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香菇肉絲面=屌絲
「在哪裡簽字？」
江千帆抬起了手，林可頌卻頓住了，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碰他。
直到江千帆的眉頭蹙了起來，林可頌才趕緊接過警官遞過來的筆，塞進江千帆的手裡，握著他的手指，來到簽字的地方。
「就是這裡。」
江千帆的手動了起來。他簽的是英文，字體優雅，林可頌眨了眨眼睛，竟然和她那些書上的標注十分相像。
難道那些標注真的都是江千帆寫的？
微涼的夜風掠起江千帆額前的髮絲，輕柔得就像延綿不絕的海浪。
她曾經覺得江千帆的側臉就像冷峻的峭壁，而此刻卻有一種莫名的落寞。
警察已經離開了，李彥也被帶走了，他將面臨嚴重的起訴。
江千帆轉過了身。
沒有了盲杖，他走到門口，略微猶豫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林可頌，過來。」
「哈？」
林可頌趕緊來到他的身邊。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江千帆竟然抬起手掌。
「你的肩膀呢？」
「在這裡……」林可頌小心翼翼地扣住江千帆的手臂，將它放在自己的肩頭。
他的掌心很暖，那是一種讓人心安的溫度。
「回去。」
「哦。」
林可頌慢慢地走上樓梯，江千帆就跟在她的身後。
「把門關上，記得布防。」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離得那麼近，她總有一種錯覺，對方說話時候的氣息，就在她的後頸徘徊。
她按照他所說的，設置了密碼。一邊走，一邊確定所有的門窗是不是都關緊了。
靠近廚房的那扇窗已經被敲碎了，夜風吹進來，窗簾在風中飛舞，就像幽靈的裙擺。
如果不是江千帆就在她的身後，林可頌覺得自己一定會嚇死。
「你剛才說你是在廚房裡發現李彥的？」
「嗯，是的。」
林可頌也覺得挺奇怪的。如果李彥是記恨江千帆毫不留情地將他逼走，他大可以去江千帆的臥室搗亂，為什麼要去廚房呢？
「回去廚房看看。」
「好。」
林可頌打開廚房的門，與江千帆一起走了進去。
「你好好看一看，特別是剛才李彥待過的地方，有沒有什麼特別？」
「好！」
林可頌踮起腳，側過身，在角落裡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
她踩上貨架，想要學李彥的樣子爬上去，但是她的身高還是差了一點。
「江先生，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可是我夠不到！」
說完，林可頌只感覺有人托住了她的後腰，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被抱了起來，坐上了江千帆的肩頭。
那一刻，她差點沒有尖叫，一個緊張，按住了江千帆的腦袋。
「你慌什麼，我不會讓你摔下來。」
他的聲音仍舊是涼涼的，但是她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按住自己的力量。
林可頌小心地放開了江千帆，試著伸長手。
「江先生，請靠左邊一點。」
林可頌的手指抓到了那個黑色的小東西，用力一扯，將它拽了下來。
「好了！江先生！我拿到了！」
林可頌以為江千帆會直接將她放下來，沒想到他卻後退了兩步，先是托住林可頌的後腰，幾乎是抱著她的姿勢將她放到了與自己差不多的高度。
他的雙手撐著她，彷彿對於他來說，她根本就沒有重量一般。
這是林可頌有史以來距離江千帆最近的時候。她的視線幾乎與江千帆平行，他高潔的額頭，他的眉眼甚至於他優雅的睫毛她都看得太過清楚。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千帆已經將她放在了台面上。
「東西呢？」他向她伸出手。
他的身體前傾，一隻手還撐在她的身邊。
他微微側過的臉龐，看起來就像是接吻的前奏。
林可頌咽下口水，將那個東西按入了對方的手心。
江千帆直起身，離開了她。
那種籠罩著她的氣息遠去，令人莫名其妙失望了起來。
江千帆的手指在那個黑色的東西上摸了摸，隨手就將它按回台面上。
「那個是微型攝像機嗎？」林可頌只在電視裡見過這種東西。
「是的。」
