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看完屍體之後,楊夜和顧良的原計劃是去余渣男住的客房再仔細看看的。
下午3點半,神秘男人來找過威廉伯爵。
他自說自話,威廉伯爵懶得搭理他,去浴室洗澡了。
畢竟他晚上要結婚,他得抓緊時間洗澡、做頭髮、稍微化點妝什麽的。
洗澡的水聲很大,對於浴室外發出的動靜,威廉伯爵是聽不見的。
洗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澡,他去到房間,屋中已經空無一人。
在其他玩家沒有說謊的前提下,既然楊夜作為威廉伯爵,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那麽那個神秘人也許會在楊夜的房間留下什麽痕跡。
甭管這個故事到底是玄幻背景、又或者涉及穿越元素,凶殺案落到最後,最重要的其實還是看所有可能跟凶殺案有關的痕跡。
案發現場的兩具屍體已經消失。
向日葵園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那麽找到死者身前去過的地方,盡可能地還原其案發當日的行為動線,就十分重要。
在向日葵園裡,看見屍體消失後,楊夜對顧良說的便是:“先不管故事,還原到案情本身,這一回死了兩個人。但現在不知道,是有一個凶手殺了他們兩個,是兩個凶手分別殺了他們,亦或是別的什麽情況。”
“同意。”顧良道,“再來,其實我也想不出任何——他倆同時自己走到向日葵園,再被人同時殺死的可能。畢竟是拿十字架扎心口,又不是拿槍遠程射擊。這裡有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顧良拿起手電撥了撥周圍的葉片。“這裡也看不出太多痕跡。向日葵園太大,又是晚上,很難。”
楊夜道:如果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我們又不知道哪裡是真正的案發現場的話,那就還是從死者生前去過的地方找線索。容大佬那條線我們試過了,我們是從他的房間開始找的。除了那個日記,再沒有特別特殊的線索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從神秘人身上下手了。”
顧良點頭:“同意。從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他最晚出現的地方就是你的房間,我們再折回去仔細看看。”
但兩個人沒想到,還沒去余渣男的房間,先被琴聲引到了四樓琴房。
此時此刻。
牆上的火把將整間琴房照得昏黃。
窗前是有厚重的窗簾,沒有安放火把的兩側牆面則是成片的向日葵。
羽管鍵琴前,李曉玉彈琴的神態十分投入。
與此同時她的皮膚忽然變得十分白,就如同瞬間化作了吸血鬼一般。
彈著彈著,曲調的走向越來越悲涼,李曉玉的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走了。她為什麽放下我一個人走了?為什麽這一回,還是這樣的結局?”
顧良能準確地判斷出李曉玉說的是女字旁的“她”,是因為李曉玉用到的是英文裡的“she”,那口音還是很純正的英倫口腔。
她就好像瞬間被人附體了,張口就是一段華麗純正的古英語。
顧良心裡有了些猜測。
於是他走到了李曉玉身邊,輕聲用英文道:“我沒有死,我回來了。”
“你……沒有死嗎?”李曉玉抬起頭來,癡癡地看著顧良。
但她那眼神分明透過他,看向了另外一個人。
楊夜淺淺蹙了下眉,但暫按捺下來,並未對打斷顧良的試探。
他只是走到窗邊,輕輕拉開了窗簾。
窗外,夜空一片漆黑。
但猛地,有一點白落了下來。
——這是忽然下雪了嗎?
楊夜的眉頭皺得更重。
玫瑰怒放、向日葵盛開、這會兒竟然下起了雪……
合理的情況下,這些景象能共存嗎?
李曉玉的聲音很快傳來。“是嗎?你回來了?是你嗎美麗?我總算見到你了對嗎?”
楊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李曉玉說完這話後,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一些。
再轉過頭的時候,楊夜就看見李曉玉停止了彈琴,轉而站了起來。
盡管她停止了彈琴,但是琴聲並沒有停止。
琴鍵自己在動,悲涼厚重的曲調猶在繼續。
隨後,李曉玉朝著顧良伸出手,朝他抱了過去。
但仔細看去,她的動作是很奇怪的。
她是一手準備摟住顧良的腰,一手準備拉起他的手的樣子。
這不是女孩子抱男孩子的姿勢,而是反過來的。
這一刻,李曉玉仿佛化身成了公爵,而她把面前的顧良,當做了艾美麗。
楊夜終究大步上前,化身棒打鴛鴦的那根棒,橫在了兩個人中間。
然後他抬起右手,對著李曉玉的耳朵打了一個很響的響指,李曉玉這才總算清醒過來。
琴聲戛然而止。
李曉玉捂著耳朵,懵懵地看著楊夜。“你們什麽時候來的?發生啥了?”
顧良皺著眉,倒是走到了琴跟前坐下,把手放到了琴鍵上。
察覺到他的動作,楊夜按住他的手腕。“你做什麽?”
