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也只是在開船前碰了個照面,而後便沒有過多接觸。
方卓坐在船艙邊緣,等到師遠洋換好衣服後,才扭過頭。
師遠洋骨架沒有alpha大,船員的製服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他抱住自己的雙腿,坐在玻璃窗前看著外面。
浩瀚的星海觸手可及,各色星帶纏繞蜿蜒。
方卓以為他擔心傅思衡,不太熟練地開口安慰道:“別怕,少校不會有事的,至少據現在的消息來看,他們還活著。”
師遠洋看了他一眼,撓了撓頭髮:“哦沒有,我只是第一次搭乘飛船,有點暈。”
方卓卡了一下,沒想到傅思衡的發小這麽接地氣,他還以為只有兩個高嶺之花才能建立深厚的友誼。
“你不必坐得那麽遠,我來之前注射過抑製劑了。”師遠洋好心地說道。
嚴格來說,方卓在學校裡算是他的師長,但他的語氣卻讓人半點沒有感到距離。
於是方卓象征性地挪了挪,湊近了一點。
兩人不太熟悉,由於都不想看見顧重陽的緣故,被迫擠在同一個艙內。
師遠洋理所當然地找到了共同話題:“你也討厭姓顧的?”
方卓在傅守明身邊待了很多年,說話向來謹慎小心,話裡有話。師遠洋這樣口沒遮攔、率真坦誠的,他還是第一次遇上。
“唔,談不上討不討厭吧。”他中肯地回答道。
師遠洋翻了個白眼:“好吧,可能只有我不喜歡他。不過這也也好,反正你們這一路本來就是合作關系。”
方卓看見他惱火的樣子,覺得怪可愛的,順嘴道:“你為什麽討厭他?”
師遠洋別開臉,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明滅的宇宙光芒交替見,方卓看見他的側臉有點紅暈。
他們在飛船上待了兩天,不得不說,國防部的軍糧品質的確很高。
完全吃不出是速熱的,菠菜、西紅柿、土豆、茄子,時蔬烹飪的很有大學食堂的味道。糖醋裡脊、清蒸鱖魚、紅燒獅子頭,葷菜種類也很多。
艙門被敲了兩下,然後拉開了。
顧重陽端著餐盤,靠在門口道:“喂,要不要嘗點別的?我讓人做了你喜歡的覆盆子蛋糕。”
師遠洋正在小桌邊和方卓一起吃飯,聞言差點噴出來,冷下一張娃娃臉道:“不要,你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顧重陽理所當然地說:“我敲門了。”
“敲門就能進?有人同意嗎?”師遠洋像小孩子發脾氣一般說道。
方卓將拳頭抵住嘴唇,尷尬地咳了咳。
顧重陽眼神一冷,看了看他,將餐盤放在了旁邊的櫃子上:“想吃什麽跟我說,還有,我說你,和一個omega待在一個房間,這就是你們陸戰隊的規矩?”
師遠洋差點跳起來,方卓攔住他,慢悠悠地說:“不好意思,我沒你想法那麽多。顧隊長,建議你不要死纏爛打了,有時候別人不明說,但你還看不出來嗎。”
顧重陽的臉色鐵青,眼神危險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出去了。
師遠洋忙跑過去關上門,說道:“哇,方老師,你也太猛了,除了嚴荀之外,我真沒見過有人敢當面和那家夥嗆聲。”
“你不也這樣做了嗎。”方卓無所謂地笑了笑,相處了兩天,說話也稍微隨意了一些。
師遠洋不自然地說:“我不一樣,他不敢對我怎麽樣的。你上次不是問我為什麽討厭他嗎,其實……我們以前在一起過。”
方卓看向他,臉上寫著“果然如此”:“哦?老相好啊?”
“不是不是,我們隻談了三天。”師遠洋忙擺手道,“後來我發現他是跟別人打賭才追我的,那叫一個氣啊!再加上又聽說了一些他的風流事跡,這才發現我被騙了!他就是個人渣!”
方卓向來喜歡探聽這些八卦,表面不動聲色,卻暗暗引.誘他繼續說下去:“太可憐了,你怎麽發現的?”
師遠洋托著下巴回憶道:“一個喜歡他的omega,把我帶到他們一起玩的會所,我親耳聽見的。後來他又說喜歡我,想跟我解釋清楚,那我當然不可能相信,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溜了。後來不知怎麽,就傳成了他追我我嫌煩,打了他一巴掌,其實我沒有那麽凶的啦!是他先對不起我的!”
說到後面,他憤憤地握了握拳。
方卓沒想到這孩子挺有意思,看起來是個機甲學書呆子,其實還蠻好玩的。
“所以你才這麽恨他啊,原來如此。”
師遠洋聽見他的話,愣了愣,說:“我不是恨他哦,只是不喜歡他的做派。其實他長成現在這幅變.態樣子,也不全是他的錯啦,和他家裡脫不了乾系吧。”
“他家裡?他不是父母雙亡,一直跟著顧校長嗎。”方卓眼神一轉,說道。
師遠洋搖了搖頭:“不是吧,我之前還聽他說,恨死他爸爸了。因為是他爸爸親手……”
他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捂住嘴道:“哎呀,這些是別人的隱私,我不和你說了!”