「李彥在廚房裡裝微型攝像機做什麼？」
林可頌完全不理解了。這個李彥該不會是個變態吧？比如迷戀江千帆做菜時候的姿態？
他穿著主廚的白衣在廚房裡有條不紊地工作時確實帥到天昏地暗……所以在江千帆身邊工作了一年多的李彥沒有抵御住誘惑心理變態啦？
想到這裡，林可頌不得不說自己的腦洞似乎太大了……
「我經常會在這間廚房裡摸索還有構思新的菜色。」
江千帆這麼一說，林可頌驟然醒悟。
「所以李彥在這裡將新菜色的整個烹調過程拍攝下來，就能夠賣給其他餐廳了是不是？特別是賣給你在業內的競爭對手！他認為這樣就能打擊到你了，對嗎？」
「是的。」
原本聽李彥的意思，是江千帆逼走了他，她本來還對李彥有一點同情。
但現在看來，李彥根本就心術不正。
江千帆只不過是看出來了這點，所以請他離開了而已。
「那我們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攝像頭！」
「不用。等梅爾回來了再說。」江千帆的手忽然伸過來，撥開林可頌額前的碎發，「那麼你呢？」
「我？我怎麼了？」
被他的手掌摁著，林可頌下意識抬起頭來。
「你不在房間裡睡覺，為什麼會到廚房裡來？」
林可頌傻眼了。
大冰塊！你的腦袋不要轉得這麼快好不好！
我們才剛剛劫後余生！不是應該一人開一罐啤酒慶祝的嗎？
林可頌不得不思考一個看起來比較合理的理由……比如說夢游？
「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不要撒謊。」
「我餓了……」
林可頌可憐兮兮地說。
「所以你是來找東西吃的。」
「是的。不過我只是想來拿一根香蕉或者一個番茄就好！」林可頌想要將自己的犯罪指數降到最低。
「你想吃什麼？」
江千帆忽然問。
林可頌傻眼了，歪著腦袋反問：「你是要給我做嗎？」
「我要下碗面，可以給你湯喝。」
說完，江千帆就轉過身去，打開冷藏櫃，取出了香菇，還有一塊豬肉。
林可頌笑了起來，她開始腦補，江千帆就是要給她煮面吃了！
「還不去燒水？」江千帆的臉側向她。
林可頌從台面上跳下來，按照江千帆的指使，給鍋裡注入了三分之一的水，放在爐子上加熱。
「過來看。」
江千帆一邊給自己穿上圍裙，一邊對林可頌說。
他的圍裙很簡單，沒有任何的花邊，白到毫無瑕疵。一般的男人穿上圍裙也許會有幾分居家男人的感覺，但江千帆卻顯得很有專業素養，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令人深信不疑的氣場。
林可頌來到了他的身旁。
江千帆垂下臉來，手指覆在香菇上，指腹微微按了按，「每一種食材都有它自己獨特的質地與紋路。有的食材必須遵從特定的規律將它們切開，才能保持入鍋之前食材的質地不會受到損害，保留它最鮮美的口感。比如說香菇，你看到它的紋路了嗎？」
「看見了。」
江千帆在香菇上切了幾道，分成了幾段，然後將切開的香菇翻轉過來。
林可頌這才發現，香菇是被沿著它裡面的紋路被切開的。
「菌類，順著紋路切開它，能夠最大限度地保留它們的彈性。」
「嗯。」林可頌點頭。
但是她的視線始終聚焦在江千帆的手指上，修長優美，哪怕是那些淺淺細細的傷痕，並不顯得殘缺或者猙獰，相反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你來試一試。」
不知道是不是不遠處正在煮水的嗚咽聲，江千帆的聲音聽在林可頌的耳朵裡，也柔和了許多。
她按照江千帆的方法，先觀察了一下香菇的紋理，然後再將它們切開。
切好之後，江千帆連看都沒看，就將它們推到了一邊。
「你不檢查一下嗎？」林可頌湊過腦袋問。
「你又不蠢。水已經沸了，把面下下去，記得用筷子攪拌，不要粘鍋。」
「哦！知道了！」
林可頌呵呵笑了兩聲，那句「你又不蠢」算不算誇獎？
江千帆抬起手，取過另一塊案板，將豬肉放了上去。
「豬肉橫切易碎，豎切易老，所以當你切開豬肉的時候，最好沿著它的紋路斜切。」
江千帆換過了另一把刀，手指輕輕撫過豬肉的表面。林可頌知道，他是在感受豬肉的紋路。
他刻意放慢了動作，讓林可頌看清楚刀刃與豬肉相觸的角度。
一條一條均勻的肉絲沿著刀刃劃開，林可頌在心底對江千帆充滿了好奇。雖然梅爾說過，江千帆為了回到烹飪界，曾經閉關八年，即便這樣，當他的刀毫無猶豫的劃過豬肉的時候，林可頌還是覺得一切如同奇跡。
「你來試一試。」
「啊……我嗎……」
林可頌心想她切的肯定會橫七豎八，有粗有細，絕對不符合江千帆的美學。
