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司機哭得滿臉是血,腦袋被打成了原來的兩個大,做鬼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可以說是混得非常淒涼了。
團結義有些猶豫,陸文清想到的卻是自己剛才被嚇得差點尿褲子的經歷。他從小被鬼欺負,從沒有這樣扳回一城的體驗,看了眼神情冷漠的衛西,一時間竟然有了說不出的底氣,惡向膽邊地坐直了身體:「你恐嚇乘客,還想要五星好評?!做夢!」
鬼司機:「嚶嚶嚶嚶嚶……」
陸文清雙手捧心地偷瞄著衛西,幾乎醉倒在正面剛的爽感裡。
鬼司機也不敢瞎幾把求情了,生怕差評之後再被投訴,車到了郊區之後還主動殷勤地下來開車門,服務態度可以說是非常的無可挑剔。
阮時行跟之前的那波朋友已經等在了鬼屋別墅附近,陸文清過去的時候好幾個還迷茫地伸著脖子朝他背後看:「你們那司機怎麼回事?怎麼滿頭是血啊?」
陸文清付完車費含糊道:「路上出了點小事……」
朋友們:「???」撞成這樣還小事兒?更窒息的是血流成這樣居然還把乘客送到目的地了,這到底是什麼感動中國的好司機?
陸文清不願多說,眼看大家都開始勸自己給五星好評了,趕緊轉開話題:「你們在這等多久了?他情況還好嗎?」
大夥兒這才轉回正題,惶惶不安地看向被保護在中間的阮時行。阮時行臉色很難看,眼睛下頭掛著倆碩大的黑眼圈。他從鬼屋出來之後病到現在,醫院也查不出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可就是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全是哄誘的聲音。更可怕的是,有時候躺在床上久了,他竟然還會莫名地失去對肢體的控制,就好像被什麼人死死地壓在身上似的。
因此最近幾天他連床都不敢躺了,睏到極致,才在白天挑幾個小時坐在沙發上瞇一瞇。
家裡人都說他是壓力太大,才會幻想自己遇到了這些。他以多年來學到的科學知識解釋也覺得像,可偏偏內心深處又隱隱有著更多的疑慮,才會死馬當活馬醫地去請陸文清。
聽到陸文清的問題,阮時行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目光徑直落在跟對方一起來的衛西身上。兩邊的交際圈幾乎不重合,朋友們也很是好奇,詢問陸文清這人是誰,團結義上前分發完名片,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那個最近時常聽到的太倉宗公司的負責人啊。
衛西看到阮時行,似乎有話想說。
阮時行不禁猜測,這個一直暗戀自己的人到了這種時刻到底會說些什麼呢?就見對方終於張口了——
「你現在願意辦會員卡了嗎?」
阮時行:「……」
熟悉的羞辱感噴湧而出,他默默地轉開了頭:「我們走吧。」
鬼屋別墅在出事之後已經被責令關停整改了,但外形上依舊是老樣子,甚至因為天色和原本的工作人員不在的原因,整體的氣氛變得比之前更加陰森詭異。阮時行遠遠看著這幢舊屋,越往前走就越覺得心裡沒底,每晚閉上眼睛的時候腦子裡出現的聲音就在哄勸他再來這裡玩一玩,現在當真又回到這裡,他卻只覺得毛骨悚然。
此時他餘光裡忽然看到一個人影,不禁被嚇得倒退一步:「啊!」
同行的人群也很快看見了,薄暮的晚霞之下,前方別墅院門鏽跡斑斑的牆頭上坐了個清瘦的背影,頓時也嚇得哇哇大叫起來。牆頭上的背影似乎聽到了聲音,緩緩朝他們轉過頭來,眾人這才發現坐在那裡的竟不是鬼,而是個年紀大約十七八歲的青年。他模樣生得非常漂亮,眉眼就像是用筆精心勾勒出的,雙眼狹長鋒利,神情不耐而冷淡。
有人顫聲問他:「你你你……你誰啊你!大晚上的坐在那裡嚇死人了!」
青年聞言單手一撐,輕巧地從兩三米高的門柱上一躍而下,身手靈活得有些不像話。
他瞥了開口那人一眼,目光掃過衛西,很快又平靜地轉了回來:「聽說這裡有鬼魂作祟,我來看看。」
眾人終於看清他全貌了,齊齊都震驚了一把,倒不是因為他漂亮的外表,而是因為他簡單白T外露出的兩條胳膊上,竟然縱橫遍佈了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傷疤。
那傷疤非常陳舊,仔細一看,連脖頸上都有,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人亂刀狂砍了一通,配上他出色的氣質和外貌,更加顯得突兀可怖。
眾人靜默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戰友,趕忙上前攀談詢問,得知對方名叫陸闕。
