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顆糖

　　時渺渺以前跟著景衍出來玩的時候， 有遇到過穿著人偶服發傳單的兼職生，那個時候還覺得穿人偶服很好玩，蠻想嘗試一下的， 可當她自己真正穿上小黃鴨的人偶服親身體驗的時候， 只覺得好辛苦哦。

　　小黃鴨的衣服厚重又不透氣， 脚上套著橘色的超大號鴨掌鞋不合脚，戴著頭套很悶，且視野受阻，只能行動遲緩地靠近周圍路過的人，慢吞吞地一張一張把游樂園傳單發出去， 精力直綫消耗， 甚至有點想打瞌睡。

　　不遠處， 幾位推銷牛奶的學生正在給圍觀的小朋友發氣球。

　　她們身後， 一個懶洋洋癱在塑料椅上的爆炸頭小哥，啪地一下將礦泉水瓶重重放在桌子上，臺詞本一扔，刷地站起身， 氣勢很足地壓腿伸腰拉筋。

　　時渺渺莫名有點緊張地拭目以待， 只見小哥雄赳赳氣昂昂地把方塊形牛奶盒人偶服往身上一套，隨著一段抽風式Bgm蹦瞎卡拉卡， 動作狂野地晃動著腦袋， 一不小心笨拙地栽倒了，躺在地板上還不斷抽搐著腿。

　　小哥的硬核蹦迪把好不容易聚攏的人氣搞垮了，被彩色氣球吸引來的小朋友受到了驚嚇， 哇地一聲四散逃竄，還沒來得及背臺詞的小哥被幾個女生一頓暴捶。

　　時渺渺的瞌睡蟲一下被趕跑了，倏地，身後「哎呀」一聲軟綿綿的輕呼。

　　穿著人偶服的她慢吞吞地轉過身，却見跟她一起出來發游樂園傳單的小蜜蜂被嚇跑的小朋友撞倒了，仰面倒地的她艱難地撑著小細胳膊試圖爬起來，却笨拙地重新栽倒。

　　來來往往的路人只覺得有趣好笑，誰都沒有上去扶她一把，小蜜蜂委屈地扔了手裡的道具棒棒糖，正準備打個滾兒換個姿勢爬起來，餘光却瞥見一隻小黃鴨趿著鴨掌鞋朝她跑過來。

　　「你沒事吧？」時渺渺向小蜜蜂伸出手。

　　小蜜蜂怔楞了一下，忙將自己帶著金燦燦毛絨手套的爪爪遞給小黃鴨，在她的幫助下，費勁巴拉地重新站起來。

　　傳單散落一地，小蜜蜂沒管，兩手扶著碩大的頭套，露出燦若星子的眼眸，「我叫甜幼清，你叫什麽呀？」

　　時渺渺學著她的樣子把頭套微微掀開一點，笑眼彎彎地道：「我叫時渺渺，時間的時，渺渺兮予懷的渺渺。」

　　甜幼清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呆滯地望著她濕漉漉的眼眸，拿鼻子聞了聞她，「我是不是見過你啊……」