但是當林可頌拾起刀，低下頭來觀察豬肉的紋路時，江千帆卻來到了她的身後。
他的左手輕輕覆上林可頌的手指，指尖與她的指尖平行，右手則與林可頌一起按住了菜刀。
林可頌的肩膀頓然緊張了起來。
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幾乎被對方抱在了懷裡。這是一個很小的世界，只有方寸之地。她只要微微一個側身，就會撞上身後的人。於是她只能小心地縮起自己，像是害怕打擾對方的世界。
「你為什麼緊張？我不會讓你的手指被切到。」
江千帆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無瀾和冰涼。
但是林可頌的肩膀卻逐漸放松下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好像她一點點的情緒他都能感受到？
江千帆帶著她劃動了起來。她原本以為他的刀法應該是很有力度的，但是卻意料之外的輕盈。
刀刃劃過，她能體會到肉質貼著刀鋒裂開的微妙感覺。每一道紋路是如何承受鋒刃掠過，肉絲又是如何落下。
仿佛她進入了江千帆那個所有感官被成倍放大的世界。
一切變得奇妙了起來。
「就是這樣的角度，你記下了嗎？」
「是的，我記下了。」林可頌點了點頭。
江千帆松開了手，開始熱鍋。
林可頌站在一旁，仔細觀察著他的動作。
鍋已經熱了，他並沒有倒油，而是將香菇倒入鍋中翻炒，將香菇中的水分逼出，放在盤中備用。
接著，他放入油，耐心地等待了十幾秒之後，才將肉絲放入。
他翻炒的手法很特別，仿佛每一寸肉絲都在他的鏟間躍動輕舞。林可頌踮著腳，看著肉的顏色還沒有完全變白的時候，蒜片與姜末被倒入，滋滋的聲響伴隨著濃香傳來，林可頌的肚子更餓了。
她咕嘟一聲咽下口水，江千帆卻說了聲：「你晚上吃的不是挺多嗎？」
林可頌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消化功能良好。」
江千帆沒有多說什麼，將原先備好的香菇倒入鍋中，說了聲：「取三塊冰塊加入湯鍋裡。」
「啊？為什麼？」
林可頌雖然照著去做了，但還是忍不住發出疑問。
「為了讓面更有彈性。」
原來是這樣！
當面二次沸騰之後，江千帆說了聲：「把面撈出來。」
林可頌照著做了，當她把面放進碗裡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分量根本只夠一個人吃啊！
江千帆將炒好的香菇肉絲連同湯汁一起澆在了面上，取來筷子，十分利落地將面與菜料攪拌均勻。
「吃吧。」
他將那碗面往林可頌的面前推了推。
「你不吃的嗎？這碗面就只是給我吃的？」林可頌怎麼想都覺得這個大冰塊會專門給自己做碗面吃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我不吃夜宵。」
「啊……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林可頌第一次對對方有了感激涕零的感覺。
「當做獎勵你沒有一個人逃跑，還記得回頭來找我。」
林可頌扯了扯嘴角，你說句「謝謝」會死嗎？
但是眼前這碗面實在太香了，只不過是碗香菇肉絲拌面而已，怎麼能這麼香呢？
「不會吃完之後我必須說出用了哪些材料吧？」
如果說不出來，你就會一直煮面給我吃，直到我的肚皮被面撐爆？
「我用了什麼材料，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嗎？何必多此一舉還要你說出來？」
江千帆的語氣如常，可他微微蹙起的眉頭明擺著潛台詞就是：你是白痴嗎？
林可頌心寬了，肚子也更加餓了。
她夾起一筷子面，吹了吹正要放嘴裡的時候，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忽然抬手，准確地按上她的額頭，讓她的臉抬了起來。好不容易夾起來的面又落回了碗裡。
他的手掌仍舊貼在她的額頭上。
林可頌莫名緊張了起來，「怎……怎麼了？」
「那麼燙的面，你這樣往嘴裡送，舌頭不要了嗎？」
林可頌傻傻地看著江千帆的嘴唇，他的舌尖若隱若現，有一下每一下地勾動著她的心緒。
她沒有想過他會碰她。
李彥說過他不喜歡別人碰他，梅爾也叮囑過她同樣的事。
可為什麼，那條規則就像是被打破了一般，他今天不止一次與她相觸了。
「我……我再吹吹……」
