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炫富男配的沒出息哥哥（5）
“我為什麼要解釋？沒有人規定別人問我就一定要回答不是嗎？”程昱據理力爭， “而且我也沒有騙人， 我只是……”
“只是沒有說實話而已，但這和騙人有什麼區別？”程歡直接捅破他欲蓋擬彰的窗戶紙。
“哥， 你！”程昱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和程歡對視。在他的印象裡，哥哥一直都是和自己一國的， 為什麼就突然換了立場， 還和網上那些人一起指責自己？被網路暴力已經很可憐了，為什麼就連哥哥都這麼對待他？
可程歡接下來的做法卻更加不留情面。他一把把程昱從床上抓起來，然後拿出手機， 打開微博。
“你要幹什麼！？我不看！你放開我！我不要看！”程昱嚇得立刻閉上眼想要逃避。
但程歡怎麼可能讓他逃避， 他甚至一條一條的給他念出來。
“為什麼騙人？博主看起來對名酒很瞭解，很多名酒只要露出一個標籤或者一些酒的性狀就能猜出來大致的牌子和酒廠，有這樣的本事對於網紅來說就已經足夠了。炫富說到底還是虛榮。”
“我真的笑死了，高中作業還不多嗎？怎麼不去寫作業？”
“浪了兩年家裡竟然沒人知道， 這家庭教育也是堪憂。”
一字一句， 倒是不髒， 更多的是網友們的調侃和吐槽。畢竟程昱這個炫富只是裝逼， 並沒有故意傷害人或者騙錢， 所以雖然大家討論，但是真正詛咒爆罵的還是相對較少。
可即便這樣， 程昱也受不了。他掙扎著把程歡手裡的手機奪走，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不要念了，我不想聽！”他喘著氣， 紅著眼睛瞪著程歡，竟像恨極了，“為什麼你也這麼對我？我已經很慘了，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程歡卻異常冷靜的和他講道理，“我可以放過你，但是你不站出來，你以為網上那些人會放過你嗎？還是說，你以為躲起來，藏在家裡不出去，時間就可以把你那點事兒都徹底蓋住，煙消雲散？互聯網有記憶，你不知道嗎？”
“只要你還生存在這個社會裡，有人想要查你，只靠一個百度就能查到這些痕跡。”
“那我去死可以了吧！我死了就能過去了不是嗎？”
“程昱你幾歲了？你以為什麼事兒都能一死了之嗎？而且，你以為你沒有害人你就沒有錯，可實際上你差點把別人的家庭毀掉。”
“我沒有，我就是假裝有錢人，開直播也沒和人要打賞，打賞我的我都退回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顧景元呢？”
“顧景元是誰？”
“你偷拍名酒照片的真正主人！”程歡深吸了一口氣，把今天在酒吧發生的事兒原原本的和弟弟說了一遍。同時講明瞭顧家和酒的厲害關係。
“沒這麼嚴重吧！”程昱覺得程歡誇張。
程歡也不辯解，直接告訴了他顧景元的情況，“程昱，顧景元看不見。他原本偽裝得很好，就因為你這次的炫富被人扒出來了具體的身體情況。”
“有錢人的圈子，表面都是生意，私下都是主意。顧景元看不見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他第二天就在學校裡被人推下了游泳池差點淹死。”
“程昱，人命擺在這裡，你還覺得你沒有做錯嗎？還是說，你一定要等到有人死了！真正見血了，不可挽回了，你才能站出來說一句對不起？”
“我……我不知道，我沒想害他。”程昱一下子就慌了。他就是個剛上高一的半大孩子。說白了，這事兒從發生到現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往別的地方想。
至於顧家那些彎彎繞，如果不是程歡講給他，他連想都想不到。因此，程歡現在這一番話，對於程昱來說無異於當頭棒喝。把他所有逃避的退路都堵死了，不得不往前看。
畢竟程昱還有良心，就像程歡說的，他不能真的等到死人，才追悔莫及。
現在或許無法彌補，但最起碼，還能止損。程歡是正確。
深吸了兩口氣，程昱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說了實話。
“我一開始不是故意的，那天實在是太冷了，手指都是凍僵的。可還要寫作業，還得幹活，我實在是熬不住，就發了那條微博。但是手機卡死了，我少打了如果兩個字，就變成了我有。”
“然後呢？”程歡閉了閉眼，掩藏住泛紅的眼圈。
“然後我想改的，但是開機之後，就發現下面竟然多了一條留言。那個人說，他說他羡慕我，羡慕我能有這樣的好酒。”
“哥你相信我，我沒有想騙人的。我只是捨不得。”程昱眼裡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第一次有人說羡慕我，我就是捨不得否認，所以才沒解釋。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哥你相信我，我沒想害顧景元的。”
“哥知道，哥相信你。”
“我從小到大都在羡慕別人，羡慕他們有好看的衣服，羡慕他們有名牌鞋子，羡慕他們可以隨便就去買零食，甚至羡慕他們作業寫壞了，就隨便撕掉本子上的一頁。可這些，我都不行。”
“而且哥，我真的好想成為有錢人。你還記得爸爸嗎？”
“嗯。”
“就為了咱們倆的學費，他在工地累死了啊！可分明累死了，工地不賠償不說，連剩餘的工資都不給。最可笑的是什麼？勞動仲裁的官司咱們竟然打不起。”
