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苗維持許久的冷漠面具終於出現了裂痕,“不……不是的,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陷害我弟弟,而且我查過的,他應該會去孤兒院才對!”
夏雲揚繼續打字:孤兒院是什麽地方,你知道嗎?
“我知道。”右苗顯然做足了功課,“那裡是照顧小孩的地方,我弟弟也可以在國家的幫助下繼續讀書,更不會再有人毆打欺負他了。”
夏雲揚:你說得沒錯,但現實是,能進入那裡的大都是先天性心臟病、唇齶裂、腦癱、雙性和智力低下等殘障兒童,至於健全的、被遺棄的兒童,不知道有多少不孕不育的家庭排著隊想要領養,所以他們在孤兒院裡通常都待不了多久。
不等右苗反駁,他又繼續打字道:你或許曾經在電視裡看到過有關孤兒院的電視劇,以為那裡十分美好而又充滿了童趣,只可惜現實非常殘酷,多少成年人慕名而去,卻隻感受到了無盡的絕望和恐懼,短短幾個小時的經歷足以深深地印刻進他們的腦海裡,讓他們再也不會踏足那一方土地,而你卻想要把你最疼愛的弟弟送往那裡。
右苗的臉色徹底變成了死灰,“我……我查詢的時候沒有這些內容……您是不是在騙我?”
夏雲揚:很不幸,沒有。而且我所說的這些內容,都是我的親身經歷。
顧驍遠一邊複述,一邊忍不住看夏雲揚,夏雲揚依舊是那副安安靜靜的樣子,沒有絲毫的情緒波瀾,仿佛一如他曾經所說的那樣,他早就已經釋懷了。
右苗也在死死地盯著夏雲揚,“您那麽有錢,怎麽可能會是從孤兒院裡出來的?”
夏雲揚:父母的意外死亡保險金聽說過嗎?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是從孤兒院出來的。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偽裝,右苗終於崩潰了,她焦急地抓緊了審訊椅,“怎麽會……怎麽辦?我沒有想要陷害弟弟的,我真的沒有想要陷害弟弟的,我……”
夏雲揚:還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右苗不安地看著他,“……什麽事?”
夏雲揚:還記得我們那天晚上冒雨去你家嗎?其實白天我們去調查你的時候,通過你的班主任章老師,見到了你們班的文藝委員余善。
右苗猛然一怔。
夏雲揚:當他知道我們是警察後,哭著鬧著拿走了我的警察名片,然後在晚上打了求助電話過來,讓我們去救你。
右苗握緊了小裙子,“……為什麽?”
夏雲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直到昨天晚上,他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我才問了他為什麽。
右苗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夏雲揚:他說,是他懦弱,求求我們去彌補他曾經犯下的錯。
夏雲揚:他還說,如果他能回到那天,一定會殺了那個人。
夏雲揚:至於他想殺的人是誰,為什麽要在夜裡報警,那個人對你做了些什麽,他後悔的又是什麽,我想,應該不用我再多提醒你。
夏雲揚:毛長水就更不用說了,他有多愛你這個姐姐,你比我更加清楚。
夏雲揚:我隻說一句,連你喜歡的人都沒有放棄你,你又怎麽能夠輕易放棄自己?
右苗的嘴角動了動,像是想嘲諷,又像是想哭,最後她仰起頭,把盈眶的眼淚逼了回去,“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我已經害了我弟弟,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麽資格……我……”
夏雲揚卻打了字,讓顧驍遠繼續轉達道:“我可以幫助你弟弟。”
右苗一愣,“……您說什麽?”
夏雲揚:我說過,我有一筆巨額保險金,還有來自資助人的幫助,就像你看到的這樣有錢,所以我並不介意像資助我的人一樣資助你弟弟,讓他順利完成學業,不用為了葉筱蝶的治療而奔波勞累。
右苗咽了口口水,連聲音都在顫抖,“您……為什麽要幫我?”
夏雲揚:因為從善需要太多信念作為支撐,從惡卻只需要一瞬間的崩塌,而你的心裡明顯還有希望,死亡並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歸途。我作為一名警察,有義務也有權利,在我有限的能力裡盡量地幫助你,偏偏對於我來說,資助並不是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所以我選擇幫助你,對我的影響並不大,重點在於你,是想要繼續選擇死刑,還是努力爭取從寬處理?
右苗張了張嘴,像是有千言萬語說不盡,卻又不知道該從哪一個字說起。
夏雲揚也沒有逼著她立刻給出答案:人生幾十年的光陰,確實是一晃而過,但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煎熬,我們新來的小哥哥,為了救命恩人都能堅持十八年,而你的人生才剛開始,更不應該在這裡就止步。
顧驍遠說到“新來的小哥哥”時,看了夏雲揚一眼,夏雲揚也只是朝他微微一笑,他就繼續念出了剩下的文字。
夏雲揚:你還有時間,在上法庭之前,好好地想一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你在乎的人了嗎?
直到這一刻,右苗才像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丟掉了一切防備和盔甲,放聲痛哭起來。
仿佛這樣,就能將她在這短短十幾年遭受的痛苦與磨難,全都隨著眼淚發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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