　　「你的味道也好熟悉哦……」時渺渺托著厚重的頭套，凑到她跟前嗅了嗅。

　　兩隻小動物的鼻尖無限接近，忽地，時渺渺右側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擦肩而過。

　　她猛地轉過頭，少年穿著黑色連帽衛衣，淺色牛仔褲包裹著他修長的雙腿，不疾不徐往前走的白運動鞋倏而停頓了一下，隨即若有所覺地轉過身。

　　時渺渺反應迅速地放下撑著頭套的手，假裝彎腰撿傳單。

　　小黃鴨頭套遮住了她微微驚恐的臉。

　　景衍怎麽會在這兒？！！！

　　「我自己撿吧，你不好彎腰。」甜幼清的小蜜蜂人偶服肚子圓鼓鼓的，比小黃鴨肥碩了一圈，可以直接蹲下來，把腿縮進筒肚子裡。

　　時渺渺怕露餡不敢出聲，緩慢地直起腰，頭套妨礙了她的視綫，她又不敢轉過去，頓了頓，覺得景衍應該差不多走遠的時候，那件熟悉的黑色衛衣再次出現在她的視野內！

　　景衍第一次放他家崽自己出去玩，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玩游戲都玩不進去。

　　凑巧韓流打電話約她去以前常去的酒吧聚聚，崽不在家，他悶在房間裡也沒什麽意思，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却沒想到在酒吧裡遇到了趙臻臻和陸文琦兩人蹦迪。

　　他驚了一下，還以爲趙臻臻竟然帶著他家崽來混酒吧，結果却發現時渺渺根本沒跟她們在一起。

　　跟小姐妹蹦迪蹦地正嗨的趙臻臻，冷不丁被景衍寒著臉拉出來也是一臉懵逼，眼看著兜不住了，才支支吾吾地坦白，把時渺渺周末兼職賺錢給他買生日禮物的計劃老實交代了。

　　不過趙臻臻只知道時渺渺是在中心時尚大道兼職，具體在什麽位置，做什麽，一無所知。

　　景衍立刻驅車前去，心急火燎地給時渺渺打了無數通電話，然而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他猜測大概是她工作時把手機放包裡沒隨身携帶，亦或是設置靜音了，又唯恐她是遇到了什麽情况，惴惴不安地圍著時尚中心到處找崽。

　　偶一回眸，看見兩個穿著人偶服的女孩艱難地蹲下來撿傳單，距離不算遠，隱隱能聽到其中一個女孩講話的聲音，音色跟他家崽有點像。

　　景衍從前走路上遇到這種發傳單的基本都不會多看一眼，也很少抬手接，但一想到他家崽有可能此時此刻就穿著笨重的人偶服工作，不由動了惻隱之心，走過去俯身幫她們把傳單撿起來。

　　時渺渺看著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將一沓傳單遞過來，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猶疑地緩慢伸出小手去接，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她斂著氣息，連眼睛都不敢抬起來，生怕跟他一不小心對視被認出來，抿緊嘴巴笨拙地微微鞠了兩下躬表示感謝。

　　「請問……」轉身離開的景衍倏地又側眸，「跟你們一起發傳單的，有沒有叫時渺渺的小姑娘？」

　　時渺渺漆黑的眼瞳微微睜大，楞了兩秒鐘，一把抓住旁邊甜幼清的手，堅定地搖了搖頭。

　　甜幼清：「……」

　　她仰起蜜蜂頭罩，透過圓圓小小的網紗洞看了一下眼前身材修長的少年，一隻爪被緊緊攥住，她配合地搖頭，「沒有，我們沒看到。」

　　時渺渺聞言稍稍送了一口氣，手勁微微鬆開。

　　景衍揚了揚眉，微啞的低沉嗓音重複她的話，尾音平緩而上揚，「沒看到？」

　　似乎帶著淡淡的質疑，又好像只是單純的再次確認。

　　不擅長撒謊的甜幼清緊張地吞了口唾沫，重重點頭，「對，沒看到！」

　　時渺渺悶在頭罩裡的腦袋低垂著，閉著眼睛用意念催眠自己，他沒發現我，他沒發現我……

　　「這樣啊。」景衍漆黑幽邃的眸微垂，視綫淡淡地落在眼前的小黃鴨身上。

　　嫩黃色的小黃鴨頭罩上，兩根頭髮俏皮地斜立著，小小眼睛裡黑洞洞的，沒有眼瞳的微光。穿著橘色鴨掌鞋的兩隻脚搓到一起，似是無意識地蹭來蹭去，左手緊緊地抓著同伴的三根手指，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景衍掀了掀唇，眼尾微微上挑，鳳眸一瞬不轉地望著小黃鴨，「那如果你們看到她的話，麻煩告訴她，有人找不到她很擔心很著急……」

