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方琳，我強忍著傷口的劇痛，趕緊抓著她的雙手去扶她：「方琳，別這樣，你先起來……我了解你的心情，可你這樣，你叫我……你先起來我們慢慢再商量行嗎？」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原本一直很好說話的方琳，這次卻變得特別固執起來。

冰清玉潔反應過來之後，也趕緊過來幫忙拉方琳，可現在的方琳似乎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弱不禁風的方琳了。她就那麼跪在地上，不管冰清玉潔怎麼用勁拉，她的身子卻就是紋絲不動。

不過所幸冰清玉潔過來之後，倒是制止了方琳繼續對我磕頭。

我實在沒辦法了，便扭頭看向我外婆。對她哀求道：「奶奶，你們家那祖訓難道就真的那麼重要嗎，破例一次幫幫方琳不行嗎。算我求你了，幫幫她吧，她曾經救過我的命……」

說真的，我實在不忍心看著方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更不忍心在這種情況下答應她。我很清楚，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給方濤報仇。其實就算她不給方濤報仇，我也會給方濤報仇。但問題是，她現在很想親手給她在這世上唯一一個最疼愛她的哥哥報仇，所以她不惜用自己的身體，或者說終身的幸福來換取我外婆教她的武功。

方琳似乎比我更了解我外婆。因為我外婆很固執，即便我那麼求她，她還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臉上沒有掀起絲毫波瀾。

難怪方琳會直接跪在地上求我，而不是去求她。

可我還是不甘心，於是我就又說了一句：「奶奶，你就真的不能給我一點面子，為我破一次例嗎？」

「祖訓不可違，否則我李家必遭天譴，五雷轟頂，從此斷子絕孫。」我外婆終於開口了：「孩子。除了這件事情，任何事情奶奶都可以依你，但這事奶奶做不到。就算我同意了，他朝一日，有人在外面看見她用我們家的武學，卻不是我們家的人，你那些舅公們也不會放過她。很可能我也會被廢掉武功逐出李家。小琳，你不要怪我狠心，我也是沒有辦法。」

「奶奶……」我再次不甘地叫了一聲。

就在這時，方琳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而後便見她眼含熱淚地望著我，一臉絕望地道：「秦雲，難道你真的要逼我死在你面前嗎？」

這句話說的聲音並不大，可聽在我耳朵里卻如一陣奔雷之聲。

我怎麼都沒想到平時那麼溫柔的方琳，有朝一日居然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逼我娶她。

雖然她讓我娶她是因為別的原因，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加難做。

她本來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而且還是那種很單純的朋友關係。一直以來，我們就和閨蜜，和兄妹一樣，幾乎是無話不談。我一直都很珍惜我和她之間的這種關係，畢竟男人和女人能產生這種單純感情的機會並不多。她方琳恰恰是我唯一的一個女性朋友。

然而，當她哥哥死後，她只是想親手給她哥哥報仇，卻要逼著我娶了她，才能達成這個願望。

這在我看來，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對我更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那麼一個好朋友，無非只是想跟著我外婆學點功夫，好給自己哥哥報仇罷了，她卻要被逼著成為我的女人才能達到她的願望。

眼下方琳的刀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要是答應了，我覺得不僅對不起方濤，更對不起方琳。可要是不答應，我看方琳那一臉決然的樣子，她真的會自殺的……

雖然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可我還是在心裡糾結了好半天都沒答應。

就在這時，冰清玉潔兩姐妹急眼了。

她們兩姐妹一人抓著方琳的一隻手，人後另外一隻手同時抓著我的手臂一陣搖晃。

冰清道：「秦哥哥，你趕緊答應她吧……」

玉潔道：「是啊，秦哥哥，你總不能忍心看著方琳自殺吧……」

冰清道：「秦哥哥。反正你都有那麼多女人了，方琳這麼好，你為什麼不肯娶她……」

玉潔道：「秦哥哥，我和姐姐都不會介意的，方琳這麼好，我相信其他幾個姐姐也不會介意的……」

聽見兩姐妹這麼一說，我又最後一次看了看我的外婆。這一刻。我居然發現我外婆在給我使眼色。那樣子好像是在叫我快點答應方琳。

當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錯了，總之但我再次看向跪在我跟前淚如泉湧的方琳時，我再也不忍心讓她繼續跪在我面前了。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你快起來吧。方琳，對不起，濤哥，我對不起你……」我連說了幾聲對不起后，馬上躺在床上，用被子蓋住了腦袋。

我哭了……

我蒙著頭，並不是怕她們看到我哭。而是我覺得自己沒臉再去多看方琳一眼。我愧對於她，我愧對方濤。他們兩兄妹全都救過我的命，而我卻連那麼一點忙都幫不上，並且居然在這時候還要佔方琳的便宜。

我蒙住腦袋之後，房間里安靜了足有半分多鐘的樣子。後來，我聽見方琳對我外婆說了一番話：「奶奶，對不起，以前和秦雲合夥騙你，是因為我想跟著你學點功夫，我不想再當秦雲和我哥他們的拖油瓶。我沒想到事情會搞得這麼嚴重，更沒想到我哥他會……」

方琳說到這裡又哭了，之後的一句話她是哭著說出來的：「但請您放心。這次我是真心想嫁給秦雲的，我願意做您的孫女，願意一輩子留在您身邊好好伺候您。如有二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哎，孩子……」我外婆長嘆一聲，叫了一聲「孩子」后，就再也沒說別的。不過之後我馬上聽見了方琳嚎啕大哭的聲音。聽哭聲好像是被什麼擋住了嘴巴似的。我估計應該是方琳在抱著我外婆哭。我外婆很高挑，有一米七多，方琳不是很高，只有一米六幾，因此她肯定是趴在我外婆懷裡哭的。

