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最後一句,余勇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像是深藏了許久的痛苦終於得到了宣泄,舒暢而又痛快。
顧驍遠握緊了拳頭,下頜線緊緊繃著,不知道為什麽,頭顱不受控制地低了下去,卻被一隻溫潤的手扶著下巴,一點一點地重新抬起來。
“我曾經經手的很多案件,都發生在監控死角,它們變成懸案了嗎?沒有。就連我的前輩們,在沒有監控的年代,依然破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案件。沒有監控,我們就挨家挨戶地打聽、調查、走訪;凶手不承認,我們就想盡辦法找物證、找人證,串聯整個案發經過。”
夏雲揚松開顧驍遠的下巴,順勢向後捏了捏他緊實的後頸,“不是我們不幫你,是你放棄了報警,也放棄了相信人民警察,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還要責怪我們沒有讀心術,聽不見你心裡的聲音。你想要好好活著,這並沒有錯,每個人都想要好好活著,錯的是你選錯了路,就必須要對它負責到底,否則法律將形同虛設,束縛不了你,更束縛不了別人,屆時公道又在哪裡?”
余勇張著嘴,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喉嚨,布滿血絲的眼眶盈了淚水,像個丟盔棄甲的孩子,捂著臉啞聲痛哭。
夏雲揚抽空看向顧驍遠,無聲詢問他:要換人嗎?
顧驍遠唇線緊繃,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夏雲揚就收回了手,“既然坐在了這裡,就希望你能控制一下情緒,早日交代,對你我都好。”
余勇抹著眼淚,“我交代……我都交代……”
夏雲揚道:“你提刀去毛文化家,是在什麽時候?”
余勇說:“就在我女兒受傷那天晚上。”
夏雲揚看著他,“你在六月二號就已經跟毛文化起過衝突,那你身上的傷到底是在二號受的,還是在十號受的?另外,明知道打不過毛文化,十號那天你又去了他家,是為什麽?”
“我身上的傷,是在二號和十號受的。”余勇低著頭,整個人都是死氣沉沉的,“十號去他家,是因為網上說,不能把作案工具留在現場,我就想去拿回二號掉在他家的刀,但是他沒給,當著他家孩子的面,又把我打了一頓,還搶走了我身上的兩百塊錢加班費。”
夏雲揚問:“兩個小孩是什麽反應?”
余勇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不過並沒有遲疑,“大的女兒就站在旁邊看,小的兒子哭著喊毛文化住手,毛文化就連著他兒子也一起打,他女兒護著他兒子,他就拉著他女兒一起打,兩根皮帶都抽斷了,兩個小孩不像我皮糙肉厚,一身全是血,肉都打爛了。”
夏雲揚問:“鄰居沒有循著動靜出來勸架?”
余勇搖頭,“毛文化放了歌,特別大聲,什麽動靜都蓋住了,哪裡還聽得到?”
坐在觀察室裡的幾名刑警都咬緊了牙,哽咽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惡人啊……”
夏雲揚聽到他們的哭聲,不動聲色地繼續訊問:“你掉在毛文化家裡的刀,長什麽樣子?”
“是把匕首,長有二十公分左右。我想著偷偷捅他一刀,但我氣昏了頭,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把刀拿出來了,才會被他搶走。”余勇沒忍住,自嘲道:“連這點氣都沉不住,我真的就是個廢物,不配給婷婷當父親。”
夏雲揚沒有接這個話茬,“後來是怎麽拿回來的?”
余勇卻說:“沒有拿回來。”
夏雲揚嗅到了一絲異樣,很快換了個方式詢問:“六月十三號,你是怎麽殺死毛文化的?”
“我找了殺手。”余勇說,“十號那天,毛文化把我打出來之前,讓我回去準備十萬塊錢,不然就要拿著匕首去報警,說我故意殺人,上面還有我的指紋作證。我沒有那麽多的錢,被他逼得沒有辦法,心裡還念著他欺我老婆女兒的恨,就想著作案工具在他家裡,橫豎都要被他威脅,索性把這個罪名給坐實了。”
夏雲揚問:“你是從哪裡找的殺手?”
“網上搜出來的貼子,直接私信聯系的。”余勇說,“殺手說,殺未成年人要一萬塊,殺成年人要兩萬塊,動手之前得先付一半的訂金,我就轉了一萬塊錢給他,然後按照他說的,把毛文化的個人信息發給他,還去了毛文化家門口拍小區的照片,方便殺手找到他。”
“動手時間定在什麽時候?”
“不知道。”
“不知道?”夏雲揚問,“為什麽會不知道?”
“殺手沒有再跟我聯系了。”余勇有些挫敗,“我把錢和照片都發給他以後,問過他什麽時候動手,又問他還需要什麽,他都沒有回復過。我就去上網搜,發現這些殺手原來都是騙人的,可是我也不敢去報警,就一直以為毛文化沒死。直到你們找到我家,我才知道那個殺手沒有爽約,他真的去殺了毛文化。”
夏雲揚又問:“沈成鳳知道你買.凶殺人的事情嗎?”
“我們是一起湊的錢……”余勇答完,突然醒悟,瞪大了雙眼,“不是,警察同志,老婆她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全是我一個人乾的,跟我老婆一點關系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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