　　他話音未落，一個腰上別著擴音器的年輕女孩一把抓住小黃鴨的手臂，撇開嘴邊的耳麥，急匆匆地拉著她就跑，「哎呀你怎麽回事兒，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你怎麽還跟人聊天呢？！」

　　時渺渺猝不及防地被拉著趔趄了一下，懵然地被不認識的小姐姐拽著拐過彎朝一家新開業的商鋪前跑。

　　「等、等下，什麽表演嘛？」時渺渺一手扶著微微搖晃的頭罩，搞不清狀况地問道。

　　靠近商鋪，音響開場背景樂的聲音有點大，小姐姐沒聽清楚她說的話，非常慶幸剛好趕得及，一把將她推上場。

　　闖入一堆小黃鴨中間的時渺渺：「？？？」

　　她不是發傳單的麽，一開始沒跟她說還有表演戲份啊？

　　然而來不及思考，悠悠舞的Bgm已經響起來，前排一群小黃鴨齊刷刷地抬起手臂慢悠悠地從左晃到右，時渺渺一臉懵逼地跟上節奏，從右晃到左。

　　旁邊小姐姐著急地提醒她，「跳反啦！」

　　時渺渺忙換個方向，結果一下沒站穩，直接四脚朝天地仰倒過去。

　　小姐姐驚呼一聲，忙跑過來扶她，身側有人比她更快，掠過她迅速地俯身將那隻狀况百出的小黃鴨扶起來。

　　景衍動作微急地掀開她的頭套，悶在裡面半天的小姑娘臉頰紅通通的，綁的馬尾辮軟趴趴地垂下來，幾縷長髮從發圈中散落下來，被薄汗浸濕，淩亂地貼在小臉兒上。

　　「摔疼了嗎？」景衍眉頭緊蹙，他心疼壞了，輕輕摸了下她的後腦勺。

　　頭套是厚厚的海綿做成的，墊了一下後腦勺不怎麽疼，時渺渺懵懵地搖了搖頭，隨即驚恐地睜大濕漉漉的眼瞳，脆生生地啊了一聲。

　　景衍差點被她傻呆呆的模樣逗笑了，微微沉下臉，戳了一下她亂蓬蓬的小腦袋，尾音帶著淡淡的威脅，「膽兒肥了是吧，學會跟我撒謊了，還找人幫忙糊弄我，嗯？」

　　兼職計劃被揭破，時渺渺鼓了鼓嘴巴，堅定問題出在趙臻臻身上，軟綿綿地吐槽道：「臻臻也太不靠譜了嘛……」

　　一旁拉錯人的小姐姐徹底懵逼了，這是哪隻小黃鴨，怎麽沒見過啊？

　　不遠處，另一隻抱著頭套的小黃鴨虛弱地跑過來，她喝了冷飲胃疼的厲害，穿著人偶服去衛生間太麻煩，浪費了不少時間才重新穿好趕過來，結果還是遲到了。

　　時渺渺穿的人偶服碰巧跟他們的一模一樣，這才鬧了場烏龍。

　　「熱不熱？先去把這玩意兒脫下來。」景衍修長的手指替她攏了攏額發，微凉的指尖觸到她滾燙的肌膚，拇指輕輕摩挲了下她軟嫩的臉頰。

　　時渺渺搖了搖頭，「不要，我還沒發完傳單呢。」

　　景衍擰眉，「不准發了，回家。」

　　「才不要！」時渺渺小腦袋搖成撥浪鼓，「我還沒領到薪水呢！」

　　「多少錢，我發給你。」景衍眸光微沉，態度强硬。

　　時渺渺微微負氣，「那怎麽能一樣，這是我靠自己的努力親手賺來的，現在走了的話，我今天的辛苦就白費了，我才不要！」

　　小姑娘賭氣甩開他的手，景衍抿了抿唇，最終妥協道：「我跟你一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