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少年繼續朝一名小女孩走去。小女孩趴在地上，手裡握著一支水彩筆，不停在素描本上畫圈圈。整張紙被塗的亂七八糟，而且很多地方都戳破了，她依然不肯停，像失去控制的機器人。

　　四五歲的孩子還沒具備是非觀，總喜歡做出一些破壞性的舉動，因此負責照看的老師並不覺得奇怪，也沒有上前阻止。

　　但少年分明聽見她的大腦正在發出求助信號。他來到她身邊，彎腰看了一會兒。

　　『水彩筆沒水了。』

　　【難怪她這麼焦躁，顏料水在書架第二格。】

　　少年找到顏料水，一一灌進水彩筆裡，然後嘗試性的在一張紙上畫了兩筆，把鮮亮的色彩展示給小女孩看。

　　小女孩瞄了兩眼，慢慢停下畫圈，換了支筆在紙上塗了一下，似乎覺得滿意了，終於翻開新的一頁，畫出一棵樹，再畫上一條小河……

　　韓卓宇抓緊時間把小女孩之前用的那支筆也灌好，放在她腳邊。

　　嘀嘀聲消失了，一副藍天白雲、森林河流、鮮花綻放的稚嫩畫卷逐漸成形，與此同時，韓卓宇收到了來自小女孩的5點感謝值。

　　他迅速勾了勾唇角，向下一位小朋友走去。

　　這是一名非常安靜的小男孩，正趴在矮桌上翻看一本嶄新的童話書。與之前的小女孩一樣，他的動作也很機械，總是把相同的兩頁翻過來又翻過去，弄得嘩嘩作響。如果是別人，必定會認為他們的舉動是自閉症兒童特有的神經質，但韓卓宇不同，他能聽見他們的心聲。

　　【經過掃瞄，這本書的頁面沒有完全切開，兩頁粘成了一頁，難怪他總是翻來翻去的。】9527黑線。

　　韓卓宇上前，跪坐在小男孩身邊，慢慢慢慢抽出他手裡的書，見他眼底流露出憤怒，立即把粘在一起的頁面撕開，重新塞回他手裡。

　　嘀嘀聲瞬間消失，9527如願以償的得到了5點感謝值。

　　【他們真可愛！宿主，還剩一個小女孩需要幫助，但是我實在不知道她究竟怎麼了。】9527的語氣有些無奈。

　　小女孩抱著自己的雙膝，把頭埋進臂彎裡，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若不是嘀嘀聲一直在響，韓卓宇幾乎會忽略她。

　　他走了過去，小女孩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單薄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她可能是新來的，所以有點害怕，怎麼辦？】9527撓頭。

　　韓卓宇也躊躇了，對小女孩而言，自己是陌生人，她一定不喜歡陌生人在身邊。

　　他舉目四顧，看見放滿毛絨玩具的木架，眸子亮了亮。

　　拿起一個等人高的小熊玩偶，他輕輕放在小女孩身邊，然後安靜的走開。

　　感覺到身邊的溫暖，小女孩受驚般抖了抖，許久之後慢慢抬頭，快速瞥了一眼，然後愣住了。半分鐘後，她伸出手，拍了拍小熊的腦袋，隨即快速縮回去。

　　一分鐘後，她還是抵擋不住毛茸茸的誘惑，試探性的把小熊拽進懷裡，發現沒人注意，用臉頰蹭了蹭小熊的鼻頭。

　　【叮~收到被助者5點感謝值！】

　　遊戲室終於安靜了，只剩下園長的求助信號還在鳴響。韓卓宇粉色的唇角快速翹了翹。

　　「那孩子似乎……」不遠處的園長正在斟酌合適的用詞。

　　雷霆目光專注地凝望少年，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

　　「似乎有讀心術是嗎？」見少年轉頭朝自己看來，他臉上的溫柔更加深刻。

　　「是的。他好像一眼就能看出孩子們內心的想法。我能感覺得到，孩子們現在很愉快。他是怎麼做到的？」如果早一點遇見少年，她一定會聘請他來雨人之家兼職。她從這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某種強大的感染力，連自閉症兒童也無法抗拒的感染力。看見他，心情莫名就會變得很好。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也患有自閉症。沒有什麼讀心術，只是感同身受罷了。」心臟募得緊縮了一下，雷霆不知道，那是在為少年心疼。

　　雷琛終於填完了九宮格，揚起手臂沖大哥哥炫耀。

　　韓卓宇立即走過去，快速檢閱答案後用力按了按小糰子腦袋以示讚揚

　　園長一直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少年，灼熱的視線幾乎快要把他燒穿。

　　見少年垂眸，不自在的縮了縮肩膀，雷霆插入兩人中間，沉聲道，「可不可以帶我們去後面的遊樂場看看？」

　　「啊，當然可以！」園長迅速移開目光，尷尬的伸手引路。如果當年能夠及時發現女兒的異常，她是不是也能恢復成少年這個樣子？她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否則眼淚又該流下來了。

　　充氣城堡非常巨大，有綠色的樹木，藍色的河流，五彩繽紛的花朵，鬍子拉喳的野人，匍匐在地上的成群鱷魚……

　　雷琛瞬間瞪大眼睛。

　　9527咋咋呼呼道，【是格雷利亞森林！那是畢秋山的野人，索羅河的鱷魚，啊，還有巨龍的城堡！城堡裡一定有很多很多寶藏！我也想在網上訂購這棟城堡送給小正同志，但是家裡空間不夠，放不下！】

