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媽媽已經抱了歆姐兒過來，冬梅指使著底下的小丫頭擺飯。

　夏蘭卻有些為難地跟林芷萱道:“娘娘昨兒讓找的那本書我沒找著，想是姑娘記錯了沒有帶來吧。”

　林芷萱道:“怎麽會?我的書當時秋菊都給我收拾著帶過來了，你別忙了，一會兒我讓秋菊去找找。”

　林芷萱說著，已經跟歆姐兒落了座，夏蘭心中卻有幾分失落，只在一旁伺候著。

　林芷萱才拿起筷子，卻頓住了手，對夏蘭道:“去瞧瞧李婧，讓她一同過來吃吧。”

　夏蘭應著，自去請，李婧也不能乾在那站著，便也跟了進來。

　除了上次元宵節自己為了來見魏明煦，李婧這是第二次進錫晉齋的裡間，她素來知道錫晉齋是七開間，前後出廊，後簷帶五間歇山頂抱廈，呈“凸”字形。正中的三開間是敞廳，而東西北三面都有兩層的仙樓，中間用雕飾精美的楠木隔斷。

　殿內鋪地的是宮裡都不多見的方塊花斑子母石，底下煙道燒炭，赤腳走上去十分的暖和舒服，還能治好幾種病。天花板是海墁天花，色彩豔麗。屋裡的覆蓮柱礎，雕刻之精美為在王府之中也是絕無僅有的。

　李婧忽然想起自己在湖邊的那個冬日裡冷得凍死人的小船舫，心中一陣陣淒然，更多的是憤懣不平。

　當初林芷萱在自己家裡過的是什麽日子，如今自己與她又何止顛倒過來那麽簡單。

　林芷萱隻哄著歆姐兒吃飯，見她來了，也隻讓她坐，讓夏蘭多添了副碗筷。

　可是李婧隻瞧著這桌子上的飯菜，與她平日裡吃的又是何等的天差地別。李婧實在吃不下去，便也不動筷子，隻說自己不餓。

　林芷萱擰著眉看了她一眼，當真是個不知進退的倔強孩子，被李家寵壞了，她哪裡當的來王府姬妾的身份，當初李家的老夫人想通過將李婧送進來保李家的平安，可當真是想錯了。

　就李婧這素日種種，進退規矩上連莊夫人、邱夫人之流都比不上，要不是林芷萱念在李淼生夫婦當初在李家照顧自己和林若萱的情分上，林芷萱不知道收拾李婧多少次了。

　林芷萱自然懶得去勸她，她愛吃不吃。

　歆姐兒卻握著杓子，瞪著大眼睛瞧著李婧道:“姐姐怎麽能不吃飯呢?不吃飯你的姑姑會生氣的，不吃飯怎麽長漂亮呢?姑姑不吃飯，姑父都會生氣的呢。所以姑姑都不敢不吃飯，姐姐你怎麽能不吃飯呢?”

　李婧被歆姐兒說得愣住，繼而心中一陣淒涼，林芷萱有在乎她的王爺，就連她吃不吃飯這種小事上，都有王爺會為她生氣，為她操心。

　可是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沒有人替她操心，沒有人在意她的死活，她又這樣作踐自己給誰看呢?

　李婧拿起了筷子，默默吃了起來。

　林芷萱卻隻瞧著歆姐兒讚了兩句，才道:“……不能叫姐姐，要叫李夫人。”

　李婧頓了下筷子，忍住了眸中的淚。憑什麽她是王妃，而自己竟然只是個什麽李夫人。

　林芷萱沒有太在意她，秋菊已經回來了，對林芷萱道:“孫嬤嬤會做是會做，只是要做那東西也繁瑣的很，娘娘早膳肯定是吃不上了，最快也得晚上。”

　林芷萱含笑道:“竟然這麽麻煩呢，那算了，我都快吃好了，隻讓她慢慢做。”

　林芷萱又吩咐了讓秋菊去找書，果不其然，才小半炷香的功夫，秋菊就給林芷萱找了來。

　夏蘭低垂了眉眼，瞧著秋菊伺候得妥帖，她再不做聲。

　用過了早膳，林芷萱喝了點山楂水，才用清水漱了口。歪在了炕上，卻一直在哄著歆姐兒說話。

　夏蘭給李婧搬了個凳子坐了，李婧很不喜歡這裡，直開口問了:“娘娘要聽哪一章哪一節?若是娘娘不想聽，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什麽時候娘娘想聽了，再叫我。”

　歆姐兒正和林芷萱說著昨兒她跟著夏蘭學著又認識了兩個字，說得開心，忽然被李婧開口打斷了，嚇了一跳，隻怔怔地轉身看著李婧，忽閃忽閃地眨著大眼睛，一臉的委屈。

　林芷萱卻正在想著也是時候給歆姐兒找個西席了，雖然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到底這些世家出來的小姐，也沒有幾個不讀書的。讀書才能知禮，才能明理，才能懂進退知史明事。

　林芷萱雖然不求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畢竟都學一下也是個熏陶，才有世家小姐溫文爾雅的樣子。日後才能不落俗套，日子也過得更有滋味一些。就像劉夫人，即便是落得如此境地，也還能彈彈琴下下棋，總比莊夫人之流成日裡傳人閑話要好。

　一朝被李婧打斷，林芷萱也一驚，隻瞧著她道:“我且和歆姐兒說會話，這本書很好，你先自己看看，也免得我想聽的時候，你念起來生疏。冬梅，引了她去書房。”

　李婧站了起來，卻依舊憤懣不平，但是迫於林芷萱方才的一番威嚇，還是從了，拿著書跟冬梅去了西梢間的書房。

　李婧瞧著，這兒立著三個大書架，上頭擺滿了子史典籍，還有頗多兵法，倒是少有詩詞，那想來就是魏明煦素日裡用的內書房了。

　而且案頭還有些空著的折子，怕是魏明煦寫奏章用的。

　李婧放下了書，顯然對這個有魏明煦痕跡的書房更有興趣。

　冬梅瞧著她看看這裡看看那裡的，卻擰起了眉頭道:“這裡都是王爺的文房墨寶，王爺不喜歡人碰，就連娘娘都極少動王爺的書，若是翻亂了，李夫人自己斟酌著輕重。”

　李婧道:“我自有分寸，還不用你個奴才教我！”

　冬梅賭氣跺了跺腳，可她素日裡又不是個太能說會道的，也不跟她置氣，隻徑自去了，喚了王府裡管這間書房灑掃的丫鬟洗墨進來伺候，實則是為了看著李婧，怕她胡亂懂了什麽不該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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