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灰姑娘的混蛋弟弟（8）

　“不用了。”羅維盯著地面， 突然說了出來。“你們隨便怎麼判他，我們梓萌是不會出來作證的。”

　“你瘋了！那有可能會輕判你知道嗎？”

　“那你要我怎麼做？讓孩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把自己受到的過的可怕事情一點一點說出來？”

　羅維也崩潰了， 他忍不住質問王騰，“你告訴我！如果她去指正了之後能得到什麼？是能解脫嗎？還是能恢復原狀？還是說，她指正了之後就能不在害怕，能抬頭挺胸的做人！”

　“可最起碼可以讓罪魁禍首認罪。”

　“有什麼用？他是二十年前沒認罪？還是十六年前沒認罪？”羅維的眼神格外悲哀， “難道扒開傷口，收穫點同情眼神， 我們就能滿足了嗎？王騰， 人還沒有卑賤到這種程度！”

　“你……”王騰被他氣得夠嗆， 可羅維說的沒錯。王騰氣憤，可到底不是真正的家人， 與其說更顧慮孩子， 他反而是希望犯人罪有應得。

　但事情已經這樣了， 他怎麼還能理直氣壯的說出讓孩子再受傷害的話？

　王騰閉了閉眼，不在言語。然而此時程歡卻突然對王騰的發小說了一句，“我們這邊太亂了， 您先回去好嗎？”

　“嗯，也是， 那等你們後續和我聯繫。”王騰那發小看這情況也告辭走了。

　至於程歡， 卻在送走他之後拍了拍羅維的隔壁示意他跟著自己過來。

　“程哥有什麼事兒？”

　“你方才拒絕員警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我想殺了他。”羅維滿眼猩紅， 已經是瘋狂的邊緣。

　程歡又問他另外一個問題， “為什麼想把房子賣給我？”

　“……”羅維打了個寒顫， 過了一會才低聲說，“因為你會報復我。”

　“什麼？”

　“老師的事情之後，我一直覺得自己不配活著，甚至不配當人。可老師太溫柔了，怎麼都不肯帶我走。我割腕過的，可第二天醒來，一浴缸的血，我人還活著。車子從盤山路最陡的地方沖過去，卻被護欄卡住了，竟然沒有掉下去。我人也自然沒事兒。”

　“至於其他的大事小情就更多了。分明換成任何一個人，都必死無疑，偏偏我沒錯都能活下來。”

　“程哥，你說，是我不是我太髒了，所以老師才不肯讓我死。還是我的懲罰還不夠。所以我周圍的人都出事兒了？”

　“先是我大哥，然後是我侄女。”

　羅明喘了幾口氣，然後低聲把後面的話說完，“之前我在舞廳裡碰見孫雀了，然後和他喝了點酒。聽說了你的事兒。孫家的情況長眼睛的都看得到。我要是真的敢坑你，哪怕你不動，王騰那一幫也能生吃了我不是嗎？”

　“你……”

　“對不起，我可能骨子裡就卑劣，自己死不了，就想拉別人墊背，就像最開始的老師，還有後來老師的女兒。”

　羅明說到這，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表情。可程歡看著，卻突然覺得自己心裡那桿秤陡然偏了。

　在程歡的現實世界裡，律法已經十分完善。尤其是幼女性丨侵這一塊，想強丨奸犯這種累犯判他無期徒刑都是很正常的。至於醉酒，哪怕是酒精中毒，也並不能因此作為減輕刑罰的標準。而幼童老人走失二十四小時才准許立案這一條規定，更是很久之前就被廢除並且修改，並不會出現快穿世界裡這樣混亂的法律體系。

　所以，他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單純的完成原身的願望，然後踩著人血上位？那和那些按照共用要求讓他打臉的物件有什麼區別？

　程歡都不用腦補都知道，這件事他解決了之後，他在圈子裡的人氣自然會水漲船高。可這和前幾個世界完全不一樣，前幾個世界是拯救，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而這一次，傷害也已造成，他就算弄死了那個強丨奸犯，梓萌的傷害就能免除？羅維一家就能繼續毫無芥蒂的生活？

　更別提那強丨奸犯身上還背著一條人命！

　程歡第一次對系統產生了巨大的質疑。

　畢竟他作為任務者，算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而直接接受原身天賦，並且毫無違和的轉化成自身的技能，這都讓程歡在每個世界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哪怕程歡一路都在帶孩子，可程歡卻依然覺得理所應當。因為他要做的，就是彌補所有過去的遺憾，將那些悲劇掐死在源頭，將劇情撥亂反正。

