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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道花火 - 第38章字體大小: A+
     
    38. 哪吒鬧海

      林風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窗外一方小小的天空。

      他已經漸漸的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有時意識昏沉的睡過去,醒來時不知道自己只睡了幾秒鐘還是幾天幾夜。

      羅冀仍然每天晚上都來,他好像從來不在外面找人發洩,每次都會半誘哄性的強迫要求林風解決他的生理需求。除此之外,白天林風很少見到他。

      會不會就這樣一直到死……望著窗外陰霾的天空,好像連那微弱的光線也承受不住一樣,林風抬起手擋在了眼前。

      從那天被銬在床上開始起,再也沒有人敢銬他,也沒有醫生強行往他身體裡打奇奇怪怪的針。林風還是討厭打針,也沒有胃口,所幸他非常的安靜,一躺就能躺很長時間都一動不動,所以醫生可以用不斷輸液的方式給他虛弱的身體提供基本營養。

      「小林少爺,不可以呀!」護士急匆匆跑進來,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蹬蹬蹬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靜,「不可以亂動啊,萬一針頭歪了怎麼辦?手會腫的呀!」

      林風默不作聲,就像個漂亮而麻木的人偶娃娃一樣任憑擺佈,順從的把手放平,眼睛瞥向窗外,一動不動。

      護士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忍不住走過去拉起窗簾:「您還是睡個覺比較好,房間裡有光線的話神經是得不到休息的。真是,是誰整天把窗子開著?根本就不像個病房的樣子……」

      「……開著。」

      護士一怔:「您說什麼?」

      「開著窗子。」

      「但是您……」

      林風動了動,慢慢的抬起手放在眼前端詳著。就算是躺在那裡,他身上也還保留著一種微弱而讓人不容忽視的氣質,護士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就呆在那裡看著他。

      林風撫摸著手背上被輸液針頭紮著的地方,因為整天都在吊水,所以手背上留著密密麻麻的針跡,在迅速削瘦下來的手背上顯得有點驚心動魄的意味。

      他輕輕一動,在呈弧狀滑出來的一線血跡中拔掉了針頭,然後漫不經心的把輸液管扔到了一邊,「我要去院子裡走走。」

      「不行啊小林少爺!這……」

      林風動作非常緩慢但是仍然儘量穩當的坐起身,掀開被子,只披著一件單薄的睡衣、光裸著雙腳走了下來。護士趕上前幾步去想扶住他,但是被他揮開了。

      再這樣下去,也許整個人都會死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

      就像苟延殘喘的幽靈一樣掙扎著活下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自由自在的仰望天際……

      恍惚間好像有驚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有很多人的腳步聲接踵而至,紛紛圍在身邊七嘴八舌的說:「請您回到床上去小林少爺……」

      「不行,如果您吹風吹出什麼毛病來我們可擔當不起啊……」

      「快去通知羅先生,快去!」

      ……

      林風俯下身,一手扶著牆,僅僅是幾十步的距離就已經讓他開始喘息起來。毒素留給他身體的負擔還沒有完全清除,甚至還在發揮著強烈的作用,在身體細胞和毒藥的夜以繼日的戰鬥中,他整個人從身體到心理都疲憊不堪,連這樣一點點運動量都難以承受。

      肺部開始疼痛,就好像那天服下毒藥之後那劇烈的痛覺一樣。

      好像有什麼人伸手過來要拉住他,林風用盡全力狠狠一揮,那個人摔倒在地。

      「滾,」林風直起身,居高臨下的喘息著,「就憑你們沒資格對我說話,都給我滾!」

      有悲慘的前車之鑒當作血淋淋的教訓,沒有哪個保鏢敢對這個重病在身風一吹就能倒下的小公子動粗。林風一步步緩慢而艱難的前進,慢慢的穿過走廊向樓下走去,保鏢和醫生不斷的圍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又緊張兮兮的盯著他,好像他下一秒就會力盡身亡,一頭栽倒在地斷氣似的。

