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幾個女人從邊上跑了過來，似乎是孩子的母親，一臉嫌棄的領著自家孩子往家走，還忍不住往栗知那邊呸了一句。

　　“怎麽跟這種東西一起玩？多髒啊，回去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跳蚤。”

　　“我讓你跟他玩！我讓你跟他玩！”女人拍打著孩子的腦袋，卻也只是起提醒的意味，“快回去，一個個小混蛋一天天不乾好事的。”

　　“知道了，知道了！”

　　為首的小孩敷衍的應付著，撿起地上的籃球往家走，其他幾個孩子沒了主心骨，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間不知道幹啥去。

　　“你們還在這裡做什麽？趕緊走，回去吃晚飯了，還玩天天只知道玩，作業寫了嗎？也不怕家裡人擔心！”

　　有位母親回頭吼了句，孩子們就如同鳥雀一般四散著逃開了，隻留下栗知一個人還在原地。

　　他沉默的坐在地上，過了好半天才緩過來，從地上爬起來去點散落的瓶子。

　　水泥地上的瓶子包裝五顏六色的，栗知想起了那些孩子身上五顏六色的衣服，他從黑暗的巷子裡往外看。

　　剛剛欺負完他的小孩，牽著母親的手邊走邊笑著，似乎打算去到旁邊的餐館吃晚餐。

　　他不自覺的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然後低下了頭收拾好東西，慢吞吞的從巷子裡走了出去。

　　外面人來人往。他一直跟著自己的舅舅撿破爛，在平民窟他們這樣的人並不少見，大家都見怪不怪，有時看到只會嫌棄的躲開，倒也不會欺負他。

　　現在是放學時間，路上都是背著書包的孩子，他們身穿著乾淨整潔的校服，成群結隊的回家，而栗知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他的家在學校後面垃圾站旁邊。

　　剛跨進家門，栗知就看到了自己正忙活著收廢紙的舅舅。

　　來賣廢品的老人提著一大袋子書，正和舅舅說著話，討論著這秤到底準不準的問題。栗知湊過去看，發現是一些中小學課本。

　　老人發覺了旁邊的栗知，將他提溜過來放到秤上，忽然就笑開了口：“我就說你這稱不準，你家小孩現在有十歲了吧？怎麽可能……”

　　老人忽然意識到什麽，又沉默了。他本來想說這收廢品的稱有問題做了手腳，後來猛然發現這稱不準也不可能往少了稱。

　　說到底還是這小孩也太瘦了些。

　　他打著哈哈，決定轉移話題：“窮是窮了點，咱們也不能讓孩子吃不飽呀。好幾天都沒看到你姐姐，她不會又去賭了吧？”

　　舅舅憨厚的笑了笑：“她說是去打工了，最近在附近的服裝廠裡找到了個活兒，一個月能有四千多呢。”

　　老人冷笑：“就算有這麽些錢，她也不會給你和孩子。你姐姐當不知道是做了什麽，挺著個大肚子回來，說著馬上要去享福了。結果孩子現在都十歲了，也不見他爸家裡人來找。”

　　舅舅為難的看著老人，怕栗知聽了不舒服，連忙說：“知道您是為了我好，但也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話。”

　　老人一臉恨鐵不成鋼：“你說這讓你帶個小孩，現在都快40歲了，也討不到媳婦。小孩戶口也沒有上不了學，一天天的幫著你去撿垃圾算什麽回事？”

　　談起自家孩子沒有戶口上不了學這件事情，一直對著笑臉的舅舅，瞬間整個人都變得頹廢起來。

　　老人歎了口氣，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他看了一眼在自己旁邊扒著籃子的栗知，讓他先去一邊去玩，然後才對舅舅又說：“說句不地道的，你就不該跟你姐姐養這孩子，這人啊終究得為自己考慮考慮。”

　　況且這孩子看起來呆愣愣的，平時也不愛說話，見著人也不喊，大家都說可能是腦袋有什麽問題。

　　不過當著人家的面，老人也不好說這些，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又開始算起了書的價格。

　　等到老人離開了，栗知從廢品堆裡探探腦袋，猶豫著要不要到舅舅身邊去。

　　舅舅看到了，笑著讓他快些過來。

　　“爺爺也不是故意說這些話的，”舅舅說，“他也只是關心小知，沒什麽惡意的，你聽了別告訴你媽媽，她這些年也不好受，你別往心裡去。”

　　栗知沒什麽反應，只是很輕的點了點頭，把今天撿到的瓶子一一拿了出來。

　　“哇，小知好厲害，”舅舅誇讚，用並沒有那麽乾淨的手揉了揉栗知毛茸茸的小腦袋，繼續說，“今天撿了很多東西呢，我們晚上可以一起去吃草莓布丁。”

　　栗知喜歡布丁，聽到之後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閃亮亮的，像是一隻小貓咪。

　　盡管他並沒有嘗過草莓布丁的味道，但欺負他的小孩說，那是香香甜甜的，比他吃過的任何東西都要好吃。

　　他很想吃吃看。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另一件事情。

　　“咦？是一部手機。”

　　舅舅從栗知手裡面接過來手機，研究了一下，發現手機已經算是完全報廢了。但是對上自己可可愛愛的侄子，那雙水靈靈的琥珀色眼睛，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說：“我會嘗試修修看的！”

　　栗知聽到這句話眨巴眨巴眼，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舅舅的手很巧，人也很聰明，原本已經考上了很好的大學，但因為父母欠債而最終沒能去讀書。

　　父母由於欠太多的債自殺後，日子本來好過了一些，他也曾想過重新高考，開啟一段新的人生。後來因為栗知的母親，又恢復到了當初的生活，只能夠在這裡收廢品為生，帶著栗知勉強維持溫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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