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就在第二天,宮裡傳來了一個“喜訊”——羅貴妃有身孕了。
彼時,蕭未辛聽聞這個消息後只是冷笑一聲,低頭繼續處理著手裡的公務,“按兵不動。”
“是。”謝飛垣應道。
“李良那裡有什麽異動嗎?”蕭未辛想起這件事來,“找到他跟西戎勾結的證據了嗎?”
謝飛垣低頭回道:“那老狐狸精明的很,這些日子一直安安分分,沒有什麽行動,屬下暫時沒有什麽新的發現。”
“繼續盯著。”蕭未辛說道,“西戎汗王剛死不久,那邊暫時也不會有大動作,不過遲早狐狸尾巴還是會露出來,你讓人盯緊了。”
謝飛垣點頭,回身出了書房門。
蕭未辛透過窗戶往外看去,靜靜地凝望著那株梨樹許久,忽然歎了口氣。
也不知小舒現在在做什麽。
此刻的遊舒正在跟蹤一個男人,此人就是已經解禁的夏懷章。上次因為觸怒了蕭未深,他被看在家裡悶了一個月,前兩天剛剛解禁,這又出來浪了,影首大人吩咐盯緊他的一舉一動,遊舒接令後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
其實原著裡夏懷章這個人並不算個BOSS,頂多算個反派,還是拖後腿沒腦子的那種。他大概是從小被夏夫人溺愛的太過了,一肚子草包,滿腦都是塞的黃色廢料,沒有一點正經東西,偏偏又狂妄自大毫無自知之明,要不是有他爹夏丞相在,就他這種人渣早就不知被人打死過幾回了。
遊舒跟了他快一天,就沒見他乾過一件正事。一早出門就跟人去喝酒,喝到下午去茶館聽小曲,晚上直奔青樓妓院,把紙醉金迷這個詞發揮的淋漓盡致,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個紈絝。
遊舒在暗處摩挲著下巴好奇,夏懷章那地方小幾乎已經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了,不論別的,就單說那玩意兒那麽小,他是哪來的自信天天出入這種場合呢?不會覺得自卑嗎?
這麽想想,他還是挺同情夏丞相的,生了個這麽豬隊友的兒子,怎麽都帶不動,難怪他們家王爺怎麽都不把他放在眼裡,留著他一條狗命就是為了給夏丞相拖後腿。
比如現在,夏懷章那廝喝多了又開始胡言亂語,摟著姑娘跟同來的狐朋狗友大放厥詞。
“這次禁閉,老子可太他媽的冤了,蕭未深那混帳東西竟然敢這麽對我!”
“他以為他是誰啊?要不是我爹,他能安穩的坐在那張龍椅上?”
“我爹早就對他不滿了,哪天真惹惱了他,乾脆——”夏懷章哈哈大笑,俯身在姑娘身上大親一口,得意的說:“我什麽好東西都嘗過了,唯獨還沒坐過龍椅呢!”
跟著夏懷章一起來的幾個狐朋狗友面面相覷,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們縱然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摻和,只能低著頭假裝喝酒,而姑娘們的小臉都嚇白了。
這種豬隊友,以後怎麽死都不知道。
遊舒翻白眼,無力吐槽他,再怎麽說這天下也是姓蕭的,輪得著夏家人惦記?
夏丞相估計要在現場,能把他這狗兒子的頭給端了。
那廂夏懷章又喝了幾杯酒,繼續胡說:“老子要是當了皇帝,第一個就要把蕭未辛拉到床榻上享受一番!”
“每次一見他我就心癢癢,也不知道嘗起來什麽滋味。”
“他回回見了我都裝清高,瞧不起誰啊?我拿蕭未深都不當回事,更何況一個病秧子?”
遊舒在暗處聽他汙言穢語的羞辱蕭未辛,拳頭默默地握緊,本來還是看熱鬧的心態,可一聽到自家王爺的名字後就忍不住了。
夏懷章這種垃圾,也配肖想他們王爺?
若不是現在在執行任務,遊舒恐怕就要衝出去把他揍一頓再說。
他提醒自己現在是任務時期,不能亂了大局,收拾夏懷章以後有的是機會,等他爹一倒,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這筆帳先記著,以後慢慢算。
跟蹤了一天,遊舒看看時間差不多,悄無聲息的離開。滿腦子都還是夏懷章那張狂狼放肆的模樣,從前他也惡心他時刻惦記著自家王爺,可現在除了惡心,特別想不顧一切衝出去,甚至左手蠢蠢欲動,想放出淬有劇毒的袖箭弄死他。
他一直都在忍耐,好容易才能克制住自己。
遊舒回府的路上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他自認從不是個衝動的人,這些年的情緒管理絕對是合格的,夏懷章也不是第一次在大眾場合表達對蕭未辛的覬覦之心,可那時他都能冷靜地聽他放屁,現在卻不行了。
剛才的那一個瞬間,他是真的憤怒到想殺了他。
遊舒沉默的往回走,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出為什麽。蕭未辛是他心裡這麽多年的精神支柱,他想的一直都是跟在他身後,一直這麽走下去,將來能為自己掙得一個自由身,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後,從沒奢求別的,就像個朋友一樣就好。
夜風徐徐吹開,帶來一絲涼意,遊舒停在了一片瓦上,抱胸看著底下一片萬籟俱寂,所有的燈火都滅了,除了頂上的一輪彎月,什麽都瞧不見。
遊舒第一次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迷茫之中,就像是一個多年行的旅人突然迷失了方向。
他喜歡自己什麽呢?