方卓皺了皺眉,隱約感到哪裡不對,但也沒有追問下去,拍了拍他的腦袋道:“也不知道傅思衡是怎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的,小心被賣了還幫忙數錢,離那家夥遠點。”
師遠洋眨了眨眼睛,依舊捂著嘴,只是點了點頭。
還有一天,飛船就將抵達拜恩。
在到達拜恩之前,沿路會遇上不少隕石和黑洞,這是周邊的宇宙環境。
對此,廣播也播報了不少遍,讓大家遇上顛簸稍安勿躁。
這次國防部的人居多,陸戰隊只有一個小分隊,約摸一百人左右,全都集中在西邊的艙內。
入夜,飛船再次遇上了隕石。
整個船身劇烈抖動,外面傳來搬運東西的聲音。
咚、咚、咚,咚、咚、咚,像卸貨一般吵鬧。
師遠洋實在睡不安穩,便打開艙門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他剛拉開門,就被什麽東西重重地砸在了腳上。
等到看清之後,他發出一聲尖叫——那是一個陸戰隊士兵的腦袋,當然,是連在身體上的。
“快來人,這裡有人暈過去……”他蹲下身去扶那人,喊到一半,聲音突然卡在了嗓子裡。
又一個昏迷的士兵被從艙內拖出來,扔在了過道上。
國防部的士兵穿著特製軍靴,動作利索地把人一個個丟出來。
方才師遠洋聽到的聲音不是其他,正是他們搬人的聲音!
他一下站了起來,由於起身太快,頭暈目眩地晃了兩下。
身側有人扶住了他的手臂,輕聲道:“小心點,還是這麽莽撞。”
那聲音猶如毒蛇吐信,曖昧又冷血,師遠洋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驚恐地扭過頭,果不其然,看見了顧重陽衣冠整齊地站在他面前。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非法殘害將士,你知道是什麽罪名嗎!”師遠洋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渾身發抖地問道。
他隻穿了件單薄的睡衣,整個人看起來像隻弱小的動物。
顧重陽隨手脫下軍裝外套,想披在他身上,卻被他憤怒地伸手打掉了。
他也沒氣惱,挑唇一笑道:“這麽聽話啊,還真吃了蛋糕。”
師遠洋周身發冷,這才醒悟過來,應該是飯菜裡摻了藥,而解藥就在蛋糕裡。
他用力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顧重陽,你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你想對他們做什麽?!”他眼睛通紅地吼道,抬手就想打過去。
顧重陽握住他的手腕,從他身前繞過,輕而易舉地將人背對著自己禁錮在懷裡。
“做什麽,當然是送他們去外面變成活化石。”他似乎還有點興奮,聲音嗜血而冷酷,“別為了其他人跟我動手動腳,我會生氣的。”
師遠洋奮力掙扎,用腳狠狠地踩他,但徒勞無功。
一個士兵走過來道:“隊長,都檢查過了,沒有遺漏。”
師遠洋掙得更厲害,聲音帶上了哭腔:“不要!快停手!顧重陽,你瘋了!方卓呢,方卓在哪裡?他是傅元帥的人,如果你殺了他,回去你們都得死!”
顧重陽冷笑道:“哦對了,還有一個。”
“要把他帶過來嗎?”士兵問道。
“不用管他,這些人全都丟出去,然後把方卓帶到我房間來。”顧重陽說完,一把扛起師遠洋,往自己房裡走去。
師遠洋瘋狂地踢打他:“你放手!快停下來!你們這群瘋子!”
士兵們依言穿上防護服,打開艙門。
顧重陽來到窗戶邊,按著師遠洋讓他看向窗外。
一百名陸戰隊士兵,手無寸鐵地處於昏迷之中,被扔垃圾一樣一個個扔到了太空中。
巨大的壓力頃刻間讓他們被擠壓得粉身碎骨,濃血在宇宙間無聲地爆.炸開來,一點一點消散。
破碎的衣服被周圍的黑洞吞噬殆盡,一個活生生的軀體,刹那就歸於渺茫太空。
師遠洋貼著玻璃,眼淚爬滿了整張臉,他簌簌發抖地喃喃道:“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不得好死……那麽多人命,那麽多人命……你這個魔鬼!”
有人把昏迷的方卓抬了進來,關上門安靜地出去了。
顧重陽貼在他耳邊道:“看見了嗎,這就是弱肉強食。你不說,方卓不說,當然你們也沒機會說,誰會知道。回去之後,君主或許還會給這些人立功勳呢,都是為了救嚴司令兒子的烈士,呵呵。你說,陸戰隊為了他犧牲了這麽多人,還有可能會與國防部化乾戈為玉帛嗎?”
師遠洋慢慢地回過頭,抖得不成樣子,看怪物一般看著他:“這就是你的目的?你要殺了我們所有人?”
“不包括你,我怎麽可能舍得殺你。”顧重陽刮了刮他的臉頰,柔聲道,“老爸也沒有讓我都殺了,把嚴荀變成植物人帶回去也不是不行。”
師遠洋打了個寒戰,腦子裡漸漸清楚起來,他難以置信地說:“顧校長……是你父親?”
顧重陽的臉色重新冷了下來,算是默認了他的話。他放開手去吧台倒酒,路過方卓時還踢了他一腳。
師遠洋本想衝出去,但看見倒在地上的方卓,眼神一變,站在原地沒有動。
“家族醜聞罷了,你沒必要知道。”顧重陽看起來沒有剛才心情好了,給自己倒了杯酒拿在手裡搖晃。
方卓的手指動了動,師遠洋提起一口氣,努力壓下心裡的厭惡與憎恨,顫聲道:“所以你之前和我說的都是真的,是顧校長親手殺了自己的夫人?那你為什麽還要幫他做事?”
顧重陽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眸中的冰寒讓師遠洋打了個哆嗦,但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這些你都還記得?我以為你覺得那是我喝醉了的胡話,聽過就忘了呢。”顧重陽自嘲地笑了笑。
師遠洋吞咽了一下,他太熟悉他這樣的表情了,受傷中帶了點期許。那段時間,他經常看見這樣的表情……
“到底……為什麽?”他忍著滔天的憤恨,含著淚水死死地看著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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