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顆糖

　　轉眼三月底， 高三第二次模擬考試時間。

　　寒假前的一模時渺渺沒有考試成績，被分到最後一個考場。心懷忐忑的熱愛學習雁峰山小狼王，還挺擔心換了陌生的環境， 跟一群不認識的同學一起考試， 可能會影響她的發揮， 結果九班半數同學都在最後一個考場。

　　她的考場座位在教室前門靠墻第二位，坐在她後面的還是趙臻臻，前面是齊昊，景衍跟韓流坐在她斜對角。

　　「小喵喵，等會兒關照下姐姐唄， 你答題卡塗完往旁邊放放， 回頭姐姐請你吃飯哦！」趙臻臻一隻手托著下巴， 朝時渺渺拋了個媚眼。

　　小前桌上課總是肩背挺直地坐著， 乖巧得跟小學生似的，認真做筆記，作業也寫得一絲不苟，還經常向學霸請教問題， 成績肯定差不了。

　　時渺渺明亮的鹿眸新奇地看著她淺棕色的美瞳， 眼綫上揚的弧度讓她看起來像一隻慵懶的猫妖，「你的眼睛好好看哦。」

　　女孩子都喜歡被贊美， 趙臻臻飛快地眨了眨暈染著灰紫調眼妝的大眼睛， 「那選擇題一定要給漂亮姐姐抄一下哦，不然姐姐考太爛化妝品都會被家裡沒收的，還有心愛的愛豆海報， 你忍心嗎？」

　　「沒問題噠！」時渺渺很好說話，信心滿滿地拍著胸脯保證。

　　第一場考語文，考試時間兩個小時半，時渺渺感覺自己猶如考神附體，刷刷刷筆走龍蛇，做題速度飛快，答題區填寫得密密麻麻。

　　教室黑板上方挂著的時鐘分針剛轉過一圈，時渺渺就全部寫完了，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洋溢著自信的神采，儼然對自己的作答非常滿意。

　　她抬眸打量了一圈周圍的同學，却發現已經趴倒了一大片，只剩下少數幾個還在奮筆疾書，比如坐在她前面的日天俠。

　　兩位監考老師一前一後，都翹著二郎腿倚坐在木椅上，膝上攤著一沓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舊報紙，困倦地打著哈欠。

　　時渺渺偷偷地看了一眼教室最後排角落裡的景衍，他一半側臉隱匿在薄薄的陰影裡，鴉羽似的長睫虛虛斂著，眉眼間透著淡淡的散漫。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筆，不疾不徐地在答題卡上塗寫。

　　倏地，他掀起眼皮，漆黑的鳳眸撞入她的視綫裡，削薄的唇便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銳利的眼尾微彎，棱角分明的冷峻側臉淺淺柔和下來。

　　教室靜謐，時渺渺無聲地做著口型，「加油！」

　　景衍揚了揚眉，幽邃的眸光落在小姑娘粉潤的唇瓣上，眼底氤氳起溫軟的笑意。

　　考場裡有人提前交卷，時渺渺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留下來，精神上給予做題緩慢的景衍以支持，於是她選擇趴在桌子上睡覺。

　　考試結束鈴聲打響的時候，隻草草簽上自己大名便倒頭呼呼大睡的韓流，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活動著睡麻了的筋骨，眸光不經意地一瞥，却發現景衍的試卷竟然寫得滿滿當當！

　　「沃日！」韓流見鬼似的瞪大眼睛，「衍哥，你這是要走上學渣的逆襲之路啊？」

　　他的語氣活像景衍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最後一考場的考生跑得飛快，監考老師自己到桌前收考卷，收到景衍跟前的時候，老師也楞住了，仔細核對了好幾遍。

　　景衍低斂的眸沒什麽情緒，無視衆人探究中夾雜著怵惕的眸光，走到教室前門，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腦袋。