林可頌倒吸一口氣，低下頭來，夾起面，吹了許多遍，確定真的涼了之後，她才送進嘴裡。
而江千帆已經取來了布巾，開始擦拭台面，整理炊具了。
林可頌一邊吃著，一邊忍不住看著對方。
他整理廚房的時候，所有的一切水到渠成，林可頌說什麼都不相信他看不見。
而這樣的熟練，完全取決於他對這裡的了解。
林可頌這才發覺，所有的台面上都有細細的線，而每一種調料或者刀具，都放在被這些線所規劃出來的地方。林可頌終於明白了過來，只要這些東西都在規定的位置，江千帆就能記住它們的所在，像正常人一樣烹飪。
江千帆用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就將廚房裡的一切收拾妥當。從林可頌的角度望過去，無處不是閃亮亮。
她以為他會冷聲說吃完了記得把碗筷收拾好之類就離開，但是他卻在林可頌的身邊坐了下來。
一切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林可頌吃面條的聲音。
將第一口面條送進口裡的時候，林可頌就愣住了。只是十分家常的香菇肉絲拌面而已，卻有著這樣香濃的味道。
肉絲的鮮香與香菇、生姜、大蒜的味道融和在一起，變得十分耐人尋味，溫暖的感覺從舌尖湧向心底。
面條也以外的有彈性，帶著淡淡的雞蛋以及蕎麥的香味。
這一切都讓林可頌想要一口氣將這些面條全部吃下去。
可偏偏江千帆就坐在她的對面。
這些日子，林可頌已經深刻了解到了江千帆的聽覺有多麼神奇。而且他的用餐禮儀一向優雅，聽到她吃面的時候發出稀裡嘩啦的聲音，一定會覺得很不舒服吧？
於是她只能強忍住大口吃面的幸福感，挑起幾根面，送進嘴裡還得特別小心別發出任何聲音。
林可頌一邊吃，一邊抬眼瞄過江千帆。
大冰塊還坐在這裡干什麼呢？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面了？
江千帆微微靠著桌台，側著臉。林可頌的目光順著他深邃的眼睛，來到他的下巴，沿著他脖頸描摹他張弛有度的肩膀，最後停留在他解開了的襯衫袖口，整齊地折起，停留在他的小臂上。
林可頌下意識側過臉去。
因為那一刻她有一種衝動，她想要扯開江千帆的襯衫，看看他除了冷漠疏離之外的其他表情。
這樣的想法實在太變態啦！
「面有什麼問題嗎？」江千帆忽然問。
「沒！沒有任何問題！好吃的快爆炸了！」
他怎麼會覺得面有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好吃了她卻不好意思大口吃啊！
「你吃面的聲音一點不像是‘好吃的快爆炸’了。」
江千帆的手伸了過來，覆上了林可頌的小臂。
那一刻，林可頌緊張了起來，僵直著不知道該做什麼。
而江千帆的手掌卻沿著她的手臂緩緩向下，來到手腕處。
這是林可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指尖。那是一種與他的冷漠截然不同的溫潤觸感。
他從她的手中取過了筷子，向她傾下身來。
當他一點點的靠近，林可頌只覺得空氣莫名躁動了起來，就連他細密的睫毛都像是蠢蠢欲動的羽翼，留在眼瞼處的陰影那麼隱約悱惻。
他夾起了碗中的面條，含入口中。
「面沒有問題。味道也是對的。是香菇還是肉絲有問題嗎？」江千帆向林可頌的方向側過臉。
她在他的眼中體會到了墜落的預感。
「香菇呢？」江千帆微微蹙起眉頭問。
「我……我幫你夾。」
林可頌小心翼翼地從對方的手中取過筷子，夾起一塊香菇，送到他的唇邊。
曾經林可頌覺得他的嘴唇冷薄肅然，總是抿著，讓人心情緊張。可此刻她才發現，他有著美好的唇線，微啟時候，更是讓人想要高呼簡直是太撓人。
當林可頌輕輕將香菇送入他的齒間，她能感受到他的舌尖頂上來的那一瞬間。
她不得不屏住呼吸，江千帆的舌尖仿佛掠過她的心髒一般，全身最微小的細胞都在顫動。
「香菇也沒有問題。是肉絲不好吃嗎？」
他執著地要弄明白到底這份香菇肉絲拌面到底哪裡有問題。
而林可頌卻忽然意識到，這雙筷子是她剛剛用過的啊！
江千帆怎麼沒反應過來啊！
他要是忽然想到了，會不會用這雙筷子直接戳死她？
但是，她現在只能硬著頭皮夾起肉絲，送進他的嘴裡。
不得不說，他微微仰起下巴等待的姿態真的有那麼幾分可愛。就連原本冷峻的下巴都變得孩子氣了。
「肉絲也沒有問題，你到底覺得哪裡不好吃？」
江千帆的眉頭蹙了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