竟到了她這個年齡，父母關心的也就這麼回事了。「媽，我要是有對象了，肯定會跟你說的。你是我媽，我不跟你說我跟誰說去。」

　　「跟誰說都沒關係，但千萬別學你那表姐。」母親的語氣明顯就變了。

　　如明月怔了一下。「表姐？媽，我哪個表姐啊？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就是你小琳表姐。她呀，真是不讓人省心！你說她長得如花似玉的，又是重點大學出來的高材生，做什麼不好，居然給人家做小三兒！」

　　如明月頓時倒抽了一口氣，一方面是暗暗心驚小琳表姐居然成了小三，一方面是因為母親的語氣就像說：如果是我的女兒，我非打死她不可！「媽，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小琳表姐那麼聰明成熟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小三呢，肯定是誤會了吧。」

　　在如明月的印象中，表姐一直是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女子，想法也特別成熟。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個挺清高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做小三呢？

　　「誤會什麼啊？人家老婆都找到門上來了，你表姐自己也承認了。這真是作孽啊，你說這都什麼事啊……」

　　如明月已經聽不見母親後面說了什麼，只覺得渾身發冷，腦子一片空白。到後來，糊裡糊塗的就掛了電話。她就那麼怔怔地在桌子前坐了許久，直到外面天都黑了。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哭了這麼久，臉上儘是淚水，喉嚨也幹得厲害。如果知道自己也做了別人的小三，母親肯定不會原諒她，不會認她這個女兒了……

　　從那天起，如明月就變得沉默起來。她也不出去了，就連簡單的邀請也都被拒絕了。每天窩在家裡做翻譯，有時候會大半天都在發呆，有幾次切菜還不小心把手給切了。

　　蒼唯我敏感地發現，如明月變了。對他，她還是那樣溫柔貼心地照顧著，也喜歡靠在他身上。但是，她經常在發呆，一不小心就魂遊天外。整個人也像是被搾乾了油脂似的，迅速地消瘦，身上的骨頭都硌人了。問她，她也只是笑笑，說最近胃口不太好，什麼也不肯多說。

　　眨眼間，又馬上就到過年了。

　　如明月聽著身邊不時響起的賀年歌曲，這才猛然醒過來，原來又到新年了。她心裡一高興，激動地跑出去採購年貨，添置禮物。

　　只是晚上回到家，洗澡的時候看到鏡子裡那個沒了人型的自己，突然怔住了。她這個樣子怎麼回家？讓爸媽看到了，他們豈不是要擔心死了？

　　不時，她得增肥，她必須得胖起來！

　　於是，如明月開始拚命地增加食量，變著法兒給自己做高能量食物，什麼東西吃了容易胖就做什麼。有時候一點胃口都沒有，可還是逼著自己去吃，吃著吃著還吐得一塌糊塗。

　　俗話說，心寬體胖。這說明，一個人能夠豐腴起來，重要的不是多吃，而是要開心。所以，如明月儘管拼了命的吃，卻還是沒胖起來。不只是沒胖，而且還瘦得越發厲害了。走在寒風裡，真的讓人覺得風一吹就能跑得無影無蹤。

　　這一切，蒼唯我也看在眼裡。他開始命令保姆給她燉補湯，每天給她進補。如明月也肯配合，喝到後來她只要一見這些東西就吐，身體卻沒有好一點。

　　慢慢地，蒼唯我很少來這裡。每次看到她不成人形的樣子，他的眉頭就蹙得厲害。也許是不想或者不忍看到她這樣子，他乾脆眼不見為淨。

　　蒼唯我不怎麼來，保姆倒是依舊勤快。

　　如明月明白，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胖不起來了。她不敢讓自己的父母擔心，乾脆在離過年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給家裡打了電話，撒個謊說過年要加班不能回去，過了年一定回去看他們。父母雖然失望，倒也沒說什麼，只是一再地叮囑她要注意身體，要注意安全。

