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如果黑暗裡有光（12）

　輪椅上坐著的那個他們當然知道是程歡， 但是和他們印象裡的完全不同。

　蒼白也病弱， 但是那身氣勢卻不容想讓，輕飄飄一個眼神就像是能看透一切。

　而程歡身邊的蘇妙才是最讓他們震驚的。養了蘇妙這麼多年， 就這一照面，他們甚至根本認不出來這個女孩就是蘇妙！

　只是換了身衣服就能變得這麼好看？蘇妙養父母都盯著蘇妙看個不停，蘇妙養母甚至開始盤算， 蘇妙這個長相， 是不是應該多從程歡身上要點代價才算是過關。

　而蘇妙養父母的親生兒女的想法就直白多了。他們一個看的是蘇妙，一個看的是程歡，一瞬間心裡再打什麼算盤顯而易見。

　蘇家那個養子之前看不上蘇妙， 是覺得蘇妙傻了吧唧沒有情趣。可看到今天的模樣， 覺得就沖著這個臉，也值得玩一把。

　至於那個養女，則是看上了程歡。圈子裡好看的男的不少，可像程歡這個好看的， 就只有一個， 就是顧家那個混不吝。可顧家那個根本招惹不起。倒是這個程歡， 瞧著病弱還溫和， 倒是可以試試。

　這麼想著， 蘇小姐就很想主動，結果被弟弟搶了先。

　“姐你回來了， 坐啊！”他表面是正常的姐弟親熱，可伸出去的手位置很微妙，正對著蘇妙的腰。

　程歡伸手把蘇妙護在身邊。隔開了蘇妙弟弟的窺伺。

　蘇妙養父母對視一眼， 都覺得他們和程歡之間的條件還能再談。這程歡也太護著蘇妙了一點，別人碰一下都不行。

　然而萬萬沒想到，程歡開口和他們談的，根本不是他們腦補的什麼買賣協議，而是直接買斷他們和蘇妙之間的領養關係。

　“我是蘇妙的哥哥。”

　“什麼？”這一句話直接把蘇家養父母嚇了一跳，“蘇妙是孤兒，怎麼可能有哥哥！”

　“怎麼沒有？我們倆是龍鳳胎，一起流落在孤兒院的。”程歡示意助理把相關的手續和證明拿給蘇妙養父母看。

　兩人趕緊接過來，看完之後都有點懵。

　這和他們之前腦補的不同。他們以為程歡是看上了蘇妙，這樣就可以借著嫁蘇妙的由頭，謀奪程歡的財產。可現在程歡是哥哥，這無疑會讓他們的打算落空。

　不行，不能這麼輕易放蘇妙走。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有了主意。

　可程歡也看出他們在想什麼，他沒說話，只是示意助理上去溝通。

　助理一邊往外那資料，一邊和他們說道，“其實我們會和您溝通本身就是對您二位的尊重。否則蘇妙已經成年，就算是想強行接觸領養關係也是沒有問題的。”

　“更何況，我們頭兒已經給了足夠的補償，你們對蘇妙也並不是真的好不是嗎？”

　“怎麼不會真的好？妙妙在外面可一直是咱們蘇家的正經大小姐啊！而且她之前定下的婚約也是頂尖的。如果陸洲沒有出軌，陸家比蘇家還要好，這可是高嫁。”

　“可明人不說暗話，咱們這地界，凡是高嫁的，有幾個不是賣女兒？”

　“你別太過分！”蘇妙養父皺眉。

　助理冷靜的反問，“那你怎麼不把陸洲介紹給你自己的親閨女？別說年齡不合適，他只比蘇妙小兩歲。”

　“誰會嫁給那種人！”蘇家這個小姐是個真蠢貨，實話立刻就來。

　助理似笑非笑的看著蘇妙養父，蘇妙養父頓時無話可說。

　屋裡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蘇家人都不知道怎麼打破平靜，倒是程歡漠不關心的喝著杯子裡的茶，仿佛這些事情都和他無關一樣。

　其實突破點還是在蘇妙身上，蘇妙養母趕緊往蘇妙面前坐坐，拉起她的手，像是要說母女間的私房話。

　“妙妙，你說呢？真的要離開媽媽嗎？”仿佛是捨不得閨女的慈母，蘇妙養母的眼圈都跟著紅了。

　也是虛假到了令人作嘔。助理經手了所有事兒，自然明白蘇妙養母這個做法多噁心。

　從小到大，她根本不把蘇妙當親生閨女帶，甚至連一句認可都沒有過，就是完全當成展示的商品，甚至蘇妙現在的心理問題就是這個惡毒女人一手造成。至於更深層次的心理創傷就更是不用提了。可現在她卻利用蘇妙來達到牽制程歡的目的。

　而蘇妙也因此愣住了。她呆滯的看著養母拉著自己的手，半晌反應不過來。

　這樣的親昵是她從小到大最渴望的事兒。每次看到母親抱著弟妹，她都羡慕的不行，然後就更加努力的討好，並且連弟妹一起討好。

　而養母說捨不得她，她也分不太出來真假，只是本能的覺得沒有那麼真誠。

　畢竟她在蘇家說是大小姐，卻幹著女傭的活，她給蘇家做了十多年的早點，卻從來沒人知道她喜歡吃什麼。永遠穿著的都是妹妹不要的裙子，沒有人在乎她到底喜不喜歡這樣的衣服。

　蘇妙從來沒有和人說過，她這麼瘦，並不是因為可以減肥，而是怕沒有合適的衣服。養母的親生女兒比蘇妙要矮十公分。小時候還好，可長大了之後衣服號碼就變得不再合適。

　蘇妙為了穿上那些衣服，就只能不停的減肥，變得比同樣身材的都瘦上一圈，這樣才能確保穿上妹妹淘汰給她的衣服和鞋子。

　定定的看著養母拉著自己的手，蘇妙這一瞬間想了很多。

　別的不說，就只說兩天前她還是動不動就要把養母氣死的廢物，可現在卻成了香餑餑了。一時間，蘇妙心裡五味陳雜。

　“母親，您能抱抱我嗎？”像是要驗證什麼一樣，蘇妙提出要求。

　“蘇妙！”助理急了，以為蘇妙是被誘惑。

　可蘇妙養母卻露出一個勝利的表情，並且主動抱住了蘇妙。“可以的啊！什麼時候讓媽媽抱抱都可以，妙妙你一直是媽媽最懂事的好女兒。”