　可現在又算什麼？

　就在這時，除了發佈任務之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的系統突然第一次出聲，“宿主需要開啟兌換商店嗎？”

　“那是什麼？”

　系統沒有繼續解釋，但是程歡看到面前的虛擬面板上有一個商店的圖案。這個圖案，在今天之前他並不知道。所以這個系統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歡隱約產生了一些懷疑，但是眼下還不是深究的時候。程歡快速打開商店，發現裡面東西並不多。其中有一個物品叫時光回溯。有點類似於攻略遊戲裡的存檔。定在某一個點上，可以讓人回到過去，改變現在。但是代價是，程歡眼下通過的三個世界，包括現在正在度過的這一個世界積分全部清零。

　當初在簽訂契約時候，程歡是有協議。積分為負，就會被抹殺。也就是說，如果程歡兌換，下個世界一旦出現意外，任務失敗，程歡就沒有繼續存活的機會了。

　是或者否，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可出乎系統意料的是，程歡連想都沒想，就選擇了是。

　“宿主你想清楚了！下個世界是第五個世界。如果失敗，你……”

　“沒有如果，我雖然是戰地醫生，但我也有軍銜，保護公民是我應盡的義務。更何況，救世主我可以當，但是這麼偽善的救世主我並不需要。既然帶著金手指走了一趟，要是連這種事兒都辦不到，那我還叫什麼執法者？”

　“可羅維一家人和你沒有關係，和主線任務也沒有任何關係。”

　“是沒有關係，所以他們就理所應當遭遇這些不幸？我的確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最起碼我看見了，我想救他。”頓了頓，程歡又補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只是和系統，所以你把人命看得太輕賤了。”

　最後懟了系統一句，程歡拿到時光回溯之後，就立刻啟動。理所應當，程歡選擇的時間點，就在梓萌出事的那個時候。

　一陣暈眩，等程歡再睜眼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京郊的別墅區。

　雖然程歡之前沒有來過這裡，然而這並不妨礙他一下子就認出這是羅維他家在京郊的那處房子。

　原因無他，實在是雙耳房、亡字樓這種格局太奇葩了。所以只用一眼就能立刻認出來。

　而此時，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原地抬頭看著面前好似文質彬彬，可卻滿臉惡意的男人。

　她其實很害怕，不斷地往後退，可握著口袋的手卻下意識想要從裡面掏出顆糖來。

　孩子很敏感，她們能夠準確的分辨出面前的大人看她的眼神到底意味著什麼。可小女孩的世界，天真且善良，即便如此，她也擔心如果是自己判斷錯了怎麼辦？

　畢竟她有那麼多糖，眼前的大叔卻已經要餓死了。

　“給你一顆也可以的……”她最終還是伸出手，想要把糖遞過去。

　可下一秒，等待她的就是陡然朝著臉上落下的巴掌。

　瞬間睜大的眼裡充滿了恐懼，可緊接著，她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護住了。

　“是誰？”她轉頭，卻看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五官精緻漂亮，眼神卻格外溫柔。正是程歡。

　“別怕。”程歡低聲安撫她，然後抬頭看向面前的強丨奸犯。

　“別多管閒事！”強丨奸犯覺得自己倒楣透了，每一次都能遇見多管閒事的。可之前哪怕是毛都沒長齊的孩崽子，可到底能跑能跳的。現在倒好，竟然直接弄了個殘廢過來。

　不過這小殘廢倒是長得挺好，比那個小丫頭強多了。他上下打量著程歡，篤定了程歡不行，想要直接動手把兩人一起帶走。

　然而他算錯了一件事。程歡的確不能走，但是玄學大師，並不是非要靠武力才能制服一個人。

　“閉上眼，數一百個數。”用一隻手擋住梓萌的眼，程歡把她放到地上讓她藏在自己輪椅的後面，然後用另外一隻手單手疊了一個人形的紙偶。

　“你在幹什麼？”強丨奸犯突然覺得程歡這做法十分詭異。

　可程歡說出來的話，也的確差點把他嚇尿。

　“你是1970年生人，父母離異，從小跟著你父親過。後來，你十六歲的時候，錯手殺了你母親，就因為你覺得你母親背叛了你的家人。你對女性，有天然的仇恨，尤其是漂亮的女性。”

　“你明知道她們沒有錯，但是你仍然想報復！而且，你殺過的人，還不止你母親，還有紅燈區的兩個舞女。只是屍體沒被找到，所以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對嗎？”

　“你，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殺過人？”