陸文清心說這跟我還是本家呢。
團結義悄咪咪地朝衛西道:「師父,你有沒有發現,這人長得好像我老公啊。」
這陌生人陽氣沖天,衛西盯得根本沒空理他,陸文清卻聽到了,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上下打量團結義高大強壯的身軀:「你還有老公?」
團結義:「就朔宗啊!」
陸文清:「……」
人群中的陸闕不知為何也默默轉頭看過來:「……」
團結義很尷尬:「隨便叫叫嘛,又沒什麼大不了。」
陸文清也不知該說什麼,擦了擦額角冒出的汗,又仔細看了看陸闕,小聲說:「……還好吧?眉眼確實有點像,不過他比朔宗先生年輕多了,朔宗先生身上也沒傷疤啊,應該是紋身才對。」
更何況聽家裡說,朔宗先生最近在準備閉關,肯定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不過這種事情不能對外人講就是了。
說話間那邊不知談成了什麼,最後的結果變成阮時行出錢僱傭這位新出現的陸闕一起進鬼屋查看。
陸文清對此沒什麼意見,對方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多個人畢竟多份力量嘛!衛西當然也沒意見,他盯著陸闕,已經快饞哭了。
阮時行的朋友們並不跟他們同行,有幾個姑娘看著緊閉的大門,嚇得惶惶不安:「太危險了,萬一裡面真的有那什麼,你們怎麼辦啊?」
衛西對山外頭的女人們還是很有好感的,難得解釋了一句:「無妨,抓住它們打一頓就好。」
「……」阮時行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他看向陸文清,「驅邪這麼簡單的嗎?」
陸文清看了眼兩手空空的衛西,忍不住摸摸自己袋子裡的法器,想到剛才被暴打的鬼司機,深感羞辱地轉過了頭。
鬼屋被責令整頓,大門當然也緊鎖著,團結義不知道從哪弄來一根鐵絲,興高采烈地招呼衛西:「開鎖嘛,這我老本行啊!師父你過來,我教你怎麼搞定這個,三秒鐘就可以了。」
衛西探頭過去學習新技能,誰知忽聽轟的一聲,陸闕已經上前將大門踹開了。
團結義被嚇了一跳,抬頭朝對方看去,陸闕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團結義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濃濃的責備,不由感到莫名其妙。
陸闕卻好像很戒備他,一直避得老遠,踹開大門後自顧自地進去打開了燈。
阮時行跟朋友告完別,跟在衛西和陸文清身邊也謹慎地踏進屋子,發現這裡依然是他上次進來的老模樣,昏黃的燈光照得四周的陳設模糊而詭異。
四周安靜得嚇人,他畢竟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立刻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這都是氛圍,氛圍,商家營造出的恐怖氛圍。
誰知下一瞬,屋裡卻忽然咔噠一聲,響起了那首聖誕快樂的旋律。
剎那間阮時行毛骨悚然地震了震,跟著眾人的目光一起緩緩轉向了那台開始工作的唱片機,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你們……你們誰打開的?」
陸闕平靜地回答:「沒有人過去。」
阮時行被這詭異的一幕快嚇尿了,臉色發青地解釋,「就!就是這台唱片機!那天我進來的時候它就在唱這首歌!」
他說完之後求助地看向身邊的陸文清,誰知卻看到陸文清更加慌張地抓著自己的胳膊:「臥槽!好恐怖啊!」
阮時行:「……」
他突然覺得這個發小是不是有點不太靠譜……
此時衛西緩緩踱步過去,似乎對唱片機挺好奇的,抬手碰了碰讀碟的唱片針,針被挪開,音樂聲一下停住。
阮時行因為陸文清的反應情緒有點崩:「沒用的,關不掉的,你把針挪開,它自己還會跳回去。」
他當時還篤定這是什麼自動電子裝置,可換成現在的思路,已經怎麼看怎麼詭異了。
話音落地,就聽咔嚓一聲脆響。
阮時行:「……」
衛西抓著被自己掰下來的唱片針看了看,沒看出什麼名堂,又把轉動的唱片取下來,掰成兩半。
沒被攻擊,這東西看起來不像是有精怪的樣子,他等了一會兒,問阮時行:「它什麼時候會跳回去?」
「……」阮時行為他的簡單粗暴目瞪口呆,一旁的陸闕神情複雜地說,「……永遠都不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