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我會對她說出這句話來，而且是因為別的女人。

她也沒想到，一下子愣住了，愣了片刻之後，她終於頹然坐在了床上，長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對我的心意，就算再過幾百年都不會變。看來，我是真的高估自己了。」

我想安慰她，但我搜腸刮肚，最後只說的出來一句，「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從我嘴裡說出來之後，她的表情更難看，嘴唇掀動了半天，終於說了一句，「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若是換做以前，我肯定會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輕輕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抱著她膩歪半天，直到她厭煩了為止。

可現在她說讓我走，我猶豫了一下，竟然真的轉頭要走。

就在我打算邁步走出門檻的時候，她忽然叫住了我，「你剛才不是說，只要我留她一條命，你就什麼都肯答應我，是不是？」

我猛然頓住了腳步，倏地扭頭看向她。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在跟我賭氣，直勾勾看著我，等待我的答案。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點頭，「是我說的，你想要什麼？」

她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就蒙了一層灰，聲音卻陡然升高，「好，那我要你全部的功力，你肯給我嗎？如果你肯給我你全部的功力和修為，那我就不會讓她灰飛煙滅。重明，你剛才不是問我條件嗎，這就是我的條件。」

我知道，她在跟我賭氣，她在打賭，我絕對不會為了一個石曉楠，放棄自己的一身修為和功力。

她跟我認識幾百年了，最了解我不過。

但是，這次她想錯了，在她提出條件的那一刻起，我立刻毫不猶豫點頭了。「好，我答應你。」

「重明！」她提高聲音叫我，帶了憤怒和震驚，聲音抖的厲害，「你，你居然為了她，放棄自己的一身修為？」

對於我的決定，她還是難以置信。

我長長嘆了一口氣，再次開口，「對不起。」

她身子猛然一抖，然後頹然跌坐在了床邊，全身抖的厲害，卻撕心裂肺沖我吼了一聲，「重明，你給我滾！」

「那你剛才說的話……」我知道她現在恨毒了我，但我還是想確定一下，她到底有沒有答應我的提議。

「滾！」她整個人都炸了，一張好看的臉扭曲的厲害，完全沒有了平時好看的模樣。

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心疼，這是我愛了幾百年的女人，之前她就算皺皺眉我都捨不得的。可我猶豫了一下，竟然沒有辦法走上前去，像之前那樣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安慰她。

我們之間距離很近，近到只有幾步之遙，可中間現在橫了一個石曉楠，就猶如橫了大江大河一樣，難以逾越。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有什麼事了找我。」我站在門口猶豫了許久，終於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扭頭離開了她的小木屋。

那小木屋，是我專門給她建的，因為她告訴我，她喜歡一睜眼就看到水的感覺。

我走了很久，那小木屋內又傳來了她撕心裂肺的吼聲，「重明，你混蛋！」

我們之間，終究還是回不到過去了。

那一天，我什麼地方都沒有去，只是靜靜坐在屋子內想著心事。其實說是想心事，我也沒想別的什麼，只覺得腦子亂鬨哄的，一會兒是她，一會兒是石曉楠。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在我腦海中交叉。

傍晚時分，她忽然來了。

我那時正倚在床上想心事，我無意識扭頭一看，就看到她站在門口，正用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我。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裙，就像是我們初次相識那一天一樣，就那麼倚在門口，安安靜靜看著我，看到我扭頭。她甚至還衝我笑了笑，聲音甜甜的，「重明，你在幹什麼呢？」

「你，你怎麼來了？」看到她，我十分意外，立刻從床上下來，本想迎上前去的，可走了幾步。忽然就覺得怯了，只能站在原處問她，「你，你進來坐一會兒？」

她看看我，忽然笑了。

在她笑的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百花盛開，彷彿看到了初次跟她相遇時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開口，「你還像之前一樣。」

「可惜，你已經不像以前的你了。」她依舊站在門口，說話安安靜靜的，「我沒想過，咱們兩之間，會這麼生疏。」

我愧疚萬分，我也沒想到，我們兩人之間，會忽然變的這麼生疏。

張了張嘴，我忽然又蹦出來一句話。「對不起。」

說完之後我就有些後悔，其實我想說些別的，至少可以活躍一下氣氛那種話，沒想到一張嘴就說對不起。

果然，她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卻還勉強支撐著笑道：「其實，重明，你走了之後，我一個人想了很多。幾百年過去了，也輪迴了幾番，你一直在苦苦尋找復活我的辦法，已經夠努力了。你不欠我的，也沒有必要為我做那麼多，是我太苛責你了。」