　　韓卓宇消化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這就是最近網上非常火爆的《格雷利亞森林歷險記》的場景，9527每天晚上都要給小糰子講一段，還虛擬出了宿主和小糰子的Q版小人代替了故事的主人公。

　　「這是最近非常火爆的兒童故事《格雷利亞森林歷險記》的場景。我們剛買回來沒多久，本來是打算讓孩子們玩角色扮演的遊戲，引導他們對外界做出反應……」園長還沒解釋完，雷琛已經脫掉鞋子，拉著大哥哥衝進森林，踩著鱷魚背登登登過河去了。

　　「啊，他們很有代入感，是不是也曾聽過這個故事？」園長有些無語。只要跟少年湊在一起，那孩子就顯得特別靈動活潑，壓根不像自閉症兒童。

　　「每天晚上都聽。」雷霆微笑望著兩小。

　　陸斌連忙舉起攝像機。

　　「難怪~」園長點頭。

　　兩小已經越過索羅河，爬上了畢秋山，撿起兩根充氣狼牙棒，把野人打倒在地，搶走了掛在他脖子上的鑰匙，直奔巨龍城堡而去。兩張面癱臉配上興致勃勃閃閃發光的眼睛，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感。

　　園長撲哧撲哧笑起來，「他們的動作很熟練，好像親身經歷過格雷兄弟的冒險一樣。雷先生，你的孩子病情不重，以我的經驗來看，要不了三五年他就能像個正常孩子一樣了。」

　　雷霆默然不語。園長並沒有見過雷琛之前是什麼樣，所以她的推測有些偏頗。也許雷琛三五年內真的能恢復正常，但前提是韓卓宇必須陪伴在他身邊。

　　想到少年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雷霆就無法維持面上的微笑。

　　這時，孩子們已經抵達城堡卻並不進去，而是拿著充氣狼牙棒左看右看，像在尋找什麼。

　　「他們怎麼了？」雷霆驅走心底異樣的焦躁感，輕聲問道。

　　「應該是在尋找巨龍。為了增加與孩子們的互動，我們把充氣巨龍卸掉了，改由家長扮演。雷先生你去吧。」園長拿出一頂恐龍造型的帽子戴在雷霆腦袋上，示意他進去。

　　雷霆上過戰場，當過臥底，見識過世間百態，卻唯獨沒跟兒子玩過角色扮演的遊戲，站在城堡前頗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兩小看見他頭上的巨龍標誌立馬衝了過來，雷琛毫不客氣的用狼牙棒敲打爸爸，韓卓宇猶豫了片刻，被雷琛求助的眼神一看，也輕輕敲了兩下。

　　雷霆傻愣愣的站著，沖園長和陸斌大聲喊道，「接下來呢？我該怎麼辦？」

　　陸斌盯著攝像機，笑得全身都在發抖，「二，二少，躺下來裝死啊！哈哈哈~」

　　「對了，死後把這個鑰匙交給孩子們。」園長把一枚造型別緻的鑰匙扔過去。

　　雷霆手忙腳亂的接住。

　　看見長著兩隻小金翅膀的鑰匙，雷琛的眼睛暴亮，更加猛力的敲打爸爸，還拉著大哥哥一塊兒上。被兩人圍毆了幾分鐘，雷霆覺得差不多了，順勢往地下一躺，眼睛瞇縫著。

　　雷琛用指尖戳了戳爸爸，確定他果真不動了便掰開他的手指拿走鑰匙，拉著大哥哥衝進城堡。

　　「這就完了？」雷霆連忙爬起來，滿頭大汗的問道。

　　「噗~」一看見他頭上傻乎乎的恐龍帽，陸斌就忍不住想笑，還非常貼心的給了兩個特寫鏡頭。二少越來越年輕了有木有！典型的今天三十，明天十八。

　　園長也強忍笑意，「等他們用鑰匙打開寶箱，冒險就結束了。人多點的話這個遊戲會更好玩。」

　　很快，兩小就抬著一個紅色的寶箱出來。雷琛把鑰匙交給韓卓宇，韓卓宇利落的開鎖，抓出一把塑料金幣扔在他頭上。

　　雷琛也有樣學樣，抓出一把金幣扔到大哥哥懷裡。

　　兩小面無表情的玩鬧，晶亮的眸子充斥著愉悅的神采。

　　雷霆取下恐龍帽，微笑看著他們。

　　瞥見爸爸，小糰子思量了一會兒，抓起一把金幣顛顛跑過來。

　　「這是給爸爸的？」雷霆激動的嗓音都沙啞了。這還是兒子第一次與他分享某樣東西，是不是代表自己已經取得了他的原諒？在綁架案發生之後，他以為兒子會記恨自己一輩子。

　　雷琛點點頭，又取出一枚金幣塞進陸斌手裡，然後轉臉眼巴巴的看著大哥哥。

　　「乖！」少年走過來，摁了摁小糰子柔軟的發頂。

　　【叮~收到雷霆20點感謝值！】

　　【叮~收到陸斌10點感謝值！】

　　雷霆無法訴說心中複雜的情緒，他只知道，他很想把兩個孩子抱進懷裡，緊緊的。

　　他剛上前一步，展開雙臂，兩小卻跑走了，繼續面無表情的撥弄寶箱裡的金幣。

　　園長和陸斌垂頭忍笑。男人身上威嚴的氣息蕩然無存，看上去簡直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