　最懂事的好女兒。這句話像是錐子，把蘇妙的心口捅得發疼。

　這句話，從小到大她聽得太多了。

　一開始，把他推出去和陸家聯姻的時候，說的就是最懂事的好女兒。

　接下來，哄著她事事順從的時候，也說是這句話。

　還有那天，叫她去和五十歲的老男人聯姻，說的還是這句話。

　一直到今天，不想讓哥哥要走自己認祖歸宗的時候，說的還是這句話。

　蘇妙雖然自欺欺人，但她不是真傻子。她也在想一種假設，如果她沒有被程歡找回來，她的養母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或許為了讓她高高興興的去嫁給五十歲的老男人，她還會這句話，自己也或許真的會因為這個擁抱和這句話，就感動得把命都給養母。

　但是到底還是不一樣了。她遇見了哥哥。

　把頭輕輕靠在養母的肩膀上，蘇妙仔細的分辨著這其中的區別。

　同樣是懷抱，可卻是天壤之別。

　和靠著程歡的時候完全不同。程歡太瘦，肩膀也不如養母柔軟，但是卻讓她覺得能夠撐起一片天。但養母呢？

　只有虛偽和利用。

　可程歡的懷抱不一樣。哥哥的懷抱一直十分溫暖，溫暖到了，只要回想，就能紅了眼圈，恨不得永遠藏在裡面，不要出來。

　蘇妙眨眨眼，分明應該感動的時候，可她卻哭不出來，甚至覺得荒唐。輕輕推開養母，蘇妙對她說了一句，“我不會留在蘇家的。我要跟著哥哥會我自己家！”

　說完，她就回到了程歡身邊安靜坐好，不在說一句話。

　蘇妙養母陡然變了顏色，“妙妙，你這什麼意思？”

　蘇妙不言語，不管怎麼質問，都不在說話。她知道程歡在和養父母談判，她現在多說多錯，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說，即便不能給程歡助力，也不能給他添麻煩，讓養父母抓到什麼漏洞和把柄。

　聰明的女孩，程歡看出蘇妙的打算，贊許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後示意想要繼續扯皮的助理停下。

　這場鬧劇他看夠了。如果不是要讓蘇妙自己有一種徹底脫離蘇家的真實感，程歡原本都不打算親自來談。就蘇家這對夫妻，短視貪財，根本就不值得花費太多的心思。

　現在目的達到，程歡也不打算在多說，直接蓋棺定論，“蘇先生，還有蘇夫人，我晚上還有事兒，所以沒有太多時間。方才我想說的，我的助理已經說得很清楚。”

　“可蘇妙在法律意義上來說，是我的女兒。”

　“對，是你的，但是從法律角度來說，你對蘇妙的虐待也已經觸犯虐待兒童罪。如果往深了挖掘，可能要追究到蘇妙幼年，你確定還要和我繼續扯皮嗎？”

　“你什麼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給出來的，已經是最大的好處，你想在從我身上要好處，對不起，不可能。我妹妹的確是無價之寶，所以我自然要留著產業給她最好的日子，不是嗎？”

　程歡這話說的斬釘截鐵，乾脆撕破了臉。蘇妙養父還想在說什麼，可程歡卻已經起身只說了一句“後會有期”。然後就帶著蘇妙走了。

　不歡而散。蘇家養父母氣得七竅生煙，程歡剛出了門，他們就忍不住破口大駡。

　然而程歡那邊卻並不在乎，他甚至連蘇家會剛到底的擔憂都沒有，因為他肯定蘇家一定會妥協。畢竟蘇妙已經抓不住了，那兩口子最後一定會選擇抓住眼前有的餡餅。

　程歡會踏踏實實的等待他們上鉤。

　就這樣，程歡帶著蘇妙往停車的地方走。就在上車之前，程歡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連忙開口問蘇妙，“妙妙，你在蘇家還有沒有什麼要帶走的？”

　蘇妙搖搖頭，“那些都不是我的，不用了。”蘇妙也很唏噓。她在蘇家過了快二十年，卻沒有自己的物件。

　程歡倒是不在意，“那正好，以後少了什麼就買新的。”

　“太浪費！”蘇妙嘟囔了一句，但還是沒有反駁程歡要她去買東西的要求，而是迂回了一下，“今天累了，想睡覺。”

　“嗯，那就明天想動了再說。”

　“可後天就要開始上課了。明天要早點起。”蘇妙自覺的規劃時間，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漸漸的掌控自己的人生。

　程歡和助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笑意。

　脫離蘇家，解決了這個女孩一個心結。到底還是讓她徹底往好的道路上走去了。

　可緊接著，對面走過來的男人，就讓程歡機警起來。

　是陸洲。

　這可真是巧了，原本只想解決蘇家，這個渣男竟然自己送上門，倒是省得在多跑一趟。

　程歡還記得現在的蘇妙可還沒有完全和陸洲退婚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