      有人在拼命的給羅冀打電話。羅冀今天不在家,白天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他都不在家,這個誰都知道。

      通向花園的大門口緊緊的關著,阻擋了林風出去的步伐。傭人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林風目不斜視,冷冷地說:「開門。」

      「這……」

      保鏢在身後拼命使眼色,沒有哪個傭人敢輕舉妄動。

      「開門!」

      聲音幾乎稱得上是有些尖厲了,傭人嚇了一大跳,戰戰兢兢的往回跑:「不不不不行,我們得,得去請示一下管家先生的意見……」

      林風靠在牆上,幾乎沒有力氣再往前走半步距離。

      頭很暈,肺部針刺一樣的疼。因為毒素侵蝕而終日冰冷的四肢開始微微的顫抖,但是還有那麼一點尊嚴支撐著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任何人都不能看到他虛弱膽怯、想要退縮的樣子。

      突然大門從外邊打開了,一輛車緩緩的駛進院子,還沒停穩車門就被打開了,羅冀臉色僵冷,甩開了手下大步走上臺階。

      「我聽他們說你要出去?」羅冀攔住林風往外走的腳步,不知道是被悖逆了所以挑起了怒火,還是因為工作被打斷而格外不耐煩,臉色非常的不好看,「老實告訴我,你這是要去哪裡?」

      林風盯著他半天,突然輕輕的笑起來,說:「羅冀,你其實是把我當成你家的傭人了,對吧?」

      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十分的好看,羅冀很久沒有看到他笑了,這樣一下微笑起來,就好像是整個冬天的堅冰都在刹那間春花消融,漂亮得讓人忍不住要沉醉其中。

      然而他這樣笑著說出來的話卻並不好聽,羅冀的臉色先是緩了一下,然後突然意識到他話裡的意思,立刻變得更可怕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風說:「只有傭人,才要做什麼事情都要先問一問管家。」

      他輕輕的推開羅冀,腳步有些踉蹌,但是還是走出了大門外,一隻手扶著門框,一隻手撐在膝蓋上,微微的喘息著。胸腔裡氣息翻滾,很想咳嗽出來,但是他忍住了。

      這個時候咳嗽的話,出來的一定是血。

      「羅冀,」林風說,「要是有一天我死了的話,一定不會死在你家裡,一定是死在外面。」

      「等我死了以後隨便你想死在哪裡都沒問題,現在不行。」羅冀一把架起林風,大步流星的上了樓,一把摔在床上,「你這人出去了也是害人,學得都是殺人放火的東西,賺的都是人家的買命錢,不定哪天逃跑的速度不夠快,就蒙主寵召了。」

      林風俯在床上重重的咳嗽了幾聲,羅冀扳過他的下巴,粗糙的指腹用力摩挲著林風細嫩的臉,「與其出去害人不如我自己留著,能留一天是一天,也算是我行善積德造福社會了。」

      林風呆呆的看著他,突然張口狠狠咬住了羅冀的手指。

      這人一口細白的小尖牙,寒光閃閃鋒利無比,羅冀只覺得錐心的痛一閃而過,緊接著溫熱的液體嘩的一下冒了出來。

      「痛痛痛痛痛!」羅冀一抽手指,沒抽掉,反而把傷口拉扯大了,鮮血從林風唇角一下子湧出來,「——你個小王八蛋!我剛從外邊回來手也沒洗,你就當作泡椒鳳爪啃?醫生呢?再打兩支抗生素來!」

      醫生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試圖把羅老大可憐的手指搶救出來。不過林風打死也不鬆口,一邊和醫生護士們抗爭著,一邊咯吱咯吱的咬羅冀的指關節,那血就跟井噴似的嘩嘩往外冒。

