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點。

教堂的時鐘，在這一刻響起鐘聲。

而這時候，康斯坦丁則是站在耶穌基督像前祈禱。

「雖然我知道這個問題很是多餘，但我還是想問一句。你……應該告誡過他們，絕對不可以進入那個房間的事情吧？」

克蕾絲愛兒，漸漸走到了康斯坦丁的身後。

「是的，我已經再三告誡過他們了。無論如何，都不可以進入那個房間。」

「很好……」

這個時候，克蕾絲愛兒用一根鏈條，將《啟示錄》天國卷和她的腰帶系在一起，掛在了她的右面。而康斯坦丁身上也是一樣，只不過他選擇系在了他左邊的腰部。

克蕾絲愛兒走到了康斯坦丁的身側。

「這本書……很厚重吧？」

「是。裡面，記載著太多人類的罪惡，但……我看到的，並不是純粹的罪惡。」

「那……你看到了什麼？」

「善惡……真的有一條絕對不可逾越的分界線嗎？我作為人類，又是否有資格去審判他們？審判他們，該是上帝才有的權力。」

「上帝將審判他們的資格交給你我，他必有他的深意。你要做的，只是執行，並且公正。」

「然而我卻無法確定我的決定，是否一定公正……這並不是世俗的法庭，沒有可以依據的法律條文，善惡的標準，由我自己決定……」

「不單單是你，還有……我。」

當聽到那個「我」，康斯坦丁的面孔，緩緩轉向了克蕾絲愛兒，然後，又看向了眼前的耶穌基督像。

「十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被父親帶到了天主教教堂。那時候，我詢問父親：『為何耶穌基督要在十字架上受苦？他為何要為人類承擔他們的罪惡？』而父親回答我的是，人類生而有罪，唯有成為善人，才能踏入天國之門。」

「他說得，並沒有錯。」

「我在受洗成為信徒沒有多久，我就接觸到了德羅涅·克萊恩伯爵，幾年後我在他的引薦下，前往梵蒂岡朝聖，並親自面見了教皇。也是從教皇口中，我知道了……你的存在。你是，為上帝親自撰寫《啟示錄》的，天國最美麗，也是最受到上帝信賴的天使。那時候，我年僅十六歲。」

「神父……你想要說什麼？」

「那時候，我在梵蒂岡西斯廷教堂，親眼見到了……米開朗基羅所繪的《最後的審判》。那時候，我詢問教皇，你在畫上的什麼地方。」

《最後的審判》，是1534-1541年，義大利文藝復興巨匠米開朗基羅在教皇保羅三世委任下，在西斯廷天主堂祭台的牆壁所繪畫的巨畫（畫像尺寸為1370cm*1220cm），畫中足足有400個人物以上。畫的頂端是一些簇擁在十字架周圍的天使，正中央則是耶穌基督，十二門徒和聖母瑪利亞環繞在耶穌基督身旁，而畫面的下方……則是善惡之人所受到的審判，左側是升入天國之人，右側則是將墜地獄之人。地獄……也就在畫的最下方。

「我……並不在那幅畫中。」克蕾絲愛兒卻是搖搖頭：「我所做的，只是審判而已。」

「教皇也是那麼對我說的。但，我當時依舊是試圖從畫中的每一個天使中，試圖找到接近你的身影。那時候我知道，你代替上帝所書寫的《啟示錄》，將會區分善人和惡人。那時候的我，就一直憧憬你。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說到這裡，他又朝著克蕾絲愛兒走近了一步。此時，兩人的臉幾乎都要貼在了一起，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十八歲的時候，我被告知，我所獲得的使命，那就是協助你……進行最後的審判。當時的我，已經知道，終有一日，末日將會到來，那時候，關鍵就是如何審判人類。那時候，我為這個即將覆滅的世界而感到痛苦，但也為我可以救贖罪人而感到慰籍。」

