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太倉宗手上有陰兵編制的事情京城本地的道協哪家都知道,而且他家還養了七百多口陰兵,放哪個地方都是道佛協重點打擊目標了。
因此面對外地一口一個邪教的道友,京城本地的道長們內心都很酸楚,他們能怎麼辦,他們也很絕望啊。修生教在新南被重點打擊,太倉宗卻成了下頭有關單位明文宣布的事業單位,他們再怎麼毀三觀,還不是得老老實實地審核人家的入會申請?
不說了不說了,說多了都是淚。
雙方又跟新南本地的警察局碰了下頭,將此次民間自發組織的集體打擊邪教活動備案,時候不早,這才被當地道協安排上大巴車,前往酒店休息。
衛西困得厲害,被裹在暖洋洋的羽絨服裡更加的昏沉了,路上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醒來時腦袋已經靠進了徒弟的懷裡。
他伸手撩開腦袋上大大的帽子,朝著窗外的天空瞄了眼:「到了?」
二徒弟嗯了一聲,聲音從頭頂傳來。
徒弟也沒穿外套,身上就一件普通的黑色毛衣,混合著他的陽氣和羊絨織物毛茸茸的軟意,蹭在衛西的側臉上,衛西懶洋洋靠著他開口:「這裡是哪裡?」
睡得蓬亂的頭髮被輕輕梳理了一把,前頭傳來團結義的搶答:「我去,師父,溫泉酒店嘿,新南道協好有錢,一會兒要不要組團去泡溫泉? 」
新南地處京城西南方向,雖然城市不大,但經濟發展並不落後,主要的創收方式就是發展旅遊業,除了風景優美的名山大川外,最吸引遊客的無疑就是這座城市隨處可見的溫泉酒店了。
衛西一聽溫泉,眼睛立刻瞥向了窗外,果然看見酒店的招牌上掛了碩大的字眼。
這地方跟門可羅雀的茂華山不同,到了冬天,即便不是法定節假日,每天的客流依舊織密。大廳裡的客人看見門口的大巴車上下來一幫衣著統一的道士都還懵了一下,這什麼情況?
一時紛紛掏出手機拍照發微博朋友圈——「2333夭壽啦這年頭道觀待遇好高,大師們都集體出遊泡溫泉啦!」
「天啊慕了慕了我們這個狗逼單位別說泡溫泉,連泡腳都沒組織過一次,待著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出家當道士!」
這詭異又好笑的場面頓時引發網友議論紛紛,團結義很快在微博刷到,他點了個讚,同時把頁面遞給身邊的道長們看:「咱們被偷拍了,還上熱門話題榜了耶!」
京城道協的道長們對網友猜測道觀待遇好的評論都很無語:「什麼集體出遊泡溫泉,我們道協什麼時候組織過旅遊活動。」
「修道之人清貧度日,咱們協會那麼點會費,又沒有國家撥款的資金,每年組織完幾場會議就不剩下什麼了,別說旅遊,泡腳我們也沒有過的好嗎。」
吐槽完而後又警惕了起來:「不好,這麼一來我們的動向只怕全都暴露在修生教的眼裡了。」
新南的那位年道長卻擺了擺手:「別想那麼多,修生教的消息靈通得很,往年我們本市公安部門組織清剿活動,不管安排得再怎麼隱匿,他們都提前得知動向。這次只怕也是一樣,你們踏進新南的那瞬間起他們就有眼睛盯著你了。」
京城來的道長們聞言有些不可思議:「這怎麼可能?難道是他們養的那群陰兵?可陰兵應該近不了陽間執法者的身才對。」
年道長搖了搖頭:「誰知道,反正他們就是那麼詭異。」
小胖子不禁哼了一聲:「不然你們以為我師父那麼多年傳銷是白做的嗎?」
眾人:「…………」
哦你們搞傳銷似乎還很驕傲的樣子哦。
大夥都懶得理會他,辦理完入住便在酒店人員和顧客似有若無的打量中去了自己的房間,照舊是兩人一間房,人群裡最強壯的團結義自然肩負起了盯梢小胖子的重任。
小胖子雖然胖,卻矮了他足足兩個頭,被他銬著一隻手腕委屈巴巴地扯進房間,關門前團結義還招呼衛西:「師父,今天累了一路,待會兒泡完溫泉再回來休息唄!」
