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一瞬間長大,成了李鉞現在的模樣,他牽起孟弗的手,帶著她向燦爛燈火裡走去,從遠處飛來一隻巨大的蝴蝶,停落在這片燈火之中。
他們坐到蝴蝶上,蝴蝶載著他們飛過連綿的群山,飛過一望無際的平原,帶著梔子花香的晚風拂過她的長發,孟弗一抬起手,就摸到了星星。
這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東方欲曉,長夜褪去,萬物初醒。
現在已經是秋天,轉眼間李鉞與孟弗交換身體快有三個月了,最近孟弗總空不出時間來,沒法出宮與李鉞見面,之前見不到她,李鉞自己一個人出去打馬球、逛集市也挺開心的,現在卻突然覺得都沒意思。
最後李鉞去了一趟白馬寺,懷明那個禿子一看到他就哈哈大笑起來,這回李鉞也不忍著,直接與懷明動起手來,懷明大概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自己落了下風,幸好沒人看到。
這禿子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問李鉞:“陛下,您現在還覺得這算不上是一樁好事嗎?”
是好事嗎?
李鉞抿著唇,沒有說話。
但這也算是一個回答了。
畢竟第一次懷明這麽問他的時候,他很乾脆地來了一句“你放屁”。
李鉞昨天午後小寐的時候沒關窗戶,今天早上起來便覺得腦袋暈暈的,四肢都沒有力氣,李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發燙,他嘖了一聲,把青萍從外屋叫了進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對青萍說:“青萍,去叫個大夫來。”
青萍問他:“夫人您怎麽了?”
李鉞打著哈欠說:“有點發熱了。”
青萍走過來瞧了瞧,站在床邊抱怨說:“昨天奴婢走的時候,跟您說了好幾遍,現在天氣涼了,您要是想要睡了,就把窗戶給關緊了,您非是不聽,那窗戶還是奴婢回來給您關上的。”
李鉞聽得更加頭疼,他催促青萍道:“你年紀輕輕的,怎麽這麽能嘮叨?快去快去。”
青萍歎道:“那奴婢再抱床被子給您,您可別再開窗了。”
李鉞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被子就不用了,你快去找大夫吧。”
青萍走後,李鉞又睡了個回籠覺,他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是到後來感覺耳邊一直有人在說話,吵得他心煩,他睜開眼,見青萍已經回來,問她:“外面怎麽這麽吵?”
青萍有些無奈地說:“夫人您忘了,今日是老侯爺的生辰啊。”
這事自己前天才與夫人提過這件事的,夫人忘得也太快了吧。
李鉞抬手按了按額頭,他隻記得孟弗今天要離開帝都了,這樣至少又有四五天見不到她了,這麽一想,他覺得自己的病情加重,更加難受了。
青萍跟大夫出去抓藥,李鉞把身邊的兩個暗衛叫出來,這侯府裡已沒人能奈何得了他,他擔心孟弗此次去桾山可能遇見危險,便讓他們去孟弗身邊待著。
孟弗知道陛下把這兩位暗衛送回來,沒多說什麽,老實領了陛下的好意。
臨出發前,龐神醫過來跟孟弗請罪說:“草民家中有事,不跟著您一起去桾山了,就剩下這麽一兩日了,您可千萬別動怒,這藥您帶好,每日日出日落時各服一次,一次一粒,如此三日,您身上的毒差不多就全好了。”
孟弗從龐華珍的手上接過那隻小玉瓶,點頭說:“朕知道了。”
龐華珍又連囑咐了好幾句,才退了下去,
參加圍獵的隊伍整裝待發,為了給陛下保住面子,孟弗提前就稱自己身體不大舒服,所以坐在馬車裡面看書,馬車沿著帝都中央的大道緩緩行過,孟弗看書看得眼睛有些累了,掀開簾子往外眺望,不知是怎樣的天意,她這一抬眼竟看到陛下站在街邊。
陛下身上披了一件灰色的大氅,頭頂戴著帷帽,將自己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孟弗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眼就能從人群中認出他來,青萍站在陛下的身邊,正嘰嘰喳喳的在與他說著事,就在這個時候,陛下伸出手,對她揮了揮。
他站在萬萬人中,與她揮手告別。
青萍看到李鉞的動作,滿臉疑惑地問他:“夫人您在跟誰揮手呢?”
夫人非要出來,她將自己包裹成這個樣子,有誰能認出她來?
去桾山的隊伍很快消失在長街的盡頭,看不到孟弗了,李鉞轉過身,仍是沒有回答青萍的問題,隻同她說:“行了,回去吧。”
青萍心中有些擔憂,不管怎麽說今日也是老侯爺的生辰,雖然說夫人不管家了,但她作為宣平侯夫人,今日府上有許多的賓客要來,她不可能完全不管事,多少也要幫忙應酬一下,本來可以以生病為借口把這些事給推脫一二的,他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出了府,這下恐怕不大好找借口了。
青萍十分好奇,夫人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麽人?她怎麽一點沒注意到?
馬車裡孟弗也很快從暗衛口中得知陛下染了風寒。
孟弗握著書簡的手緊了一緊,最後輕輕歎了一口氣,既是染了風寒,陛下何必出來呢?
陛下這樣……
她放下書簡,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誰又能做到心如止水無動於衷呢?
如果她真是天下的主人,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如果她真能放開世俗間的各種目光,這個時候她一定會跳下馬車,跑到陛下的面前,與他說一說文康十一年的舊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