我愣了愣，沒想到她想了半天，居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你……」我想說些什麼，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別說話，讓我說。」她笑了笑，打斷了我的話，「你上午說的那些話，我都想過了，我不要你的什麼修為，我也答應你，如果能讓她活下來，我肯定會讓她活下來的。既然喜歡她，你就跟她在一起吧，我不攔著你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這些話居然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我還記得她曾經跟我說過，我生生世世都只能跟她在一起，若是跟別人在一起，她就算是死也要拉著我下地獄的。

可她現在告訴我，如果我想跟石曉楠在一起，她不會攔著我？

我定定看著她，嘴張的老大，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她說了半天，一直靜靜等著我，可我張了半天的嘴什麼都沒說，她看了看我，笑著說，「還是，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你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下子回過神來，下意識搖頭，「你，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她卻不容我多說，搖搖頭，「你不用多說了，我是女人，又跟你認識這麼多年，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你性格冷淡，若不是喜歡一個人，絕對不會整天去看她的……」

我的心猛然一抖，她都發現了！

「你。你都發現了？」我想鎮定，可我卻莫名其妙的抖的厲害。

多少次大敵當前，我都沒有抖過，可這一次我的身體卻抖的厲害，尤其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不自覺又說了一句，「真的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以為。會跟她生生世世在一起，哪怕她灰飛煙滅，我逆天而為留住她的一絲絲魂魄，一點一點將她復活到現在的模樣；哪怕是幾生幾世，我拱手將天下讓給其他人，也會讓她復活的。

對她的感情，我一直以為固若金湯。

「但你沒想到，這城池，會從裡面打破，是吧？」我想的什麼，她自然最明白不過，笑的時候，臉上帶著濃濃的苦澀，「我也沒想到，我以為，你會一生一世愛著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愣愣站著。

「你知道嗎，重明。無論你喜歡上誰，都沒有喜歡上她讓我更難過。」她在笑，臉上卻滑下兩行清淚，「你喜歡上的，卻偏偏是她。她是我，又不是我，我嫉妒的發狂，卻不知道該怎麼對她……」

看她難過，我上前走了幾步，想要抱抱她安慰她，但最終還是頓住了腳步，此刻走上前去，似乎不大合適。

她卻笑了，「好了，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該做的也做到了，剩下的，就看你了。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的，能在一起。」

最後一句話，她刻意咬的很重。

「至少她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會給我一種錯覺：你之所以會愛上她，還是因為她長的像我……」她笑的異常苦澀，眼淚越涌越多。

很多人都說，鬼魂是不會哭泣的，我也一直那麼以為，可看到她的淚，我才知道痛到了極致。哪怕鬼魂，也會流淚。

我想說什麼安慰她一下，可我終究還是僵在了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好了，我走了，你現在應該最想一個人靜靜。」她看我許久都沒有動作，語氣表情有些失望，但卻強行擠出一絲笑容來。

說完之後，她扭頭就走。

眼看著她越走越遠，我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猛然用力將她摟進了懷裡，將她抱的緊緊的，輕輕在她耳邊低聲說，「對不起……謝謝你，謝謝你能諒解……」

「不用謝我。」她轉過身，踮起腳尖，嘴唇在我臉頰上劃過，猶如蜻蜓點水一般親了我一口，然後從毫不留戀從我懷裡鑽了出來，在我不遠處站定，滿是淚痕的臉上掛著笑容，「重明，謝謝你，愛了我幾百年。」

說完之後，她再也沒有留戀，扭頭就朝外面奔去。

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定定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知道她終於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愛了幾百年的女人，就這麼距離我越來越遠。

那一刻，我心裡苦澀的難受，想要奔上前去拽住她的手，可我沒有上前，就算我拉住了她又能怎樣呢？

因為覺得異常苦澀，我只能選擇出去轉轉。卻意外碰到了石曉楠。

她的態度還是很冷，是那種根本走不進她心裡的那種，看到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立刻擦肩而走，明顯是躲著我。

「曉楠……」我心裡苦澀的難受，本想就那麼讓她過去的，但卻還是忍不住張嘴叫住了她。

石曉楠站住，仰頭問我，「上尊，請問你找我什麼事？」

我找她什麼事，只不過是想她了而已。

這個世界上，情最是奇怪，她明明就距離我不遠，我明明每天都要偷偷去看她一眼，可為什麼總覺得像是怎麼看她都看不夠一樣。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石曉楠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上尊，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她每天只是在秘境里來迴轉悠，哪兒有什麼事情可做。

「曉楠……」就在她要跟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

石曉楠冷眼看著我，聲音冰冷，「你放開我。」

她的眼神太冷，我只能鬆開了她的手。

我忽然有一種衝動，我要告訴她。我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