房間是日式風格的裝修,兩張被褥鋪設在架高的榻榻米上,衛西看著那兩床相隔咫尺的被褥,便聽背後傳來二徒弟低沉的詢問:「你要去泡溫泉?」
衛西剛才下車的時候被冷風一激,這會兒也不太睏了,唔了一聲開始脫外套。他還沒泡過溫泉呢,那麼多遊客對此趨之若鶩,他自然也有一點感興趣:「闕兒,一起去嗎?」
身後沒有傳來回答的聲音,衛西費勁兒地脫著那件外套,轉頭一看,才發現徒弟原來也在脫身上的衣服。他動作很隨意,雙手一撐,便利落地將身上那件黑色的毛衣給扯了下來,露出遮掩在衣料下緊緻分明的腹肌和人魚線。
羊絨纖細蓬鬆的材質嵌在對方修長的手指中,黑色與皮膚的顏色對立得黑白分明,徒弟隨手一拋,將衣服丟到了旁邊的桌架上,胳膊隆起的小塊肌肉和青色的血管隨著他的動作起伏著,讓那些猙獰的傷疤似乎都鮮活了許多:「一起去。」
衛西看著他被籠罩在燈光裡的身體,有些挪不開眼睛。
徒弟的個頭挺拔修長,穿著衣服的時候看起來非常瘦削,配合著那張精緻過人的臉,渾身總是散發出一種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俊秀。站在那不說不動的時候,甚至會讓人生出他並不那麼有攻擊性的錯覺。
但衛西知道那只是假象而已,脫掉衣服赤裸上身的對方,分明每一寸毛孔裡都充斥著引而不發的侵略感。
發現到他的目光,徒弟丟完衣服後徑直走了過來,伸手替他拉卡住的拉鍊:「手抬起來。」
衛西垂下眼,視線在對方胯骨兩邊鬆垮的褲子上掠過,忽然伸手勾住了那條皮帶。
徒弟的動作頓了頓,抬手緩緩按在了他的手背上:「別亂動。」
衛西抬頭看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睛,沒來由地就想起了飛機上跟對方那場裹在毛毯裡的親暱,呼吸變快了半拍:「闕兒……我想……」
他手指順從心意地滑上了對方的側腰,然後轉在了那幾塊清晰分明的肌肉上,順著輪廓開始描摹。
徒弟盯著他,覆在他手背的那隻手沒有用力,任由他活動著。身體卻慢慢動了,貼近過來,一點點將他壓到了牆壁上,然後用另一隻手撥開他額頭擋住了眼睛的髮絲,低聲問:「想做什麼?吸陽氣嗎? 」
衛西與他對視著,口乾舌燥地吞嚥了一下,指尖的力氣不由自主地變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要做什麼,卻本能地知道:「不是……」
「不是吸陽氣?」徒弟的腦袋在他的聲音裡埋得低了一些,鼻尖緩慢地貼近了他的頭髮,有火熱的鼻息噴灑到了耳朵上:「嗯?那是想幹什麼?」
衛西被燙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下一秒熾熱潮濕的親吻就落在了耳根處,細細碎碎,密密麻麻,一路輾轉到了鎖骨,然後朝上了些許,含住他的喉結。徒弟簡直像在逼問他一樣,堅硬的牙齒和濕滑的舌頭又一路滑到了下巴:「說出來,想幹什麼?」
衛西很著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得到什麼,卻又本能地想跟對方索取,只能瞇著眼睛在徒弟的啃咬裡發出惶惑的呻吟:「嗯……」
徒弟掀起眼皮,視線抬起,舌尖探出,在他嘴角輕巧地劃過,目光鋒利而殘酷:「說啊。」
衛西額角冒出了難耐的汗水,屋裡的熱度高得驚人,烘烤得他呼吸困難。
衛西想回答我不知道。
屋外卻忽然傳來了混亂的喧鬧聲,隱隱約約有道熟悉的喊聲鑽進屋裡:「抓住它!」
熾烈的火焰彷彿被澆下了一瓢涼水,他從眼下膠著的狀態裡拉回一些理智。
外頭似乎出事了!
