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在調查。”顧驍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個背影瘦小的女人,“她是誰?”
聯想昨晚詢問街坊鄰居的結果,顧驍遠已經準備好聽見潘盼的謊言,並用有力的證據對潘盼進行反駁。
然而潘盼卻說:“她是我的愛人,柳魚魚。”
顧驍遠將要出口的話全被堵在了嗓子眼裡。
潘盼誤解了他的語塞,卻並沒有絲毫的自卑,反而相當坦率,“我是同性戀群體,被父母趕出來以後,跟老柳在一起已經有二十多年了,隻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對外一直宣稱是姐妹,實際上是愛人。”
顧驍遠其實是沒有想到,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沒有遇見過同性戀,自從喜歡上夏雲揚,就跟開發了同性戀雷達一樣,哪哪都能遇上。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有父母因為性別不同,就不支持自己的兒女去尋求幸福,畢竟他甚至沒來得及去考慮這個問題,他的父母就已經全部接受了。
但這並不是顧驍遠能多管的,他輕咳一聲,沒有對潘盼的解釋說些什麽,公事公辦道:“昨天上午六點到八點之間,你們在什麽地方?”
潘盼說:“我和老柳每次露營都在六點出發,這次去西山是自駕遊,路程就有三個半小時,要經過高速公路,中間也沒停歇過,所以肯定在車上。”
顧驍遠又問:“有沒有行車記錄儀?”
“有的。”潘盼大概也能猜到是要排除自己的嫌疑,“我手機裡有直連的視頻,可以發給你們。”
顧驍遠就開了藍牙,讓她把視頻傳過來。
確認完視頻後,顧驍遠又問:“聽說潘偉從沒跟家裡聯系過?”
“對。”潘盼也不避諱,“說實話,我們母子之間的關系不怎麽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惡劣。”
顧驍遠示意她繼續說。
“你們調查的時候應該也知道了,小偉是我領養的兒子,不是親生的。可惜他跟我的父母一樣,接受不了我的性取向,甚至還傷害過老柳,被我教訓過很多次,之後關系就變得越來越惡劣了。”潘盼淡淡地道,“直到他長大成人獨立出去,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我們也沒有再來往過,所以對於他的死,比起悲傷,我更多的是感到驚訝。”
顧驍遠說:“你對他有恨。”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盡管潘盼說得輕描淡寫的,但顧驍遠對於情感的捕捉,向來比常人更加靈敏。
“當然有恨。”潘盼大方承認,“我把他從孤兒院裡領養出來,給他母愛,送他喜歡的玩具,無微不至地照顧他,他不懂得感恩就算了,還肆意踐踏我的愛人,這樣的兒子,別說是領養的,就算是親生的,我也覺得心寒。”
潘盼的性格,就跟她的那頭大波浪一樣,張揚又霸氣,敢愛也敢恨。
她沒有半點的心虛,顧驍遠也沒有其他想問的,扭頭看向了夏雲揚。
夏雲揚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也沒有要給他任何提示的意思。
顧驍遠知道夏雲揚這麽做,不會沒有理由,肯定還有被他漏掉的細節。
他回想著跟潘盼的對話細節,還沒找到問題所在,余光就瞥見了一抹移動的藍色。
是柳魚魚。
顧驍遠明白了夏雲揚的意思,對潘盼道:“我想問柳魚魚幾個問題。”
潘盼起身,“那我去給你們準備紙筆。”
顧驍遠奇怪道:“紙筆?”
潘盼解釋道:“老柳她打從出生就不會說話,隻會手語和寫字。”
顧驍遠倒是沒有想到,應道:“好。”
“我會手語。”夏雲揚叫住潘盼,“有勞您直接叫她過來吧。”
聽習慣了顧驍遠低磁的男聲,夏雲揚一開口,就顯得相當溫柔了。
“你這聲音聽起來可真舒服。”潘盼似乎有些意外,“現在會手語的人可不多了。”
“有幸學過一些。”夏雲揚莞爾道,“謝謝誇獎。”
潘盼說:“那我去叫老柳。”
顧驍遠看著夏雲揚,卻知道不是有幸,而是不幸。
因為不幸失去了父母,在孤兒院裡遇見的都是殘障兒童,所以才會學習手語來進行溝通。
夏雲揚用這場不幸,換來了有幸。
潘盼沒一會兒就把柳魚魚叫過來,嬌弱的身體亭亭而立,黑直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卻也不難看出這是一位氣質美人。
柳魚魚伸手指他們,然後豎起大拇指。
顧驍遠看不懂,夏雲揚翻譯道:“她在說‘你好’。”
“哦,你好。”顧驍遠回應完,又說,“你坐,我們問你幾個問題。”
柳魚魚依言坐下,然而就在她彎腰那一瞬間,長發微微前傾,露出了後面的容貌。
前後隻有不到一秒鍾的時間,夏雲揚和顧驍遠卻看得清清楚楚。
她少了一隻眼睛。
顧驍遠是個直來直往的人,這麽多年積攢出來的那些個僅有的小小心思,全都花在了夏雲揚的身上,至於對待其他人,就隻剩下了無差別對待。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