　“白昏睛露黑朦朧，波厚皮寬性兇惡。富貴也遭刑憲懼，縱歸十惡法難容。”

　“什麼意思？”強丨奸犯只覺得面前的程歡變得越來越詭異，尤其是他念叨的內容，這個像是判詞一樣的東西總讓他有種微妙的不祥感。

　果不其然，程歡後面的解釋就印證了他的猜測。

　“　是你的面相。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倒楣，每一次只要做了壞事，就一定會被抓到，從來沒有一次能逃過去對不對？就是你的命就是這樣啊！不管幹了什麼，最終都難以逃脫法律的制裁。當然，也包括這一次。”

　“不，不是的！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是怪物嗎？”那人被程歡看的心裡發怵，掉頭就想跑。

　可剛跑了一步，就突然感覺自己的腳被抓住了。再一轉頭，正看到程歡伸手捏住了紙偶的腿。

　“別著急走啊，有人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你，你離我遠點。”可話剛說完，就感覺腳腕被什麼冰涼的東西握住了。緊接著，他的脖子，也被一根細細的像是鐵絲一樣的東西勒住。

　他拼命掙脫，可渾身都用不上力氣。可更讓他驚駭的，是陡然飄在他臉上方的那張臉。

　實在是太熟悉了，分明是當初的那個小學老師。

　怎麼會這樣？她分明已經死了！

　可在回頭看，後面勒住他脖子的那個人更加面熟，正是用殘忍手法殺掉那十幾個校霸學生的老師的丈夫。

　眼下，他們都來找他了。為的就是要了他的命！

　“啊——”強丨奸犯撕心裂肺的驚叫出聲，接著就失去了意志。而之前纏住他的一男一女也同時消失。

　看似輕描淡寫的把人放過。實際上，在□□犯的胸口，有一處皮膚正被殘忍的撕開，露出下麵森白的骨骼，至於骨骼下麵的心臟處，正有一男一女兩張猙獰且邪惡的臉從心口處生長出來。

　程歡將梓萌從身後拉出來，仔細的囑咐她，“現在回家找到大人，然後一定要報警知道嗎？”

　“嗯！”女孩很乖巧，她盯著程歡看了一會，然後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糖放在程歡的手裡，“大哥哥，謝謝你。”

　她笑得很甜，跑出去好遠還朝著程歡招手。

　而此時的程歡也感覺到空間發生奇特的扭轉，再睜開眼，他人還在醫院，面前仍舊站著羅明，仿佛和之前沒有變化。可仔細觀察，卻發現一切都已經完全改變。

　羅維的嫂子眼裡雖然還有淚水，但這一次卻是慶倖而欣喜的淚水。至於梓萌，也不再像上次一樣昏迷著躺在病床上。而是乖巧活潑的窩在母親懷裡，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大人。

　她似乎還記得程歡，突然從母親懷裡跳下來，蹬蹬蹬的跑到程歡面前。

　“梓萌！”羅維的嫂子十分擔心。可程歡卻朝著她搖搖頭表示沒事兒。

　而梓萌卻已經扒著程歡的膝蓋抬頭看他。

　“是秘密嗎？”她突然開口問程歡，然後做了一個捂住眼睛的動作。

　程歡被她逗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然後點頭說道，“對，是秘密。”

　羅維在旁邊看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就知道是程歡救了梓萌，對程歡越發感激涕零。雖然他並不知道程歡是怎麼救的人，但事情最終還是朝著好的方向去發展了。

　不過有變化的，就有沒變化的。出乎程歡的意料，和之前一樣，為那個強丨奸犯進行免費法律援助的律師，竟然還是之前的那一個。

　“這人是瘋了嗎！這樣豬狗不如的玩意也要給他辯護。”王騰十分不解。而且這強丨奸犯證據確鑿，這次又是累犯，必定重判。弄不好這輩子都不可能出來了，那路是到底圖什麼。

　然而羅維卻一語道破了那律師的打算。

　“他是為了名氣。這個人我之前有調查過。他是專門為有錢人打官司的。只要你有錢，雇用得起，他就有辦法給你脫罪。幫這個強丨奸犯做免費的法律援助，就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炫技。如果這種必輸無疑的案子他都能幫助輕判，你說以後那些找他辯護脫罪的有錢人，會有多少？”

　“而這場免費的法律援助，就是他的活廣告了。”

　“畜生！”王騰忍不住罵出聲來。

　可旁邊的程歡卻一直沒有插話，只是格外認真的擺弄著手裡的一個人形紙偶，將銀針，一根一根的插在那紙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