果然立刻有人開始敲門:「衛道友!衛道友?你在裡面嗎?」
聲音是豐年觀那位豐道長的。
衛西辨認了出來,卻沒有動,前方的徒弟也對此毫不在意,只是專注地凝視著他。
目光交會,雙方的呼吸都開始沒來由變得急促。
下一秒,衛西忽的身體一輕,感覺雙腳離開了地面。
外套被粗暴地扯開後滑落地板,發出些微窸窣的聲響,混合著粘稠的水聲,身體裡轉瞬燃起了一把火,衛西悶哼著摟緊了不知為何突然失控的徒弟的脖頸,張開嘴唇任由對方重重地吮吸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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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道長敲了兩分鐘的門才打開,開門的是衛道長的二徒弟,對方套著之前那件黑色的毛衣,神情冷漠,聲音也格外的沙啞:「幹嘛?」
「額……」豐道長被他凜冽的氣勢弄得有點氣弱,探頭朝裡看了一眼,「你師父呢?」
就見衛西從對方身後走了出來:「你找我?」
豐道長看著他樣子,衛西沒穿外套,頭髮有點蓬亂,眼神也迷瞪瞪的,臉頰微紅,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擦弄著自己的嘴角,聲音帶著點鼻音,一舉一動都在散發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慵懶。
這種慵懶還不是普通的懶散,像是夾雜進了一把膠稠的糖漿,夾裹著甜甜的曖昧氣味。
怎麼……怎麼忽然這個樣子。豐道長沒來由地臉紅了一下:「衛,衛道友剛才是在洗澡嗎?」
怎麼看起來一副被水泡得快要融化的樣子
衛西舔著嘴唇搖了搖頭,走到徒弟身邊,懶洋洋地把身體靠到了徒弟的後背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豐道長這才反應了過來,臉色一變:「是這樣的,剛才權道友準備去樓下泡澡,換衣服的時候忽然發現房間窗口有人在偷窺他!」
衛西:「???」
團結義此時也從自己房間裡走了出來,聞言大驚:「偷窺……偷窺權老道長?這變態口味那麼重的嗎?!!」
豐道長:「……」
「不是啊!」豐道長直拍大腿,「衛道友!咱們住在三樓,三樓!」
衛西也反應了過來:「三樓窗口,那估計不是人了。」
團結義小聲道:「反正不管是不是人,口味都夠重的。」
豐道長想到權老道長的面孔,有那麼一瞬間居然覺得很有道理,掃清奇怪的念頭後又忍不住看了面前那對彷彿連體嬰一般緊緊粘在一起的師徒。
衛西靠上去之後,他那個冷著臉的徒弟表情就和緩了許多,此時已經回屋拿來外套,仔細地給他批穿。
師徒倆一個低頭一個抬頭,視線交纏,莫名其妙有種將其他人排除在外的氣場。他看得心裡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怪怪的,不過眼下也沒時間讓他多想,最重要的還是找出那個偷窺權老道長的東西。
旅客的騷動自然也驚動了溫泉酒店,不少不明究竟的客人一聽說發生了偷窺事件也驚慌了起來,紛紛湧向大堂:「怎麼回事?偷窺的人抓到了嗎?是誰幹的! 」
有提前到場的客人便神情微妙地回答他們:「據說是一群邪教人員來偷窺今天來玩的那群道士,修生教你們聽過嗎?」
在場也是有本地人的,新南是修生教的大本營,本地人裡不乏相信他們的信徒,聞言都不敢置信:「怎麼可能?!修生教怎麼會是邪教?!他們偷窺誰了?! 」
