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結束訓練的路上,憋了半天的我把這個問題問出口。
“我只是有點驚訝,楊語看上去真的很高興。”他用手抵著下巴,思索著,“此前我以為他應該很討厭我,不過後來因為某件事發現是我誤會了。不過即使如此,他這麽高興也很奇怪。那場電影有什麽特別嗎?”
這個笨蛋還是不理解自己被人喜歡的事實。
我心下歎氣,為可憐的楊語解釋:“跟人沒有關系,是你的緣故。因為你願意去,他才這樣興奮。”
這算是老生常談的話了。不知道系統當初設定星鬥這個角色的時候是怎麽想的,他好像天生缺少對自己的認同,也無法相信來自他人的喜愛。總是能找出許多個理由,把事情的結果順理成章地總結為“不可能有人喜歡他”。
早期成為他的經紀人時,我旁敲側擊地試探過許多次,直截了當地說出過許多次,想讓星鬥知道他到底在其他人心中是什麽位置,希望增加他的信心。可惜他從來不信,甚至隻以為是我為了安慰他編出來的謊話。
事到如今,我都快習慣勸說無果的局面了。
這次恐怕也是一樣。
“原來……是這樣。我之前從沒想過。”他輕聲道,有一瞬間似在歎息。
是的,你從沒想過。
等下??!
我停下腳步,盯著他仔細看才發現原本潔白的耳根泛起紅色,有些懷疑是不是數據出錯:“星鬥,你怎麽了?”
“什麽?”
“你不是……”從來不相信這些事情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不相信他人喜歡自己是人之常情,在任何人身上都可能發生,這麽問出口倒像是我對他有刻板印象了。
但星鬥理解了我想表達什麽,說出了理由。
“之前我詢問過如何得到未曾得到過的東西。有人告訴我,我太過專注於前方,錯失了很多周圍的風景,這是件非常遺憾的事。我想他說得對,所以剩下的景色無論好的壞的,我想稍微看清楚一些,至少不要一路空蕩蕩地行走了。想要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就得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不是嗎?”
我啞然一會,才遲鈍點頭:“你說得對。是誰告訴你的?”
他看著我微笑:“老師、同學、你,還有天上的星星。”
我?我說過這種話嗎?
可最令人震驚的是,那個星鬥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不想像是個完全狀況外的不專業經紀人一樣,所有事情都詢問自家偶像。我想自己先試試,於是瘋狂回憶近來發生的事件,想要從中找到能給出答案的特殊事態,再抽絲剝繭了解情況。
但卻是徒勞,我什麽都沒有發現,什麽都不清楚。
一切照舊,一如往常。
唯一不同的是星鬥。
他接受了楊語的邀請只是個開始。像是打開了原本密封的口袋,無數的風爭搶著吹了進來。從那之後,星鬥每天都被不同的人邀請去做各種事。
二年級的學生會過來帶他出去玩,綜藝節目認識的兩位前輩會邀請他外出加外宿。這些還算見怪不怪,一年級們才是不停歇的源頭。
有時是溫綸以欣賞戲劇為由的約會邀請,有時是安瑪斯提出的單獨訓練,有時是楊語以甜品為關鍵詞的遊玩之旅,有時是夏元狀似不經意提出的著名場景觀光……
順帶一提,那天星鬥和楊語的電影共賞會後來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年A班的集體活動,據說楊語回來時失望都寫在臉上,也不知道期待過什麽。
拋開本班不談,連隔壁班的向明也會來插一腳,忸怩作態地對星鬥說出名義上是履行約定,實際上為約會的要求。
甚至偶爾老師們也會起惜才之心,帶著星鬥去某些普通人不能去的劇院或舞台看看。
以往對這些“浪費時間”的胡鬧絕不多看一眼的星鬥,竟然幾乎全部都默認著接受了。
原本我對星鬥一天的行程不用看也一清二楚,現在卻必須查看他的留言才知道今天他又在什麽地方做什麽事情。
原本訓練室或者教室就能找到的人,現在好像到處都在,又好像到處都不在。
原本孤狼一樣的人不再警惕又戒備地看著試圖靠近他的任何人,對他們發出凶狠的咆哮,反而收起利爪,寬和地允許了他人的觸碰。
這大概是件好事。
人是社會性動物,不和別人一起生活下去會過得很困難。星鬥有了新的交集,我該為他高興。
可為什麽我會感到有些惶恐不安,有些止不住的酸澀?
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或許我需要休息。
我以身體不舒服為理由告了假,獨自躲在宿舍休息。成為經紀人以來,我第一次沒有去星鬥的訓練現場,為他計算數值,謀劃後續。也是第一次想象不出他會是什麽表情。
以前的星鬥大概是擔憂且堅定,然後會在訓練結束後飛奔著過來。
可如今……他在哪裡我都不太清楚了。明明我是他的經紀人。
心頭微妙的苦澀愈發嚴重,吃下去的甜食也無法消解。
此時機器人告訴我有訪客,我想著應該是老師派人來看望,扯扯身上覆蓋的被子,隨手揮揮:“讓他進來。”
“我聽說你身體不舒服,帶了點常見的藥,你看看哪些需要,沒有的話我去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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