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驍遠很了解這個眼神的意思,是讓他來接下去,模擬自己訊問的場景。
顧驍遠看向秦淮,秦淮樂呵呵地把耳麥轉過去,“看我幹什麽?你們夏隊說了,全權交給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說完,他就站起身,嘀咕著往外走,“害我白興奮一場,還以為抓到凶手了,早知道就回去補眠了……”
顧驍遠對於秦淮的輕看置若罔聞,伸手按下耳麥:“你去禦馬KTV都幹什麽了?”
耳機裡傳來聲響,夏雲揚意味不明地看了觀察室一眼,出口的話卻與他不同:“禦馬KTV,這個名字你不陌生吧?”
緊接著又道:“別告訴我你去那裡就是為了唱歌,老板娘都招了。”
葉筱蝶一怔,頭低得更下去了,緊緊抓著裙擺,“我……我現在是沒賣啊。”
敢情她說的“現在”,是正在進行時。
顧驍遠沒有看懂夏雲揚那一眼的意思,繼續道:“你上周六晚上在哪?”
夏雲揚依言問道:“你上周六晚上在哪?”
葉筱蝶沒見過這麽秋後算帳的,“就算我上周賣了,也沒有這周算帳的道理吧?”
夏雲揚道:“回答我的問題。”
葉筱蝶回想著上周六這個日子的特殊性,似乎明白了什麽,瞪大了雙眼,“你們以為我殺了文化?!”
夏雲揚道:“我再重複一遍,回答我的問題。”
葉筱蝶知道不是跟賣.淫有關的事情,人都坐直了起來,“你連禦馬KTV都去過了,那地兒我是不能再待了,也不怕直接告訴你,我那天就在KTV裡,沒回家。”
顧驍遠道:“老板娘說你請假了。”
夏雲揚頓了下,身體稍稍前傾,手臂搭在桌上,道:“老板娘說你請假了,當天的監控我也查看過,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在禦馬KTV。”
葉筱蝶對於夏雲揚的有備而來很是意外,愣了愣,“我……哦,我……我記起來了,我那天是請假去參加同學聚會了。”
她把頭髮一撩,“參加同學聚會不犯法吧?”
顧驍遠的聲音很快從耳麥裡傳來:“你同學的電話是多少?”
夏雲揚抿了下唇,沒有照說,反而問道:“幾點去的?在哪聚會?誰能證明?”
葉筱蝶卻撓了撓頭皮,雪花亂飛,“時、時間太久了,我不記得了。”
顧驍遠道:“你在撒謊。”
“……”夏雲揚輕柔了一下眉心,欲言又止,“非要我從你的手機裡查出來才肯老實?”
葉筱蝶撓頭皮的動作一僵,“哦……我……我記得了,好像是……是老溫組織的同學聚會?對,就是老溫!時間是六月十三號晚上八點鍾。”
訊問暫時中止。
夏雲揚讓俞寶兒去查葉筱蝶手機裡的“老溫”,然後邁步走進了觀察室。
他在顧驍遠的身邊坐下,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溫潤如玉,“小顧,你還記得訊問的最終目的是什麽嗎?”
顧驍遠回答:“得到與案件相關的線索。”
夏雲揚道:“確切地說,是先擊垮對方的心理防線,然後盡快得到與案件相關的線索。”
顧驍遠知道夏雲揚不會平白無故說這些,“我做得不對?”
“不是不對,只是更加耗費我們的時間。”夏雲揚溫聲道,“比如‘你在撒謊’這種話,跟直接搜查手機比起來,你覺得哪一個更有威懾力呢?”
如果夏雲揚真的跟著他的節奏來詢問,葉筱蝶的下一句不是“我沒有撒謊”就是“你憑什麽說我在撒謊”,夏雲揚陷入被動,就得在她翻臉之前穩住她,平白增添了工作量。而手機是私人的物品,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見不得人或者不想見人的東西,葉筱蝶不想被徹查,就只能配合。
顧驍遠定了定,總算明白了他之前的那個目光是什麽意思,“搜查手機。”
“沒錯。”夏雲揚莞爾道,“對待不同的人群,我們也要選擇不同的溝通方式,在我們的身份發生變化時,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新身份的優勢。”
顧驍遠確實明顯感受到了,夏雲揚坐在審訊室裡的狀態,跟他在葉筱蝶家裡完全不同,首先一點就是“您”與“你”的稱呼轉變。
夏雲揚單手托腮,“小顧啊,你知道網上有個梗,叫‘互聯網嘴替’嗎?”
顧驍遠搖頭,意識到夏雲揚面朝著審訊室,看不見,又說:“不知道。”
夏雲揚解釋道:“意思是,我想在網上說點什麽,但是礙於我的口才、身份、學識等緣由,說不出內心真正想要表達的內容。恰巧這個時候,我發現有一名網友發表的言論跟我心裡想的不謀而合,甚至比我想要說的還要精彩絕倫,就可以玩梗說對方是我的互聯網嘴替。”
顧驍遠聽懂了,但沒聽懂夏雲揚說這句話的目的,“然後呢?”
“沒有然後。”夏雲揚笑了,悅耳的嗓音在狹窄的房間裡更顯清晰,“我就是想告訴你,你不善言辭,也沒有關系,可以先看看你的表達和我的表達有什麽區別,讓我當你的現實嘴替,等你看得多了,以後就知道應該怎麽說了。”
可是顧驍遠說話的方式向來強硬,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盡管夏雲揚這麽說了,他也沒有自信可以學會夏雲揚這樣委婉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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