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沒有爭吵，沒有賭博，沒有酒味，沒有香水，不用脫衣服，也不用洗毛毯，更不用討好任何人，那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快樂的時光。”右苗說，“趙阿姨會的特別多，她還會教弟弟，不能對女孩子動手動腳，要學會尊重女孩子。然後提醒我，不能讓男孩子碰身體，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這些自我防范意識都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我感受到了趙阿姨和趙叔叔對我的愛，我發現我原來也是值得被愛的，那我為什麽非要過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
“我從來沒有哪一刻那麽希望我媽媽能被你們抓進去判個無期徒刑，讓趙阿姨和趙叔叔變成我和弟弟的爸爸媽媽。可是調查總會結束，我媽媽還是回家了。”右苗低著頭，“……又是討厭的香水味，每天掛在嘴邊罵的都是生殖器，為了尋找下一個金主和賣.淫地點而忙碌，外賣和泡麵吃到我想吐，隻要死不了，她也不在乎我們心裡在想些什麽。”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穿小裙子，想要走在陽光下，想要跟同學一起出去玩，還想要和我喜歡的人相約中學。”右苗握緊了裙邊，“就因為我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我的人生就這麽毀在了起跑線上，憑什麽？我心裡憎恨、不甘，所以我作出了一個決定。”
右苗淡淡地說出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隻要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殺了，我就能真正做個清白的人了。”
“我第一次殺人就很成功，足以證明我是一個非常有計劃的人，所以隻要給我時間，我就有自信可以成為一個永遠不被警察抓到的連環殺人犯。”右苗說，“但是當我發現你們出現在我的學校裡，我就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總會想出辦法找到證據或者詐我說出真相的，所以我決定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抓緊時間為這個社會作出最後一點力所能及的貢獻。”
“我重新接近李大剛，跟著他去了活動樓，等他出來以後，騙他說去樓梯道裡做，那樣會很刺激，他開心地同意了，我也開心地把他推下去了，然後向章老師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就在今晚——不，現在是凌晨，應該是昨晚十一點三十四分，確認他徹底死透了。”右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真好，我成功地阻止了下一個毛文化的誕生。”
“至於我媽媽……”右苗的笑容又暗淡下來，“她看到了我被毛文化強.暴，也裝作沒有看見，明明可以阻止我被毛文化強.暴，也沒有阻止，所以我想，既然她的眼睛和手腳都沒有用的話，那就乾脆再也不要用了吧。”
“以上，就是我的所有作案過程和人生。”
她甚至知道自己說出結語。
“感謝叔叔願意給我機會，但我沒有絲毫悔過的心，唯一的遺願就是：請求盡快執行死刑，把我的骨灰撒進大海，別讓它再受到任何人的侵犯和凌.辱。”
第47章
“為什麽沒有回答她？”
離開審訊室， 顧驍遠攔在了夏雲揚的面前，比起質問，更像是心臟都懸了起來， 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麽答案，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當作沒有發現。
夏雲揚微頓，笑著打字回復他：不是你下的命令， 不讓我說話嗎？
有理有據， 合情合理。
顧驍遠卻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可是你——”
“嗚哇哇哇哇哇……”
哭聲猝不及防地打斷了顧驍遠的話，俞寶兒和不知道什麽時候歸來的陳逍遙抱成了團，哭得稀裡嘩啦的，黃文添一人一隻手，拍拍他們倆的後背， 然而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是什麽父母啊！這是什麽畜生啊！”
“為什麽父母不需要培訓上崗， 為什麽！他們憑什麽玷汙‘父母’這個稱呼！”
“都是畜生！李大剛也是畜生！小畜生！還有那個老師， 說的是人話嗎！人能說出那種話嗎！”
“她為什麽遇見的都是畜生，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明明只是一個小姑娘啊！”
“嗚哇哇哇哇……”
後面的哭聲， 都被夏雲揚關上辦公室房門時阻擋在外了。
他說不了話，過去也只是徒增悲傷。
至少右苗沒有一心求死， 這就已經是他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結局了。
一個小時前，審訊室裡。
右苗傾吐一般，有條不紊地說完了自己想說的一切， 房間裡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右苗擺出了送客的姿態， 夏雲揚卻在電腦上打了字， 示意顧驍遠念出來。
顧驍遠照做道：“你為了你的弟弟，忍耐兩年之久， 現在說放棄就放棄了，你有想過你的弟弟該怎麽辦嗎？”
右苗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他總是會長大的，這個世界上也沒有誰能夠真的陪伴誰一輩子，我只是走得早了一些而已，他會理解的。”
夏雲揚繼續打字，由顧驍遠開口：“你不僅是走得早，你還奪走了他所有的生存來源。毛文化死亡，葉筱蝶喪失勞動力，從今以後，你最疼愛的弟弟連上學的費用都沒有，最大的可能是輟學，每天連你最瞧不上的外賣也沒得吃，甚至還得用他幼小的身軀去照顧葉筱蝶的生活起居，比同齡人更早地負擔起家庭的重任。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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