顧良抬起頭來,望著他道:“實驗一下。”
楊夜在那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隻得松了手。
顧良再看向李曉玉:“麻煩你先出趟門,免得也被琴聲干擾到。一會兒你重重敲門,像上次那樣叫醒我們。”
李曉玉想了一會兒,明白過來,點頭退到了門外。
李曉玉離開後,顧良看了一眼他以前並不能看懂的五線譜,手放到琴鍵上試了一下,慢慢地,竟果然能熟練地彈起了琴。
隨著琴聲慢慢響起,氣氛潛移默化地起了變化。
顧良的皮膚本來就很白,這裡燈光又太暗,因此他的膚色暫時看不出什麽異樣。
但他的神態明顯變了。
下頜線收緊,嘴唇抿起來,他的目光變得緊張又悲傷。
琴聲越漸悲涼,顧良的目光逐漸悲傷,窗外的雪也就大了一些。
這個時候,楊夜走到他跟前,輕聲對他說:“我回來了。”
“你……真的回來了?”顧良似乎不可置信。
楊夜道:“是。我回來了。時隔三百年,你找到我了。”
顧良手指離開琴鍵。
但琴聲猶在繼續,只是那曲調沒那麽悲涼了。
過了一會兒,顧良緩緩站起來,一手摟住楊夜的腰,一手牽起他的手,再無師自通般跟他順著琴曲跳起了華爾茲。
火把暗了一些,如同光明即將凋敝。
與此相對的是,外面的夜雪驟停,仿佛暖春將至。
他們在深沉的琴聲下旋轉、擁抱、偎依……
最後,是顧良把楊夜抵到了牆上。
旁邊是窗戶和厚重的天鵝絨窗簾。
由於顧良用力有些大,楊夜的肩膀抵到了部分窗簾,把上面帶出了深深的褶皺。
顧良一手把住楊夜的腰,一手捏住楊夜的下巴,漸漸地,離他越來越近。
合著音律節奏,顧良的唇慢慢移到楊夜跟前,準備吻過去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美上司緊張的聲音。“這裡的琴聲是什麽情況?!!”
站在門口的李曉玉明顯是看呆了,忘記了顧良的交代。
於是,打破一切的,就變成了剛被琴聲吸引過來的美上司。
美上司一聲吼之下,顧良的理智慢慢恢復,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他懵了一下。
但他還來不及做什麽,後腦杓已經被楊夜扣住了。
顧良整個人被楊夜帶著一轉,後背貼到了牆上,下巴緊接著被抬了起來。
攻受體位驟變的同時,楊夜一把扯過旁邊的天鵝絨窗簾,將兩個人的身體都蓋了進去。
然後他俯下身,吻住了顧良的眼瞼。
顧良下意識閉眼,睫毛上立刻有了熱度明顯的、顯得略微潮濕的觸感,那種感覺讓他眼瞼有些發癢。
那一瞬間他側過了頭,似乎有些想躲,但周圍全是楊夜呼吸帶過來的熱度,他幾乎避無可避。
緊接著,那吻下滑,輕輕落上了鼻尖。
最後,吻繼續往下,總算蓋住了嘴唇。
潮濕。滾燙。綿密。
顧良在這之前是皺著眉的,就似乎是在抗拒。
但在那個吻終究落下來的那一瞬間,也不知道為什麽,顧良淺淺呼出了一口氣。
就像是一粒塵埃,它一直懸在半空中,讓人的心也一直跟著懸掛、始終不得安寧。
這種不安寧,直到那吻徹底落下,才總算暫時被平複了。
但緊接著,另一種不安卻又升了起來。
懸著的一顆心剛剛沉下去,又劇烈地跳動起來。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陌生。
顧良自己都搞不清緣由。
楊夜緊緊扣住他,接下來似乎是想要加深這個吻。
顧良想起外面有人,要推開他。
兩個人拉鋸間,繼續扯動旁邊的窗簾。
緊接著整個窗簾就那麽扯了下來,從他們身上滑到了地上。
窗簾落下發出了窸窣聲響。
這之後,空氣就徹底安靜下來了。
顧良沒好意思去看其他玩家。
楊夜似乎知道他的意思,攬過他的頭,讓他把頭埋在自己肩膀上,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表情。
事實上,顧良這個時候的表情,他也根本不舍得讓任何人看到。
而擁住顧良的刹那,楊夜分明感覺到了——他的心跳得格外劇烈。
顧良隻輕輕地、淺淺地,再呼出一口氣。
往來之間,他只能聽到自己和楊夜的呼吸聲。
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片刻後。
美上司看向楊夜、顧良還有李曉玉,問:“你們的意思是,只要彈了這個琴,就會變成公爵?我試試。”
美上司試了,果然也同其他人一般,無師自通,並且陷入了某種幻覺。
既美上司之後,美姐姐和蘇蘭也陸續抵達琴房。
每一個人都試了。
每一個人都沒有逃過這種定律。
美上司不由再問:“是這個琴上有魔法的緣故嗎?”
六名玩家一起站在琴房,陷入沉思。
直到某個時刻,李曉玉指向窗外。“你……你們看……”
由於窗簾被徹底拽下來的緣故,窗外的景象頓時一覽無遺。
——先是鋪天蓋地的大雪紛紛落下,頃刻間染白整個世界。
緊接著是雪過天晴,圓月將漆黑的夜空點亮。
數秒之後,圓月轉瞬消失。
刹那間,太陽照徹夜空,天地間一片明亮。
大朵大朵地向日葵盛開,飛起,飄在了空中。
而陽光灑進來,照見每個人的時候,顧良的視線一一滑過眾人——沒有人怕光。
這個時候,顧良總算把一個慢慢成形的猜測說了出口:“不是琴聲有魔法。而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是公爵。或者說,我們是他幻想出來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