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石戈

　　「鳴巍，鳴巍！」

　　楚鳴巍面色凝重的站在那裡，側耳傾聽著隱約出現的這個聲音。隨著聲音時斷時續的傳來，楚鳴巍眼中驚疑之色一閃而過。他不會聽錯，這個聲音正是十年前失蹤的吳師叔的聲音。

　　楚鳴巍定定的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通道盡頭一座不起眼的石門，臉上的神情越見凝重。

　　先是他和小師弟被疾風捲入禁制而失散，再是他從水中醒來發現水中竟然有吳師叔的靈力波動，最後是尋找小師弟的過程中被這個聲音吸引來到這裡，楚鳴巍握緊了手中的雷晗鏡，陷入了沉思。

　　十年前吳師叔帶著上古洞府的消息突然失蹤，師父耗費了大法力推算出吳師叔已然隕落。這些年師父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更是因為牽扯到上古洞府而一直對吳師叔的死因追尋不已。楚鳴巍卻是沒想到在這裡會聽到已然隕落的吳師叔的聲音。之前在禁制外雖然感受到了吳師叔的靈力波動，楚鳴巍也只是以為這裡有吳師叔護著的東西，卻是萬萬想不到吳師叔居然還會活著。不過楚鳴巍心下一轉，此地古怪，裡面的也未必是真的吳師叔。為了確保自己不是陷入幻境，楚鳴巍卻是催動雷晗鏡連響幾個炸雷，直到看到周圍場景不變才安下心來。

　　楚鳴巍在石門外遲疑之時，呼喚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鳴巍，鳴巍！」

　　楚鳴巍收斂了心中紛雜的思緒，他此次下山的目的就是為了追尋吳師叔的死因。現在既有線索，不管前方是什麼他都要進去一探。這樣想著楚鳴巍握著雷晗鏡緩步上前試探的推向了石門，出乎意料的是石門竟然一推就開，楚鳴巍輕拍雷晗鏡，立時全身電光閃爍，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石門內一片漆黑，只能聽到滴滴滴的水聲，原本門外只是及膝深的水卻是陡然深到腰部。虧得楚鳴巍早有防備，輕輕躍上了青霖劍避開了再一次渾身濕透。身後的石門在楚鳴巍進去的瞬間快速的關了回去，楚鳴巍下意識就要轉身，卻在眼神瞟到對面牆角幽幽亮起的一束光時神情大變愣在當場。

　　黑漆漆的大殿一角，藉著幽幽的光亮，一名慈眉善目的惇厚老者盤膝坐在水上，看向楚鳴巍時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笑意，「鳴巍，你終於來了。」

　　楚鳴巍沒有答話，而是試探的向前，誰料他剛走一步，手中的雷晗鏡突然爆發出劇烈的響聲。楚鳴巍神情頓時一凝，立時後退，「你是誰？」

　　老者神情由激動變得愕然，「鳴巍，失蹤十年，你連師叔我都不認得了嗎？」

　　楚鳴巍神情不變，「你是誰？」

　　老者臉上的驚愕變成了苦笑，「鳴巍，我是吳松子，是你的師叔啊。」老者看著楚鳴巍依然不為所動的表情，一臉黯然，「鳴巍，我真的是吳松子。你還記得嗎？你曾和孟凡幾人在坊市同別的宗門弟子打架，因怕掌門責罵而躲入後山數日，當日還是我背著掌門去後山給你們送了一些吃食。」

　　楚鳴巍的神情有點微動，老者一看繼續回憶道，「我記得當初你和孟凡幾人初入宗門性格脫跳，曾經去偷紫極雕下的蛋，被回巢的紫極雕追的繞著宗門跑，還是宗門長老出手才阻止了暴怒的紫極雕。一眨眼鳴巍你已經這麼大了，當年我離開宗門時鳴巍你剛剛晉入丹境，十年過去，想必境界更加穩固了吧。」

　　老者的話滿含關切，過往又說的紋絲不差，眼看楚鳴巍臉上的神色放鬆了下去，老者眼中喜意一閃。誰料楚鳴巍突然一指雷晗鏡，十幾道手指粗的巨雷齊齊的射向了老者的方向。老者眼中的喜意瞬間凝固卻是終於裝不下去，一臉暴戾的站了起來，徑直長大了嘴，竟是一口吞下了最前方的幾道巨雷。

