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逍遙招呼他:“顧小哥,走啊!”
顧驍遠連個頓都沒打:“再見。”
陳逍遙:“???”
“你們先走吧。”夏雲揚解釋道,“小顧家離裡得遠,這幾天都在我那裡暫住。”
“什麽?!”陳逍遙嚇得差點扭了腳,“顧小哥你是有多想不開?露宿街頭都比夏隊那鬼屋香啊!”
顧驍遠:“……”
夏雲揚啼笑皆非,“我人還在這裡呢。”
陳逍遙輕咳一聲,“其實就是裝修風格跟夏隊您不太適合,不過我覺得挺好的,但是那個……那個……秦哥!對!就是秦哥,他總是喜歡這麽說,我就被帶偏了,跟我可沒有關系啊!”
遠在法醫室的秦淮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夏雲揚沒有跟他計較,“行了,快走吧,再晚就要趕不上末班車了。”
幾人趕緊跑了。
夏雲揚帶上幾份需要處理的文件,也跟顧驍遠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
遠處萬家燈火,夜市逐漸開始擺攤,用美食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夏雲揚問顧驍遠:“劉億首的嫌疑排除了,現在你是怎麽想的?”
顧驍遠卻說:“你早就知道劉億首不是殺人凶手了。”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小孩子鬧脾氣了,夏雲揚也很耐心,“不算很早。”
顧驍遠固執要個答案,“不算很早是多早?”
“審完余勇以後吧。”夏雲揚知道躲不過,也就坦白了,“且不說網絡殺手本身的可信度非常低,就算余勇走運,碰到了真正的殺手,對方也是個高效率的人,沒兩天就把毛文化弄死了,但為什麽沒有立刻索要剩下的一萬元,甚至連一句回復都沒有?其次,兩萬元根本就不夠逃命,純粹詐騙的可能性更高。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你們中止聚餐趕去出警時,在文峰巷附近碰巧抓捕了劉億首,而當晚的出警時間在八點四十五以後,毛文化的死亡時間在八點半之後,中間僅有十五分鍾的差距,劉億首的車速必須得跟出警時闖紅燈的警車不相上下,才有可能在結束作案後僅憑十分鍾就從楓林小區趕到文峰巷。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不怕違反交規和出車禍死亡,也要在抵達文峰巷後五分鍾的時間內完成洗清身上的血跡、重換一套衣服、吹乾頭髮、尋找被害人實施搶劫失敗、被你們抓捕洗清嫌疑等一系列行為——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正是因為邏輯不通,與常識相悖,我才會知道他並沒有殺害毛文化。”
顧驍遠在意的點就在這裡,“那為什麽還要浪費時間審劉億首?”
路人難免側目,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吵架還是沒在吵架,兩個人說話都不激動,就是氣氛有點不好,但又達不到僵化的地步,頂多就是有點別扭,奇奇怪怪,多看兩眼就離得遠遠的了。
只有夏雲揚知道,比起以往生氣的質問,顧驍遠更像是在委屈。
顧驍遠確實委屈,委屈自己像個傻瓜,打從一開始就是在白費努力,做一場沒有結果的訊問,卻還念著能讓夏雲揚看到自己的成長,想在他的面前了結這個案子。
夏雲揚抬手想拍顧驍遠的肩膀,“小顧啊……”
還沒挨著,顧驍遠就側了身,不讓他碰,但也沒離開他身邊。
夏雲揚歎氣,收回了手,走進雲水小區,“不管他是不是殺人凶手,你都要記住,訊問絕對不是在浪費時間,而是在排除人選,連接6·13楓林小區凶殺案裡的每一個環節,只有一環接一環,我們才能串聯起整個案情,揣摩凶手的犯罪動機。”
這些道理顧驍遠都懂,但他想聽到的不是這個。
夏雲揚沒辦法,只能妥協了,“我知道,與案情關聯不大的訊問可以交給其他人代理,但這是你遇見的第一個案子,我就想著,能帶你走一遍的細節,都盡量帶你走一遍。它們或許不能為你帶來新的線索,但依然有著自己的存在意義,或是縮減范圍,或是形成閉環,無論是哪一種,都能一步一步地把你引向真正的凶手。”
顧驍遠微頓。
“這種辦案期間的重要情緒變化,非常值得你去親身體會,而不是由我來告訴你:‘這個人不是凶手,我們就交給其他人吧’。就算我能告訴你一時,也不可能告訴你一世,你總是要學會獨立辦案的。”夏雲揚看著路燈下翩躚的飛蛾,輕聲說道,“小顧啊,我是刑偵隊長,不是神仙下凡,沒有誰能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出錯,更沒有誰能保證自己次次都能猜對。我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告誡你們:不要先入為主,要腳踏實地的,一步一步來。這比什麽都重要,也比什麽都難得。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必須要時刻記住,這是一樁慘絕人寰的人命案子,而不是一個冷冷冰冰的績效任務。你的心態,將會決定你在辦案過程中的變數多少。”
“刺啦”一聲,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仿佛都被狠狠剝開,一絲不.掛地陳列在皎月之下,經受著良知和人性的炙烤,顧驍遠的喉結狠狠滾動,“……是我錯了,對不起,隊長。”
“這種事情不需要道歉,我才從學校裡出來的時候,其實也是這樣。思想的轉變是跨入社會後必然會經歷的過程,很多人都喜歡悶不吭聲,讓負責人摸不著頭腦,至少你願意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聽我解釋我的理由,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夏雲揚說著,笑盈盈地抬起手來,“那麽,這次能拍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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