可是月亮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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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的期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遊舒這幾天一直在外奔波,而蕭未辛的步伐也沒有停止,蕭未深對他的信任不算很深,但現在除了他,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為了給他鋪路,蕭未深的動作很大,一連砍了夏丞相一脈很多人手,而蕭未辛則不動聲色的借著沈青玉的手安插上自己人。
蕭未深從沒有想過,他一直以為中立的沈青玉,其實暗中早已和蕭未辛達成了協議。
夏丞相損失慘重卻不敢多言,他前陣子行事鋒芒太露,再加上夏懷章又是個不靠譜的,已經有人把前兩天夏懷章在青樓裡的那些驚天言論告到了禦前,惹得蕭未深大怒,夏丞相縱然再如何權勢滔天也不敢在這事上庇護他,只能低頭任由蕭未深行動。
蕭未深並不能真的動搖夏家根基,可卻借此換了一批新人上位,以為自己可以安穩睡一陣子,卻沒料到都是為蕭未辛做了嫁衣。再加上羅貴妃剛剛傳出壞了兩個月的身孕,蕭未深的心思也不全在朝堂之上,只要羅貴妃真的能生出兒子,國本就立住了。
看來那位國師算的不假,蕭未深對他更加深信不疑。
下朝後,蕭未辛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著上朝時夏丞相一臉陰鬱神色,再對比蕭未深那一臉的志得意滿,隻覺得好戲才剛剛開始而已。
就算是夏太后還在,他們舅甥之間的矛盾種子已經埋下了,不愁日後不撕起來。
蕭未辛隔著老遠和沈青玉互相交換了視線,各自往兩個方向離開。
他回府後卻沒見到遊舒,皺眉問:“他去哪了?”
謝飛垣也一頭霧水:“今天我沒給他安排任務,訓練營也不見他,奇了怪了,那小混蛋從不會私自亂跑。”
蕭未辛的臉沉了下來,他一直數著日子,今天剛好是第六天,本以為下朝後就可以等到小舒的回應,沒想到自己竟然撲了個空,滿心歡喜打了一場空。
不會有這麽巧的事,難道……小舒為了躲避他,偷偷地跑了?
蕭未辛忍不住去想這件事的可能,可又覺得概率很小,影衛們的培訓方式很殘酷,卻沒有一個人敢逃跑,原因很簡單。
謝飛垣是殺手出身,自然也懂如何禦下。
他們所有人的賣身契都在謝飛垣手上,沒有籍契他們寸步難行,連份正經活路都找不到。而且,他們每人身上都被腫了一種毒,並不會有任何痛楚,也不影響日常生活,只要每年定時服一顆解藥就相安無事。可若是常年沒有解藥,過了期限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影衛營對他們的桎梏枷鎖纏了一層又一層,想要離開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們死了。
蕭未辛不覺得小舒會逃,可他在府裡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回來,心裡難免有些焦慮,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跑了。
若他真的不顧一切逃走了,且不說籍契的問題,單就那個毒可怎麽辦?
蕭未辛第一時間竟沒有為了他跑走而發火,反而擔心起他沒有解藥的事,他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你派人出去找,務必把人帶回來!”
謝飛垣一臉懵逼:“王爺,不至於吧?影三那孩子不可能私自逃走,他一向穩重,出了什麽事值得他往外跑?”
蕭未辛想說你懂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少說廢話,快去。”
謝飛垣隻好無奈的回影衛營,把所有今天沒有安排的影衛們都找來:“給我把影三那小兔崽子帶回來,老子要揭他的皮!”
影二很震驚。
影七抱著自己的刀不可思議。
影十覺得影首大人可能瘋了。
影三那是影衛營第一模范,他要是能跑路,除非天塌了。
但是大家不敢吱聲,認命的起身滿城悄悄找人。
而此刻的遊舒卻也同時往回走,他在城外待了一整天,給自己寫了一大篇稿子後背完了才趕回來,就沒想到因為他一天不見人影,整個影衛營人仰馬翻。
月上柳梢頭,遊舒終於趕到了王府,遠遠地還能看到蕭未辛書房的燭火。
沒睡?
遊舒深吸一口氣,推開窗戶翻了進去,雖然蕭未辛不準他翻窗,可多年習慣也不是那麽容易改的。
蕭未辛坐在燈下,對著桌上攤開的書本發呆,滿目的失落黯然,連窗開的聲音都沒能聽到。
遊舒撓撓頭,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低聲說:“王爺,屬下來了。”
蕭未辛猛然一扭頭,果然看到一身黑衣的青年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愣神看了一會兒,“你……沒走?”
“走?”遊舒不解,“去哪?”
又過了一瞬,蕭未辛忽然起身一把擁住他,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裡,“小舒……”
遊舒被他這個動作嚇了一跳,好半天反應不過來。
蕭未辛擔心了一天,他知道遊舒的易容術很好,假如真的被他出了城,可能這輩子就再也找不到了,他很怕他真的不顧一切也要離開自己,各種念頭都在心裡過了一遍。
好在,他回來了。
遊舒微微側頭不解,哭笑不得的想到了一個可能。
王爺該不會以為他跑了吧?
小金庫都沒帶呢,哪能就這麽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