「那時候……你並沒有覺得審判人類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嗎？」

「是的。那時候，只有十八歲的我，並沒有感覺到，分辨善惡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只要擁有《啟示錄》，就可以輕易地裁決人類。因為我，是被上帝所選中的人。那時候的我，真的是那麼想的。」

「但……現在不同了？」

「是的。不同了……因為我知道，獲得救贖的機會，也並非人人都可以擁有。原來，就如同中世紀教廷出售的贖罪券一樣，上天堂的機會，也是需要權力才可以獲得。能夠到達這個教堂的，沒有任何一個人，是無權無勢的普通人類。唯有那些和梵蒂岡有所關聯的，精英的驅魔師可以獲得。在這個世界上，基督徒佔據全球人口比例的30%以上，即使如今活著的人類只有區區1%，也不該只有這些人，可以獲得審判的機會。」

「上帝……自然有其深意。」

「我去過梵蒂岡很多次。但是，最後一次去梵蒂岡的時候，當我再一次見到《最後的審判》這幅畫的時候，感覺和十六歲第一次看見，感覺竟然截然不同了。」

「是嗎？那麼，有什麼不同？」

此時，幾乎是面貼面的康斯坦丁和克蕾絲愛兒，通過禮拜廳內燃燒的燭火，就可以清晰看到對方瞳孔內的自己。

「我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的時候，我被畫面上方的耶穌基督所深深吸引，還有那些我是中國認為也許有你在其中的飛舞的天使們，還有聖母瑪利亞，以及……那些即將升入天國的人。正如當年耶穌基督死後復活升入天國，他有了確定靈魂善惡的權力，讓善人即使生前受苦，死後也可以進入天國享受永恆的安樂。那對我而言，震撼是很龐大的。」

畢竟……對一個信徒而言，尤其是康斯坦丁這種在年幼時期，就見識過各種神跡的人而言，自然不會如同無神論者那般只是將天堂地獄視為一種虛無的精神信仰，這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十幾歲的孩子，是熱血的，是充滿朝氣的，是嫉惡如仇的，也是容易感性衝動的年齡。

「而當我最後一次看著《最後的審判》，我的目光，漸漸移動到了那些底部即將墜入地獄的人當中。在《最後的審判》底部，是地獄的渡河人，將那些被判下地獄的亡者，通過阿格隆河，一個個送入那十八層的地獄中。」

說到這裡，他的手，撫摸著……他腰間系著的《啟示錄》地獄卷。

「不……應該說，是十九層的地獄！」

「為什麼……你的視角改變了？康斯坦丁？」

「我看到了，在《最後的審判》中，那些即將被渡河人引渡進入地獄的惡人靈魂，然而他們中也有一些人的身體卻在漸漸上升，也許是因為他們已經通過贖罪獲得了進入天國的機會，也看到一些化為骷髏的鬼魂，開始重新生長出血肉。而以前，我居然從未注意到這些細節。」

「完成了贖罪，自然就可以再度升入天國。」

「那時候……在我的眼裡，原本那幅畫上，左右涇渭分明的善惡靈魂分界線，開始模糊了起來。我忽然產生出了一個強烈的恐懼，我……真的有辦法客觀公正地去審判人類嗎？」

（而惡魔……也就當真絕對不可以進入天國嗎？然而如元清這種和惡魔無異的渣滓敗類，卻可以讓他的名字，記載在《啟示錄》天國卷之上！）

「我回答不了你。」克蕾絲愛兒淡淡地回答道：「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們的主，耶穌基督。相信，他始終深愛世人，始終……渴望著讓人類得到救贖。」

這時候，康斯坦丁，又將面部，漸漸湊近克蕾絲愛兒。此時二人的唇，最多只有幾毫米的距離了。幾乎是在下一秒，他就能夠吻上她。

但就在這時候，禮拜廳的大門，猛然被推開！

康斯坦丁和克蕾絲愛兒立即同時回過頭去，看向禮拜廳的大門口。

門口站著的人，赫然正是……德拉莉亞·海爾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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