      「你他媽快點鬆口!」羅冀痛極了,重重的擰著林風的臉,「這誰家教出來的孩子啊,上哪兒磨出來這麼尖的狗牙!嘶嘶,快鬆口!」

      林風終於撐不住喘了口氣,牙齒稍微松了松,羅冀趁機一鼓作氣把手指猛地抽出來。只見那根手指上已經被咬得皮開肉綻,所幸沒有見骨,那血是順著手臂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羅冀面色沉鬱的坐在床邊上,一手按著還不老實的林風,一手伸給醫生去包紮。林風從被子裡好不容易伸頭出來,又被羅冀一手重重抓著臉仰天按倒,隨即被堵上了嘴巴。

      「#¥@¥(*()*……」林風就像一隻憤怒的小獸一般嗚咽著。

      羅冀充耳不聞,但是臉色更加鐵青,給他包紮的醫生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email protected]$#……」

      「閉嘴。」

      林風伸手竭力去扳開羅冀覆蓋在自己臉上的手。他那樣用力,羅冀又怕把他捂死了,終於忍不住抬起手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牙疼。」

      「……什麼?」

      「咬得牙疼。」

      羅冀久久的注視著林風,臉色陰晴不定,好像下一秒就會暴怒的把林風活活掐死,又好像在竭力忍耐著這種罪惡的慾望一樣。

      醫生環顧四周,眼神游離不定:「羅、羅先生……小林少爺這個葡萄糖……要重新掛一下……」

      半晌之後才聽見羅冀從牙縫裡逼出三個字:「給他掛。」

      醫生一個勁默念著大悲咒,目不斜視全神貫注的架好葡萄糖連好軟管,小心翼翼的托起小林少爺一隻瘦骨伶仃一折就斷的手,剛要把針紮進去,突然林風猛地把手一掙,醫生措手不及,針頭刷的一下擦過林風的手背,當即醫生的冷汗就和林風的血珠一起滲出來了。

      「小林少爺……」

      「你到底要幹什麼!」羅冀哐當一聲踢翻了那個吊水架子,葡萄糖砰的一聲摔碎在地,「你到底想要什麼,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到底怎麼樣你才覺得高興!」

      林風一言不發的盯著他,然後向被子裡縮了縮,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鼻尖。

      「……」羅冀大概是感覺到自己吼得太大聲了,強忍怒火在房間裡大步轉了兩圈,就像是一頭困獸在籠子裡橫衝直撞一樣。

      林風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突然低聲說:「從遇見你開始我就沒高興過。」

      羅冀猛地停下腳步,盯著他:「那小祖宗,你現在打算怎麼樣?」

      林風垂下眼睫,那樣的神氣就非常漫不經心,卻又好像在思索著什麼讓他覺得十分有趣、實際上卻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半晌他低聲說:「……手不准包紮。」

      羅冀額角抽了一下,怒火中燒到無可奈何,於是狠狠的拆下了手指上的繃帶扔到地上。

      他的手指還沒止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著鮮血和藥粉的混合物,一跳一跳的疼。

      「今天不打營養針。」林風想都沒想就緊接著說。

      羅冀突然覺得林風正在打一種叫做「得寸進尺」的壞主意,他想一口拒絕,但是話出口前頓了一秒鐘,腦子裡頓時浮現出以往打營養針時林風又哭又鬧聲嘶力竭的樣子來。每天一針營養針,打得就像是活受罪,且不談能不能真正補充營養,光是打針的過程就能讓林風裝哭裝得活活昏厥過去。

      「……好吧,就今天。」羅冀妥協了,「還有別的什麼過分的要求沒?」

      林風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低聲說:「還有……我想去外面,我不想被你關在這裡。」

      他揚起頭看著羅冀,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揚起了尖削的下頷,睡衣寬大的領口下露出細緻的鎖骨,一直延伸到曖昧不清的、胸口大片的皮膚上。

      凶性未退的小野獸被關久了,終於忍不住伸出爪子來,向主人乞求放風。

      羅冀呼吸有些急促,瞳孔的顏色漸漸變深,臉上卻維持著沒有情緒的冷靜,只挑起一邊唇角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今天不行,外邊下著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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