　　時渺渺沒睡醒，兩隻小手胡亂揉搓著眼睛，小臉兒皺巴成一團。

　　「走了，出去吃飯。」景衍抽出她扣在拇指底的黑筆，順手蓋上筆帽。

　　「啊？」時渺渺睜著惺忪睡眼，纖長細密的眼睫濕漉漉的，「去哪裡呀？不在食堂吃飯麽？」

　　景衍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揩去她眼角的一處濕潤，「不是想吃外面的小吃麽？」

　　時渺渺眸光一亮，困意消散了大半，忙不迭地站起來跟著他。

　　「書包不要了？」景衍提醒她。

　　「哦！」時渺渺兩隻小手下意識往肩膀上一摸，沒有背帶，暈暈乎乎地扭著小腦袋，眼眸漫無目的地在教室裡尋。

　　景衍無奈地輕笑，去多媒體講臺後拎起她的小書包，抬起一隻手喚她過來，「小迷糊。」

　　考場裡零星沒走的學生以及監考老師，「？？？」

　　趙臻臻語文還可以，第一場考試隻臨交卷的時候，抬眼看了看時渺渺的前幾道選擇題，答案竟然全都不一樣！搞得她好迷茫哦！

　　下午考數學，她的小前桌做題依然落筆如有神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戰鬥。

　　時渺渺把答題卡往旁邊一放，趙臻臻伸長脖子開始抄前面十四道填空小題，大題她就不指望了，小前桌的字迹實在是太抽象了，歪歪扭扭還分家，抄著太費勁了。

　　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她總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考英語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她發現，英語聽力還沒放完，小前桌竟然答題卡都刷刷塗完了！完了！

　　趙臻臻瞬間感覺烏雲罩頂，一道驚雷加閃電把她劈得人神合一，她顫抖地撕下幾綹小紙條，寫上ABc捏成團抓起了鬮。

　　交完卷，趙臻臻一臉大限將至的表情看著時渺渺，「小喵喵，你的英語……」

　　時渺渺眨巴眨巴眼睛，倏地憂傷地嘆了口氣，「我呀，什麽科目都好，就是英語太差，偏科偏的太嚴重啦！」

　　「……」趙臻臻狠狠地鬆了口氣，原來只是英語差，嚇死她了。

　　然而，最後年級總分榜排出來的時候，趙臻臻直接懵逼了！

　　她的名次比一模倒退了五名，更驚悚的是，時渺渺的大名赫然排在她後面一位！後面！

　　趙臻臻表情驚悚地瀏覽了一下時渺渺的各科成績，發現她分數最高的科目竟然是英語，85高分！

　　……

　　趙臻臻：「臥槽？！」

　　她隱約記得，小前桌說她最差的科目就是英語，她當時還無比慶幸自己沒抄她的選擇題，而是英明神武地選擇了抓鬮自救……這太尼瑪詭异了吧？！

　　最最吊詭的是，英語三大部分選擇題總分就是85分，而當時小前桌塗完答題卡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所以她選擇題全對？！靠蒙的？！一題不差全蒙對了？！

　　趙臻臻：「啊！！！！！！」

　　半山別墅。

　　雁峰山小狼王承受了妖生重挫，趴在景衍懷裡哇哇大哭。

　　小姑娘薄薄的眼皮哭得又紅又腫，鼓成倆小核桃似的，汹涌的眼泪把他胸前一層棉布料浸得濕透，軟綿綿的小嗓音都啞了，還難過地抽抽搭搭的，可見考試成績讓她有多難過了。

　　「崽崽乖，不哭了，我們下次努力嘛，這次沒考好沒關係的。」

　　景衍輕輕地拍著她單薄的脊背，溫聲安慰她，又心疼又好笑，但是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可一聲也不敢笑，不然小姑娘能把家裡哭成水簾洞。

　　「爲什麽會這樣嗚嗚……」時渺渺抽噎著，小臉哭得通紅，含糊不清地悲憤道，「我明明好努力的哇啊嗚嗚嗚……」

　　「沒事，咱不就有點偏科麽，你看英語考多好，85分呢！」景衍摸著她毛茸茸的小腦袋，「我們崽崽優秀著呢。」

　　他不說還好，一說時渺渺哭得更撕心裂肺了，「我英語全瞎猜的啊！」

　　景衍：「……」

　　她其他科目門門墊底，連語文都隻考了三十分，物理化學直接個位數，年級裡除了韓流這種光簽個名的，凡是掙扎了一下的隨便寫寫總分都比她考的多。

　　景衍耐心哄她，「咱字寫得吃虧了，周末報個硬筆書法補習班好不好？」

　　小姑娘恨不得一個字占三個作文格，批卷子的老師能不能看懂還是個問題。

　　時渺渺嗚嗚咽咽地，她的偉大志向受到了猛烈的衝擊，「我考不上大學了怎麽辦啊嗚嗚嗚……」

　　「能考上，不哭了。」景衍扯了紙巾給她眼泪鼻涕擦一擦，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住了，牽著她的小手去洗臉。

