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揚看不清屍體,入目所見的信息僅有一地向上蔓延的血跡, “怎麽確認兩個案子存在關聯性的?”
秦淮指了指眼睛,“鋼筆。”
夏雲揚又問:“字呢?”
秦淮還沒開口,就聽俞寶兒喊道:“夏隊、秦哥,可以進來了!”
幾人就順著技偵人員已經取證過的小道,走向被害人。
被害人是一名中年女性,身穿晨跑運動服,正面朝下,兩支插入眼球的鋼筆不堪重負地支撐著頭顱的重量,幾乎快要全部沒入眼眶,鮮血和汁液順著筆身流進了泥土裡。而她的致命傷在後背,四五道足有幾十公分的撕裂傷從肩膀開始往下延伸,血肉外翻,連內髒的輪廓都清晰可見。
附近散落著一個跑步便攜腰包、一副女士眼鏡、一個粉紅殼手機和一把染血的充電式電鋸,前三者顯然是被害人在逃跑過程中掉落的,後者則多半是被凶手遺棄的作案工具。
陳逍遙捂著嘴巴又要吐了,“凶手的殺人手法怎麽越來越變態了?”
秦淮戴上橡膠手套,蹲下做屍檢,“不變態還能叫連環殺手?”
陳逍遙竟然無法反駁。
而夏雲揚所在乎的文字,則被凶手留在了被害人的後腦杓上,依舊是用紅色火漆蠟寫下的,不過這次增加了數量,從“一喜”變成了“二喜”兩個字,將被害人沾染上肉末的頭髮全都黏在了一起,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毛骨悚然感。
“你在想什麽?”
顧驍遠忽然問。
陳逍遙疑惑回頭,剛想說他沒有在想什麽啊,才發現顧驍遠是在問夏雲揚。
從一開始,顧驍遠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夏雲揚的身上,而夏雲揚的目光卻定格在被害人後腦杓上,仿佛其他的線索都是配角,只有文字帶來的信息才是重點。
夏雲揚“嗯?”了聲,收回視線,“我在想,為什麽凶手會覺得,殺了他們是件喜事。”
陳逍遙忍不住道:“難道不是因為有仇嗎?”
夏雲揚微頓,像是思緒回籠,“哦”了聲,點點頭,“犯罪特征明顯,凶手和被害人有仇的可能性,確實比無差別殺害的可能性更高。”
顧驍遠不相信夏雲揚是在思考這麽簡單的問題,“但這一套並不適用於連環殺手。”
“適用的。”夏雲揚卻說,“單方面有仇,也算是有仇啊。”
顧驍遠無言以對。
“潘偉和這名被害人之間,肯定擁有什麽相同點,才會吸引凶手作案。”夏雲揚說完,問黃文添:“附近的監控調取了嗎?”
“調不了。”黃文添說,“這個小區的前後門都裝了監控,但因為後門很少有人走,壞了也沒有及時維修,完全就是個裝飾。”
夏雲揚道:“什麽時候壞的?”
黃文添說:“已經有好幾年了。”
“被害人的身份查明了嗎?”
“還沒有。我們來的時候,圍觀群眾太多了,協助維護秩序都花了不少時間。”
夏雲揚又問:“報案人呢?”
“回家去了。”黃文添把詢問筆錄遞給他,“是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她帶著兩歲的曾孫子出來買玩具,因為住在比較靠後的樓棟,經常從後門抄近道回家,經過小竹林時就發現了裡面有人躺著。一開始還以為是有人喝醉了,就想上前把人叫醒,結果發現是屍體,嚇得老太太和孫子都大小便失禁了,接受詢問的時候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我怕出什麽事,就沒敢讓他們留下。”
他又問道:“需要我把他們叫回來嗎,夏隊?”
“不用了。”夏雲揚在聽他說話的時候,已經看完了筆錄,“你詢問得很詳細,處理方式也沒有什麽問題,做得挺好的。”
黃文添沒有驕傲,倒是陳逍遙不滿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別‘哼’。”夏雲揚把筆錄還給黃文添,“我還沒有問你,為什麽詢問人一欄是小黃和小俞的名字?”
陳逍遙當場噤聲,慫成了一團。
“這個我知道。”做屍檢的秦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小陳不肯跟小黃待在一塊兒,就讓小俞代為記錄了,那是攔也攔不住的強脾氣啊。”
“再加三千字檢討。”夏雲揚在陳逍遙睜大雙眼看過來的時候,繼續道,“明天早上一起交給我。”
黃文添於心不忍,試圖獨攬,“夏隊,其實是我——”
夏雲揚打斷他:“你也寫。”
這次換成陳逍遙急了,“夏隊,錯的人是我,跟文添沒有關系,我一個人寫就行了。”
“我說過很多遍,在出警的時候,我們代表的不是個人,而是市局、是警察、是人民公仆。而且沒有他的縱容,你也沒辦法單獨脫節。”夏雲揚不容拒絕地道,“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倆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只要不遵守規矩,我就一起罰,罰到你們一條心為止。”
陳逍遙不敢再有異議。
夏雲揚和顧驍遠的注意力已經放回了死者身上,陳逍遙看了眼黃文添,很是別扭又愧疚地走到他身旁兩米遠的地方,壓著聲音道:“我幫你寫,不欠你的。”
這還是黃文添表明心意以來,陳逍遙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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