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渾渾噩噩睡了許久之後，我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鋒子，鋒子……」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就像是混沌了許久，忽然從萬年混沌中清醒了過來一樣，我一下子就睜開了雙眼，抬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可是，等我睜開眼之後，卻發現自己虛虛浮在半空中，再低頭看去，才看到鬼王他們站在地上，全部都一臉期待和焦灼看向我。可等我低頭看去的時候，他們卻像是不敢跟我對視一般，紛紛別開了雙眼。

到最後，也只有鬼王還跟我對視了。

「你醒了。」鬼王看著我，看了許久，忽然緩緩說了這麼一句話，「我們等了你很久。」

這不過是最平常的一句話。可從鬼王嘴裡說出來，卻好像是有另外一番含義一般。

我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鬼王的話，而是眺目朝遠方看去遠方山峰綿延，窮極而遠，一眼望去。只有蒼茫青色，幾片白雲，閑閑罩在山頭，緩緩隨風移動。

一時間，白雲蒼狗，萬物盡在眼前。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了身子。

在半空中，我毫無依附，但卻能穩穩站起身子，身子一閃，便到了幾丈開外。

「鋒子，你要去什麼地方？」在我身子一閃閃到幾丈開外之後，身後傳來了陳浩焦灼的聲音，「鬼王大哥，鋒子他，不，冥靈帝尊他，他要去什麼地方？他，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在陳浩眼裡，我現在雖然已經成了冥靈帝尊，但卻還依舊得讓他擔心。

鬼王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沒有回頭，卻並沒有走遠，只站在遠處，雙手俯在身後，眺目遠望，俯瞰這山下萬物風光。

許多塵封的往事，一點一點從我腦海深處浮現了出來，漸漸充斥了我所有，一股難耐的惆悵，又漸漸從胸腔溢起千百年來，我還是終難抵擋這獨身一人的寂寞。

原本以為，我將自己封印會沉寂數萬年，卻沒想到竟然還是清醒了過來，將以前的過往都回想了起來……

「鋒子……」許久之後，陳浩又在我身後怯生生開口，帶著滿滿的擔憂，「你，你還好嗎？」

終究，他還是把我當成申東鋒的。

我冰涼凄冷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暖意，我緩緩扭過頭。微微沖他笑了笑，淡淡開口，「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太久沒看過這地方了，隨便看看……對了，我沉睡了多久？」

我將溜溜的丹元吞食。又融合自己的內力清修，在經歷了冷熱兩重天之後，我肯定會倦怠幾日的。

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不知道我沉睡了多久。

「你，你睡了三天了。」陳浩看了看鬼王，又看看我。還是小心翼翼回答了我，「你，你感覺現在怎麼樣？」

我知道陳浩問的是什麼，他是想問我，有沒有恢復冥靈的記憶還有功力，可他卻不能明著問，他甚至不敢跟我正眼對視，說話之前必定先垂下眼眸再開口，聲音都有些顫抖。

看到一向跟我親如兄弟一樣的陳浩跟我說句話都如此小心謹慎，那種難耐的落寞又重新洋溢在了我胸中，那種淡淡的難過，也跟著浮了上來。

我沉默了片刻，然後閃身到了陳浩跟前，低聲問他，「陳浩，我現在很可怕？」

「沒有沒有……」陳浩立刻搖頭，聲音卻不自覺顫抖，他本想死咬著不承認，但很快就前功盡棄，終於還是挫敗說道：「只是你，你現在的神態、說話還有氣勢，都，都不像是鋒子了，讓人。讓人不敢直視。」

讓人不敢直視？

有什麼東西，一下子跌落入了谷底，再也沒有升起來。

「你這個臭小子，現在鋒子雖然恢復了帝尊的記憶和功力，但他卻並沒有忘記咱們，更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害怕什麼！」鬼王一臉凝重，但卻拍了一下陳浩的肩膀，笑著訓斥了一句。

他雖然面容帶笑訓斥陳浩，但我看的出來，鬼王在我面前也收斂了不少。那種不自覺的恭敬，他極力掩飾，才壓下去了不少，但卻恰恰在他裝作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我知道，我們終究是回不到過去了！

「是是是，他還是鋒子，我並沒有害怕……」陳浩連連點頭，努力想要正眼看我一眼。可終究還是避開了我的目光，又飛快垂下頭去了。我能看到他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卻無濟於事！

唉！

鬼王又回頭看了一眼，秦覓嵐會意，立刻走上前來，低低叫我，「東鋒，你可還記得我？」

看著她嬌嫩粉面，如水眼眸，我心中像是忽然被刀子戳了一下一樣，這面容已經刻進了我的骨子裡，我又怎麼能不記得？甚至。就在我消融溜溜丹元沉睡的時候，我夢裡還出現了她好幾次。

石曉楠，我又怎麼能忘記？

「我還以為，你會把我忘記了……」一句話還沒說完，秦覓嵐眼裡已經有了晶瑩，她生怕我看到，立刻轉過身避開，又飛快跑到了遠處，低頭獨自拭淚。

我又長長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追上去。

我還是申東鋒，可卻有什麼東西悄悄變了，一些本來舉重若輕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變的雲淡風輕了……

只是，還有一個人，是個女孩子，身材高挑，眼裡閃著野性的光芒，就站在不遠處，深深看著我，眼神複雜，有期待、有緊張，但更多的，竟然是惶恐。

她在惶恐什麼？

還有，這裡的鬼王、陳浩。還有秦覓嵐我都認識，為什麼獨獨不認識她？

「你是誰？」我不自覺朝她走近了幾步，好奇問。

「我，我是……」那女孩子見我忽然走近她，她有些慌張，猛然後退了幾步。好像忽然發現後退好像不太合適，又飛快頓住腳步，張皇掃了鬼王和陳浩一眼，眼神似在求助，卻又飛快垂下頭，低聲說道：「我。我只不過是路過罷了，你不認識我的。」

我微微回頭，這裡高山險峻，又不是繁華人多處，她怎麼會隨意路過？

看著眼前女孩子微垂的腦袋，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陣別樣的感覺。「你抬起頭來，我，我怎麼覺得，你很眼熟？」

眼前的女孩子確實眼熟，影影綽綽的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但又想是沒有在什麼地方見過。

「真的？」就在我說完之後。眼前的女孩子立刻猛然抬起頭來，眼裡綻放出難掩的驚喜和期待，「你想起來了？」

可這女孩子抬起頭的時候，我又無奈搖了搖頭，明明很熟悉，可我就是記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女孩子見我搖頭。她眼裡的歡喜立刻被失望和難過淹沒，又努力微笑著說，「沒事沒事，咱們本來就不認識，你自然不會想起來我的。」

她雖然在笑，但眼裡的淚水卻撲簌撲簌跌落了下來，轉眼就濕了衣襟。

我心裡也跟著一疼，不自覺朝她走近一步，好奇問，「你好像很難過，我，我是不是應該認識你，卻忘記你了？」

那女孩子眼裡有什麼東西轟隆隆碾過，她淚眼婆娑看著我，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你不認識我，真的。」

「那你為什麼要哭？而且看起來很難過？」看到她哭，我心裡隱隱開始疼了起來，可我又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那女孩子立刻跟著搖頭，「我，我只是覺得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走了！」

說完之後，那女孩子飛快扭頭，踉踉蹌蹌朝遠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