　　如明月苦著掛了電話，然後打電話給快遞公司，把買的那些東西全都寄回去。為了確保年前能夠寄到，她還給錢賄賂了那收件員。

　　終於，時間來到了除夕夜。左鄰右裡都貼了串聯貼了福字，佈置得熱熱鬧鬧的。電視裡放著喜慶的曲子，歡快的曲調讓人充分感受到了過年的快樂。

　　如明月什麼都沒有弄，就連過年的那些食材也都是保姆在回家前準備好的，在冰箱裡塞得滿滿的。

　　除夕夜，她就給自己下了一碗麵，吃了就窩在沙發裡看春晚。春晚的節目並沒怎麼變化，有笑點的節目不多。往年也是這樣，可是往年一家人在一起，這節目就是不好笑也能一屋子的歡聲笑語。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再好笑也是冷冷清清的。

　　後來，如明月就忍不住想起那個叫幸若水的女子。這樣的夜晚，她是不是也是一個人守著偌大的房子呢？蒼唯我會陪著她嗎……

　　快到零點鐘聲的時候，蒼唯我來了，一身的酒味，已經半嘴了。

　　如明月跟保鏢一起把他扶到沙發上，聽著他嘴裡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心裡苦澀，卻還是盡職地伺候著他。

　　喝醉了的男人又變成了一個耍賴撒嬌的孩子，纏在她身上做一個考拉，說什麼也不肯鬆開。到了後來，突然的又像是變身為狼，將她壓在沙發上，狠狠地折騰了一番。

　　除夕夜，如明月就被男人壓在沙發裡，筋疲力盡地抱著一起睡了。幸好她抱了一床被子在沙發上，方便窩在沙發上看書看電視的。男人冷了也還知道拉過被子蓋住兩個人，這才沒有被凍壞。

　　大都市是不能放鞭炮和眼花的，又加上裝了隔音玻璃，所以兩個人在沙發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如明月在男人懷裡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倒是神清氣爽。而喝醉了的人這會正摸著腦袋，哼哼著頭疼。她急忙爬起來，給他倒蜂蜜水，又把他的腦袋搬到自己的膝蓋上來給他按摩。

　　蒼唯我換了個姿勢，側著躺在她的膝蓋上，雙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腰肢，整個臉用力地往她腹部埋去，想是要把自己埋起來似的。

　　如明月的心一下子就軟了起來，撫摸著男人的頭髮，心裡酸酸的難受。「還難受嗎？餓了吧，我給你做了吃的，你先起來。」

　　男人只在她懷裡哼哼，一點要動的意思都沒有。

　　如明月試著要把他挪開，他卻像是撒嬌的孩子似的反倒更加往她懷裡鑽去，讓人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又折騰了半天，他才不甘不願的起來了。

　　如明月把粥熬上，又急忙端了熱水給他洗臉。

　　「你幫我洗。」一場醉酒醒來，蒼唯我一下子就變小了幼稚了，居然伸著脖子讓她當孩子伺候。

　　如明月撲哧一聲笑了，但沒說什麼，真的拿著毛巾給他認真的擦了臉。又推著他進去刷牙，這牙她可沒法幫忙。

　　刷了牙出來，男人就霸上她的腰，跟一隻大狗狗似的這裡蹭蹭那裡嗅嗅。她不知道男人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但甘之如飴被他這麼依賴著撒嬌撒潑。

　　突然的，客廳外就響起了手機的鈴聲。

　　男人賴了一會，就不甘不願地出去接電話了。

　　如明月看了看鍋裡的粥估計還沒這麼快好，就也跟著出去，隨著男人在沙發上坐下來。待聽到電話裡模糊的傳來「自殺」兩個字時，頓時嚇了一跳。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男人已經衝了出去，只留下門被猛然合上的巨大聲響，在屋子裡迴盪了許久。

　　如明月怔怔地站著，後來又怔怔地坐回去，像是被抽走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