說著目光轉向了匆匆從樓上趕來的太倉宗等人,目光在衛西和他身後的二徒弟出眾的面孔上掃過。
緊接著猛然聽到大廳裡傳來的蒼老的怒喝:「豈有此理!當時我衣服都脫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反應得快,還不得被看個精光?!」
信徒們目光倏地掃去。
就見權老道長坐在大廳裡,氣得直發抖,連臉上的羊鬍鬚都在瘋狂的發著顫:「修生教這分明是在挑釁我們!」
他裹著浴袍,姿勢簡直就像是在維護自己青白的大姑娘,一雙毛腿在夜色裡風姿綽約。
在場的修生教本地信眾們:「…………………………」
ojbk,這麼重口味的教信不下去了,脫粉從我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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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三樓窗口偷窺權老道長的顯然不會是人,權老道長也說自己當時一張符咒打去,對方便尖叫一聲摔下了窗台,他迅速低頭看去,只看到一道飛速溜走的小小的黑影。
大夥兒都確定這是修生教的手筆了,肉票小胖子剛開始還不肯承認,後來挨了團結義一頓揍,才鬼哭狼嚎地哭著說:「不,不是陰兵,你們說的應… …應該是我師父養的眼線……」
修生教在外果然是有眼線的!
眾人立刻追問,這才從小胖子口中得知修生教教主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群成精的妖精,收服它們之後,就一直養在手下叫它們替自己打聽新南各地的消息。
眾人一聽之下當即恍然大悟。他們一開始都猜測是陰兵幹的,卻沒有想到精怪身上。然而精怪分本體物種不同,大多可以跟與自己相似的動物溝通。城市裡那麼多無處不在的動物,流浪貓狗、野生鳥雀、下水道的老鼠乃至於家家戶戶都有的昆蟲。它們傳遞消息的能耐分明比陰兵要強大的多,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修生教的耳目能那麼靈通,連警局的清繳活動都能提前得知了。
警察局再怎麼邪祟不侵,也不可能憑藉一身正氣消除蟑螂。
眾人立刻問:「你們是用什麼手段收服的他們?」
小胖子哭哭啼啼:「這,這些妖怪成了精,想當人,我師父就給它們介紹工作,準備身份,它們作為回報,就會給我們提供情報。」
這群眼線可都是不定時的炸·彈,道長們哪裡能容忍?立刻起身逼問他:「說,這些精怪都被你們安排在了哪兒?」
小胖子知道得也不多,只隱約知道幾個,哭哭啼啼道:「我,我帶你們去找它。」
半小時後,眾人押送著小胖子,沉默地望著眼前的工地。
工地夜晚也在趕工,正點著燈忙得熱火朝天,喧鬧的人聲裡一個灰頭土臉的瘦削少年正奮力地將一大堆磚頭搬起,然後小心地安置在獨輪車上。
身後還傳來工頭的催促:「狗蛋!快點!」
那少年低眉順眼地哎了一聲,正了正自己的安全帽,抬手擦了把汗,露出張陰柔漂亮的面孔來。
在場道長看著它身上瀰漫的妖氣:「……」
小胖子介紹:「這是個野狗精,力氣比一般人大,才能搶到那麼好的工作,這地方工資可高了,比其他做服務員清潔工的都混得好!所以它特別感激我師父,是給情報給得最賣力的那個。」
在場許多經歷過華茂山劇組法事的道長們都默默地將目光轉向了太倉宗:「……」
這真是他們見到過混得最慘的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