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良越過玉大夫往前看,房門前站著一高一矮兩個男人,衣服都是藍白相間的大長袍。
這回劇本裡的角色,除去死者,依然是五個。看來眼下兩個人,就是大師兄和二師兄了。
高一點的男人上前一步,主動朝楊夜和顧良打了招呼。“剛才已經認識玉大夫了,看你們的裝扮,是慧大師和衣美人。你們好,我是大師兄。”
旁邊矮一點的男人緊接著開口:“我是二師兄。”
“你們好。”楊夜走到房門口,往裡面瞥了一眼,再問,“屍體你們見過了嗎?”
“見過了。”大師兄道。
“怎麽說?”楊夜隨口問。
二師兄一臉慘白,很顯然覺得有些不適。“有……有點慘。”
慘?怎麽個慘法?
如果只是咒術殺人,按理不會有任何外傷才對。
顧良眉頭蹙了一下,跟上楊夜的步子,剛進屋,便看見了一大灘血。
順著血望過去,血泊之中,早已死透的王不老靜靜地躺著。
他的下身還穿著褲子,但上半身是赤裸的,從鎖骨到腹部位置,他身上少有沒血的地方,因為他身上遍布刀傷。
——有多大的仇,會這樣在他身上割了一刀又一刀?
這個當頭,楊夜先從頭到腳把屍體拍了個遍,再從牆角的水缸裡打了一盆水過來,拿一塊汗巾沾了水,為他擦拭身體。
“你這是……”顧良開口想問什麽,突然也發現了端倪——死者身上的刀傷不是毫無章法的亂劃,這些刀傷似乎能構成一些字。
等楊夜把多余的血跡擦掉,那兩個字就很明顯了。
——有人用刀,在王不老的身上生生寫出了“畜生”兩個字。
楊夜眉頭皺起來,端起相機重新對屍體拍了照。
顧良瞥幾眼屍體,視線左移,看見了床腳的位置有一把刀。刀身整個被血染透,不出意外的,這就是凶器。有人用刀在王不老身上刻了字之後,直接把刀扔在了現場。
楊夜拍完屍體,走到顧良身邊。“別的發現有嗎?”
顧良給他指了下刀的位置,楊夜拍下來,轉頭看見桌案上放著一個空碗。
楊夜刷刷刷給空碗連拍三張,問顧良:“你知道這碗是幹嘛的嗎?”
“衣美人不是要每晚和你幽會麽。為了不讓王不老察覺,她會在他的安神湯裡下迷藥。昨晚一樣。我看著他喝完藥,才走的。”
顧良走到銅鏡前,拿出一個胭脂盒遞給楊夜,“迷藥就在這裡。拍吧。”
楊夜拍下迷藥,再道:“沒記錯的話,你是每晚來找我,第二天卯時六刻前離開。”
“對。因為王不老會在卯時六刻起床練功。衣美人需趕在他起床前回來,裝作從沒有出去過。”顧良道,“今天是個例外。因為她以為王不老必定會死於她的詛咒。她不用裝了,等著丫鬟稟報他的死訊就好。”
接下來,顧良和楊夜繼續在房中翻找查看,但除了迷藥和刀,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麽有用線索。
於是兩個人又把目光放在了屍體上。
屍體的正面已經實在沒什麽可看的了。楊夜走到屍體旁,蹲下身,強忍著不適,將屍體抬起來,查看他後背有沒有異狀。
結論是沒有。
因此,到目前為止,除了屍體上半身有“畜生”的刻字外,並沒有其余明顯外傷。
楊夜重新把屍體擺成最初的姿勢,旋即站起身,略呼出幾口氣。
這會兒他發現,自己是站起來了,但顧良又朝屍體蹲下了身。
讓楊夜感到奇怪的是,顧良的面部表情十分奇異,帶著點掙扎、還有點糾結和猶豫,就像是要下某種大決心一樣。
楊夜默默注視著他,見他猶豫掙扎了整整一分鍾。
一分鍾後,他到底伸出右手,往屍體的某一處探去,探得還十分仔細。
楊夜:“……!!!???”
但顧良這動作並沒持續太長時間。他似乎很快做出了某種確認,繼而迅速收回手。
楊夜驚訝地看他:“顧良?”
顧良抬起眼瞼飛快掃他一眼,然後就站了起來。
楊夜瞧見他耳朵根有點紅,站起身撞一下他肩膀。“什麽情況?”
顧良沉默片刻,問他:“你知不知道我……不對,是衣美人。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麽出軌?”
“為什麽?”楊夜笑得有點痞,“不是因為我魅力太大嗎?”
“魅力大?”顧良瞧一眼他的光頭,“是哦,頭頂都可以當燈泡了。”
楊夜:“……”
顧良語氣淡淡,繼續道:“因為王不老‘欲練神功、揮刀自宮’,衣美人覺得守活寡的日子很難熬。”
楊夜敏銳地捕捉到什麽。“但早上玉大夫說,她是王不老和他第九任妻子生下的女兒。”
“對。所以我早上說,從玉大夫這句話裡,套出了很關鍵的信息。”顧良瞳孔縮了一下,“王不老為什麽會有一個女兒,有三種可能。”
“第一,王不老是在讓第九任妻子懷上孕後,才自宮的。第二,王不老被戴綠帽了,玉大夫不是他親生的。第三,存在真假兩個王不老,玉大夫的父親,是真的王不老;後來的‘揮刀自宮’的王不老,也即作為衣美人丈夫的王不老,是假的,是個冒牌貨。”
頓了頓,顧良再道:“早上跟玉大夫聊完,其實我已經排除前兩種可能,認定了第三種可能。我以為,這案子看似玄妙,其實很簡單。多個人同時咒殺一個人,可是只有一個真凶。一定是因為,被詛咒的人,身份出了問題。”
楊夜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疑凶們不知道現在的王不老是假的,他們詛咒的時候,用的都是王不老本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只有真凶知道真相,他殺的就是冒牌貨,詛咒用的是冒牌貨的真實姓名和生辰八字。你早上那會兒這麽想沒毛病,這個腦洞很順理成章。”
“對。按這個腦洞,玉大夫的父親,才是真的王不老,他沒有揮刀自宮。而作為衣美人丈夫的王不老,是替身假扮的,他是揮刀自宮過的。”
顧良說到這裡,擺了擺頭。“但現在看來,我徹底想錯了。第一,我沒想到屍體身上有血,所以他到底死於詛咒還是刀,第二……”
楊夜明白過來,問他:“死者身上有小丁丁?”
“…………”
——一定要用這麽個詞?“揮刀自宮”這個詞不會活學活用?
算了。
顧良到底還是點點頭。“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