　　隨著巨雷被老者吞下，老者的身形猛然暴漲，直直的頂到了宮殿的上方。眼見老者身形還在漲，殿內水中靈氣一陣波動，無數繁雜的禁製出現，死死的壓制住了老者的身形。

　　這些禁制似乎是專為克制場中老者，隨著禁制的閃現，老者的身形慢慢的縮小，臉上的猙獰逐漸消失不見，又變回了之前慈眉善目的模樣。

　　楚鳴巍感受到了周身禁制熟悉的威壓，瞬間明了，這些禁制恐怕就是吳師叔特意布下。看著場中頂著吳師叔容貌的老者，楚鳴巍心下黯然，吳師叔是真的隕落了。

　　楚鳴巍目光複雜的看著場中的老者，老者看向楚鳴巍卻是滿臉垂涎，「真不愧是原身記憶裡仙宗年輕一代的領袖，你的這具身體真不錯，單系雷靈根，年齡雖小卻是丹境，簡直是為本尊量身打造，比現在身上的這具老朽的身體好多了。」老者越看越喜，「你放心，即使本尊佔了你的身體，你的記憶也會全部保留下來，本尊就是你，你就是本尊，不分彼此。至於修為，本尊手中有塊雷之源，卻是能讓你立時晉入嬰境，到時縱橫天下豈不快哉。」

　　楚鳴巍緊扣手中的雷晗鏡，語調森冷，「你是誰？」

　　對面老者哈哈大笑，「看在你就要成為本尊的份上，本尊就屈尊降貴的告知你本尊的來歷，本尊名為石戈，為上古魔族，這裡正是本尊的洞府。」

　　「上古魔族？」楚鳴巍頭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心下詫異，一時心想宗門內各種典籍卻是全無什麼上古魔族的記載。

　　石戈眼見楚鳴巍陷入思索，眼神一閃，猛然幻化出一隻大手對著楚鳴巍抓來。

　　楚鳴巍一指青霖劍，青霖劍陡然變大，綻放出耀眼的光華，一劍揮下，石戈幻化的巨手不敵直接消散。青霖劍變大的瞬間，這座大殿都被青霖劍的光華照亮，楚鳴巍瞳孔一縮，另一處牆角，原本應該被困於千幻石中的眾散修俱都排排站在那裡沒有絲毫氣息。

　　石戈順著楚鳴巍的目光看去，突然咧嘴一笑，一伸手當中一個身影驀然飛出。楚鳴巍揮劍猛的砍了下去，石戈一隻手臂暴漲竟是硬生生的抗住了青霖劍，另一隻手臂卻捉住了飛出的人影，放在嘴邊猛力一吸，人影劇烈顫抖，體內靈力瞬間傾瀉而空，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被老者直直的拋入水中。

　　楚鳴巍在青霖劍被擋住的一瞬，衝著石戈一指雷晗鏡，「天雷電網」，無數雷電蜿蜒而出，團團困住了石戈。石戈被電網所困，一時掙脫不出，竟是一張口一個拳頭大小的方形小鼎散著紅光直衝楚鳴巍襲來。楚鳴巍正要揮劍擋去，雷晗鏡卻是如臨大敵般整個擋在了楚鳴巍的身前，衝著襲來的小鼎爆出了炫目的電光。

　　雷者，天地至陽之物，襲來的小鼎似有懼怕，忽要轉彎，雷晗鏡卻是不依不饒的追了上去，幾道炸雷劈過，小鼎身上光彩頓失，直直的掉落在水中。

　　石戈臉上一時驚怒交加，恨恨的盯著楚鳴巍半響卻是突然笑了起來，「很好，本尊對這具身體更加滿意了。果然不愧是雷屬性，正是天下陰邪之物的剋星。不過你也休要得意，本尊雖被吳松子暗算困在此處奈何不了你，卻同樣能將你困在這裡，我們兩個就熬在這裡，看誰先熬過誰。」

　　石戈的話讓楚鳴巍心下一凜，一時聯繫前後，將發生的事猜的七七八八。想必當年吳師叔無意來到這裡，被此魔頭將身體佔據，拚死一搏藉著水勢布下困靈陣，將自己的身體困在這裡。

　　不得不說楚鳴巍所猜和真實所差無幾。石戈原為上古魔族，上古異變後，石戈拼著耗費全身的法力將自己的洞府打入了虛無之地，因著身體虛弱一直陷入沉睡。無數年來，石戈的洞府一直在虛無中飄蕩。因著虛無中沒有靈氣，石戈的修為也一直沒有恢復，只是在沉睡。誰料無數年飄蕩下來，現世和虛無之地的空間壁壘竟是出現了縫隙，石戈的洞府恰好卡在了這個縫隙處，洞府的一角深入現世，長年累月竟是藉著一角陣眼的靈髓形成了一座荒山。

　　這處荒山的所在地正是吳城郊外，此地靈氣雖然稀薄，但長久的溫養下來，石戈竟是開始甦醒過來。恰好此時吳松子發現了空間縫隙，誤以為裡面是上古仙人洞府，急忙給宗門傳信後竟是一人闖了進去。