“說好的為了人民利益呢？為什麼不找律師就是敗訴，找了律師拿到錢就會變成律師的高額傭金？誰保護過咱們？誰幫助過咱們？爸爸走了之後，咱倆就像是沒人管的野狗，撿著剩飯過日子，這些哥你還記得嗎？”
“記得。”
“所以我才想成為有錢人。窮根本就是原罪！就因為窮，我在學校裡，也是他們開玩笑的對象。你能想像，全班上跆拳道課，脫了鞋子之後，我的一雙襪子都能成為他們口中一天快樂源泉的段子？”
“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是我難受。”程昱握緊了拳，剩下的話說的更加艱難，“哥，我不怕吃苦。可我真的好害怕咱們在怎麼努力，也不會變的幸福。我更害怕，更害怕未來你和我，也走上爸爸的老路。”
“就像現在，你不是就和當初的爸爸一樣，為了我早出晚歸？上個月你過勞暈倒了是不是？我都知道，所以我才這麼希望自己是個有錢人。哪怕在網上騙騙別人，聽兩句別人的追捧，我也感覺自己美夢成真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人的，我也沒有想過害死誰，我不知道會給顧景元惹出這麼多麻煩。”
“行了，別說了。”程歡伸手把程昱抱在懷裡，可很快，他肩膀上的衣服就濕透了。程歡沒有勸他別哭，只是一下一下的拍著他的後背，給他安慰。
他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其實程昱才是最害怕的一個。現在的哭泣，愧恨是有的，可更多的是情緒的發洩。
程昱心裡有個巨大的傷口，因為父親的死，因為哥哥養家的疲憊，也因為貧窮，更因為那些個或是善意，或是無意的調侃對自尊心的傷害。
而這一切的一切，已經將他敏感的心臟捅得千瘡百孔，只要一動，就會鮮血淋漓。
所以程歡要先讓他把所有的情緒發洩出來，然後在為他一點一點建立自信。
他要讓程昱明白，貧窮只有你在意的時候，才是跨不過去的深淵。可當你把它當成成功前的磨煉，就是另外一種甘甜。
人如果不能立刻掌控生活，那就不妨先學會享受現在的生活。
因此，程歡哄了程昱很久。直到一個小時過去，程昱才把所有的情緒宣洩完畢，漸漸地冷靜下來。
而程歡也趁機開導他，“程昱，你剛才說的有一件事是錯的你知道嗎？”
“什麼？”
“其實很多人都羡慕你，即便咱們家沒有什麼錢。”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程歡拿出一個盒子。“看見了嗎？”
程歡把盒子打開，裡面都是都是一張一張的獎狀，可程昱並不在意。因為這些獎狀沒有一個能夠換成最實在有用的金錢。
但程歡卻一點一點和他回憶。
“你看，這是你上小學時候，第一次拿到數學競賽的獎狀，當時你贏了一整個學期的作業本。”
“是啊！後來我每年都盼望競賽開始，可後來獎勵的就是那種好看卻不實用的東西了。”
“你啊！”程歡被他的實在逗笑，可還是收斂了笑容繼續說，“這是你初中時候屋裡競賽一等獎的獎狀，這個總有用了吧！當時獎勵了兩百塊錢，你揣著一路從學校跑回來，咱們倆晚上八點把菜市場賣肉大叔家的們敲開了。用這個錢買了肉你記得嗎？那是咱們那個冬天，第一次吃肉。我還給你包了餃子。”
“是啊！”程昱點頭，也很回味，“餃子很好吃。”
“嗯，”程歡也點頭，又拿出了另外一張成績單，“還有這個，這是你中考時候的成績條，全市第三，足夠哥哥和人吹好久。哪天哥哥喝醉了你記得嗎？”
“記得的，哥是躺著被人抬回來的，還好抱著我哭了好久。說我終於出息了。”
“是啊！哥當時覺得，我家昱昱是全世界最有出息的孩子！”最後，程歡拿出弟弟高中之後的成績單。
“你看這些，這個是你入學之後的每一次成績。你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前三，學校前十，你說，這是不是很值得驕傲了？”
“是不是經常有同學感歎，要是有你這樣的成績就好了？”
“可那也只是成績，並不代表什麼的。”
“代表了，他最起碼代表了你的同學們對你的認可不是嗎？”
“好像是這樣。”程昱看著程歡，覺得有點懵。
可程歡接下來的問題，卻更讓他覺得自己過去的認知，仿佛是錯誤的。
程歡問他，“你的同學會因為咱們家沒有錢，就疏遠你嗎？”
“沒有。他們反而什麼都叫我。”
“對，就算你沒有籃球鞋，永遠不會買足球，也不能買隊服。但是他們每次比賽都叫你對不對？”
“對。”
“包括偶爾你們出去玩，他們知道咱們家情況不好，就會選擇很便宜的大排檔，不會讓你aa付帳的時候為難對不對？”
“對。”
“還有咱們家上不起補習班，但是他們去了之後，每次都會把筆記借給你是不是？”
“是。”
“所以你為什麼覺得因為貧窮你就一無所有？”
“因為他們都在同情我。”
“可程昱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與其說是同情，你為什麼不覺得他們是把你當朋友？”
“而且，就算不說這些，你最起碼還有哥哥，你一直是哥哥的驕傲。”
所以，從來就沒有人瞧不起他？所以，在他那些朋友眼裡，與其說是可憐貧窮的家境，他們更佩服的是能夠成為學霸的頭腦？
回憶起生活裡的點點滴滴，那些朋友們每次看似遷就實則體貼的舉措，程昱恍然大悟，可緊接著，就是無盡的懊悔。
因為太晚了，騙人的事兒已經被扒出來，他回不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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