　　時渺渺慢吞吞地踩著樓梯，她倏地想起來，掀起紅腫的眼簾，仰著小臉狐疑地問，「你語數外三科總分多少呀？」

　　景衍垂著頭看她，漆黑的眸底透著淡淡的緊張，欲言又止地猶疑開口，「……322。」

　　時渺渺：「？？？」

　　下一秒，雁峰山小狼王徹底崩潰的哭聲響徹整個半山別墅。

　　二模以後，高三的學習氛圍變得更緊張了，尤其是一中成績中上游的學生，卯足了勁爭分奪秒地奮起直追。

　　不埋頭苦讀沒辦法啊，他們學校校霸隨便考考就他媽輕易趕超上來了，這也太他媽嚇人了吧！

　　年級總分排榜一公布出來，學校貼吧論壇直接炸翻了！

　　搞毛？！

　　那個狂躁起來一脚給人踹骨折的年級大佬，那個抽烟喝酒燙頭（？）打群架不知學習爲何物的校霸，那個連一模總分成績都沒有的學渣，三科總分竟然輕輕鬆鬆考了322分，這他媽是二模啊二模！難度變態的二模啊！

　　許溫言這種學霸考多少都習以爲常不覺得逆天，您一回回交白卷的最後一考場預定選手，突然這麽難的試卷還考三百多分真的合適嗎？！

　　貼吧裡有人蓋樓猜測，難道是因爲大佬有了女朋友以後，受到了好學生的感召重新找回學習的動力，浪子回頭，爲了愛奮起直追，希望將來跟女朋友考上同一所院校？

　　此言一出，衆人恍然大悟，甚以爲有理。

　　吃瓜群衆紛紛感嘆，愛情的力量就是那麽的偉大！愛情就是可以化腐朽爲神奇！

　　直到，有不怕死的人看不下去，悄悄在底下貼上大佬緋聞女友的成績單。

　　語文30，數學12，英語85，物理7，化學6……

　　熱鬧的貼吧一度陷入死一樣的沉寂。

　　良久，有關注點跑偏的瓜友幽幽地問一句，「話說，有沒有可能是因爲大佬的女朋友中文不太好？」

　　九班依然沒有被積極向上的學習風貌波及，教室裡始終喧鬧吵嚷，籃球場上隨時可見班裡一群男生肆意奔跑的身影。

　　下午第三節自習課，從不正確的自我認知中漸漸清醒過來的時渺渺，已經被景衍溫柔地撫平了內心的悲痛，還抽空跟同桌丘曉曉咬耳朵。

　　丘曉曉這次二模考試發揮超常，在年級裡一躍上升了五個名次，綳著的那股勁終於稍稍放鬆了些，又忍不住開始刷她家男神的微博動態。

　　她男神跟趙臻臻的愛豆是粉圈公認的對家，掀起的駡戰接連不斷，掐架掐得很熱烈，所以她從來沒敢跟趙臻臻透露過自己的愛豆是誰。

　　「怎麽樣？是不是超級無敵帥？」丘曉曉點開一張高清美圖放大，悄聲道，「你回頭看看趙臻臻桌上的海報，我愛豆是不是比他帥？」

　　時渺渺眨巴眨巴眼睛，食指撓著額角狐疑地回頭，試圖分辨清楚兩人的長相。

　　趙臻臻正在喝可樂，冷不丁被人猛地抬了一下飲料瓶，狠狠嗆了一口。

　　「宋三火你給老子死！」趙臻臻憤怒地掐著同桌宋焱的脖子。

　　宋焱連叫女王大人，笑著求饒，「你不是生理期麽，怎麽還喝冰水？別喝了，對身體不好。」

　　「……？？？」趙臻臻楞住了，刷著睫毛膏的濃密長睫撲閃了兩下，一臉懵逼地問，「你怎麽知道我生理期？」

　　宋焱沒說話，細長的眸靜靜地看著她，眼眸深邃。

　　四目相對，趙臻臻持續懵逼了幾秒後，整個人倏然炸開了，「臥槽！宋三火你是不是變態啊？！！！」

　　宋焱：「……」

　　時渺渺探頭探腦地看清了趙臻臻桌上海報的人臉，剛一轉回身，丘曉曉猛地將手機推到了她面前。

　　她怔楞了一下，隨即，一隻寬厚的手砰地拍在她課桌上，嗓音渾厚嚴厲，「拿著你的手機，跟我出來！還有你們兩個打鬧的，滾到教室門口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