　　石戈此時剛剛甦醒，身體正是虛弱，本想吞噬了雷之源補充修為，誰料先遇到了吳松子。人類修士的身體對魔族而言本是大補之物，石戈大喜，幾番纏鬥之下，憑著幻境眼看就要殺掉吳松子。關鍵時刻蕭翎玉卻是在吳城晉入煉境，老鬼頭為了掩飾他的修為抽取了荒山下的靈脈並將陣眼的靈髓一併帶出。一時洞府靈氣渙散，吳松子竟是拚死將石戈重傷。石戈眼看自己的身體若要恢復還得不知道多少年，竟拋棄了自己的身體轉而對吳松子奪舍，數次爭鬥，吳松子趁著清醒耗費了全部的靈氣施展困靈陣，生生將自己困入了其中。

　　這十年，石戈雖然得到了吳松子的記憶，但怎麼也無法運轉雲水訣，只能以人類之軀修行魔族功法。十年過去，進展緩慢不得已藉著空間縫隙獵捕了人類修士。在古劍門弟子之前其實已有幾名散修被引誘進來。

　　細算起來，上一世此時並無任何上古洞府現世的消息，吳松子的隕落一直成謎。想來上一世蕭翎玉6歲時剛剛接觸修仙，並沒有如這一世般6歲晉入煉境，自是沒有抽取什麼荒山靈脈。吳松子和石戈的爭鬥如何結束卻是誰也不知，但靈脈既在，石戈即使受傷也有著靈脈源源不斷的吸收靈氣，並不用如這一世般冒險獵捕人類，反而引來楚鳴巍。

　　兩世輪迴，究其還是蕭翎玉的重生改變了一切。

　　這些背後之事楚鳴巍並不得知，此時正在思索如何脫困，誰料身後的石門卻是再一次被推開。楚鳴巍當即身形飛快後退，直奔石門，卻不料石戈猛拍水面，一道數丈高的水強赫然擋在了他的面前。楚鳴巍身形突地停在那裡，石門邊一個裊娜的身影已然快速的竄了進來。幸好不是小師弟，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前面的水牆已轟然倒塌，裊娜的身影一時不查竟被打了個渾身濕透。

　　柳皓雪萬沒想到進來遇到的一切，待她看清場中對峙的倆人時，眼珠一轉，已是明白此地不可久留當即返身朝著石門撲去。又是一道水牆橫空立起，柳皓雪身形一轉堪堪避過，卻是直接躲到了楚鳴巍的身後。

　　三人一時對峙，柳皓雪正想將蕭翎玉就在隔壁的消息告訴楚鳴巍賣個好，誰料石戈突然一臉憤怒的看向了身後的牆壁，口中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身形暴漲，竟是丟下他們猛的朝牆撲了過去，用力砰砰的撞著牆。

　　柳皓雪驚疑不定的望著前方的怪物，忽的想起什麼驚呼，「蕭翎玉。」

　　楚鳴巍已快速接口，「翎玉如何？」

　　柳皓雪看著楚鳴巍一臉焦急，下意識答道，「蕭翎玉在隔壁。」

　　眼見二人對話間，石戈已然離開了牆角卻是直撲石門的方向，柳皓雪電光火石間明了，蕭翎玉已經離開了房間，看樣子還帶走了什麼，這才惹的對面的怪物大怒。本能的柳皓雪看向了石門的方向就想要如之間約好的一般呼救，卻是剛剛要開口，青霖劍已然抵在了她的胸口。

　　楚鳴巍面無表情，「你想喊什麼？」

　　柳皓雪話還未出口就被逼了回來，看著楚鳴巍的表情心下一凜，「我和蕭道友約好互相守望，誰遇到危險都要招呼對方。」

　　楚鳴巍眉頭微蹙，「翎玉修為不過虛境，就是進來也幫不了什麼忙，我自會代替翎玉同你守望。」

　　柳皓雪眨眨眼，努力消化自己聽到的，卻是楚鳴巍擔心他的小師弟遇到危險，寧願自己陷入困境都不願將其喊進來，一時心中無比惱怒，然她和楚鳴巍修為相差頗多，卻是萬萬不敢違抗楚鳴巍的命令，一時臉上做嬌羞狀心中卻將楚鳴巍從頭到腳痛罵無比，直覺楚鳴巍和蕭翎玉不愧是師兄弟，一樣的讓人憤恨不已。

　　兩人交談間，石戈已被困靈陣壓制，身形再一次縮回了人形，卻是眼珠死死的盯著石門的方向，滿臉猙獰。

　　此時，石門再一次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