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想了很多事情。

那一陣時間裡，想得全是和方濤方琳見面后發生的一些點點滴滴。

想著那時候和方琳一起讀書，她明天幫我補習功課，想著那時候龍倩和小蘭老是欺負我，我沒地方住就住她家，沒錢花就找方琳借錢……當然，我也更沒忘記我第一次單獨行動去偷砍鵬爺，身上中了一槍，要不是方濤穿著雨衣把我一口氣背了幾里地。我在好幾年前就早死在黑鷹手上了。

我甚至還想過，其實拿現在的生活跟以前相比，雖然現在衣食無憂，甚至還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可現在我們就過得開心了嗎？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好過了嗎？

一點都沒有。反而似乎比以前過得更艱難了。所以，我突然好懷念以前的那些時光。

生活在不同的環境之下，面臨的問題相對來說也就會大不一樣。

那時在學校讀書的時候，無非就是要經常操心錢的問題。那時我只想多賺點錢，想多幫龍姐分點憂。雖然那時龍姐和小蘭老是想著各種法子鍛煉我，考驗我，欺負我。但每次只要和她們在一起，只要能看見她們，我都很開心。

我相信方琳那時候也很開心。因為她可以天天和她哥哥在一起，而她哥哥方濤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方濤警告我不準打方琳主意時的表情。

我還想到很多方琳和小蘭、江麗媛幾個鬥地主的畫面，每次方琳臉上貼的紙條都是最多的。那時候只是覺得她蠢萌蠢萌的。不過後來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其實我早就發現了她並不是真的有那麼蠢，連小蘭和江麗媛藏牌都看不出來。她只是在裝傻，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江麗媛和小蘭開心。

因為她也和我差不多，從小就沒有什麼朋友，在方家肯定是沒朋友的。出來讀書後，像她那麼萌萌噠的女生，估計女同學都會欺負她，而男同學都是想占她便宜。好不容易交到我和江麗媛、小蘭她們這麼幾個真心對好的朋友，她當然什麼都無所為了。她心裡想得肯定是只要江麗媛和小蘭開心，她願意為她們做任何事情，包括裝傻充楞……

想完了我們一起走過來的這些點點滴滴，我覺得以前的生活其實是那麼的美好。

以前是只缺錢，而現在是錢不缺了。可好像除了錢之外，似乎只剩下數不盡的煩惱了。

既要操心我爸的事情，又要時刻提心弔膽的去擔心外面的人害自己，擔心自己身邊的人害自己。做人做到連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一些人都要去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我覺得也是真夠累的。

我不由自捫心自問：這樣的人生真的有意義嗎？活著還有多大的意思？

細數一下，自從到東陵開始讀書之後，尤其是和我爸相認之後。我把龍倩、小蘭、江麗媛、方琳、方濤、冰清玉潔，劉天羽、楊喆、林希、范建仁等等，全都懷疑了一個遍。最終發現，這些人全都是真心對我好的，正如他們表現的那樣，的確都是和我生死與共的患難兄弟姐妹。

之所以懷疑他們，無非就是因為他們有些不得已的苦衷沒有告訴我罷了。說到底。會懷疑他們，其實還是因為走上社會之後，眼界越來越開闊了，見過的爾虞我詐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了。所以，自己也變得疑神疑鬼了，表面上來看是因為自己變聰明了，懂得去防備別人了。實際上是因為被這個爾虞我詐的社會現狀給毒害了，自己不再單純了，想得事情多了，也就變得不再那麼輕易相信別人了。

現在回頭一想，和他們之間的那麼多誤會，完全都是可以避免的。缺的只是自己沒有那份容人之心的勇氣。

秦雲，你該醒醒了。身邊這麼多兄弟姐妹陪著你走過了那麼一段漫長的艱難歲月，你也該給大家一點回報了。那麼多人為你擋過刀槍。那麼多人為你賣過命，你為他們又做了什麼？你總是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對他們是真心的，你總是認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你的情是重在哪裡的，你的義又是重在哪裡的？你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為什麼別人就從沒懷疑過你？你有什麼資格去懷疑別人，你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別人來圖謀不軌的？

說真的。當時我將自己蒙在被窩裡，把自己足足罵了將近半個小時。

罵完了之後，我發現自己突然茅塞頓開。

是的，我把自己罵清醒了。

尤其是清醒之後，我想到了一個讓自己心潮澎湃的宏偉計劃。

這個計劃讓我激動的有些怦怦直跳，我從沒像這次那麼激動過。我突然伸手打開了頭上的被子。

可當我「唰」地一下打開被子時，卻嚇得坐在我床邊的一個女人猛地一顫。

扭頭看了看。房間里已經沒有別人了，不知道我外婆和冰清玉潔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因為現在房間里只剩下臉上的淚痕還沒完全乾掉的方琳。

「方，方琳，對，對不起……」我鼓起勇氣，很慚愧地對她說道：「濤哥的死肯定是因為我和我爸，他是間接被我們害死的。這仇本該由我去給他報……不管怎麼樣，我都該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可我沒想到，因為你跟我外婆學武這事，會搞成這樣……我真是沒用，一點忙都幫不上你……」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即便沒有方濤這事，我外婆也已經發現了我和方琳是假結婚的事情。就算方琳不想親手給方濤報仇，我和她假結婚這事也得有個了斷，也要給我外婆一個合理的說法。

因此，拋開方濤的事情不提，其實結果可能也是這樣的。我絕對不會忍心看著我外婆廢掉方琳武功，把她打成植物人。或許為了救方琳，我還會主動讓她嫁給我。至於我們會不會發生那樣的關係，我外婆又怎麼會知道。

有些不同的是，有了方濤的事情后，方琳反客為主了。她為了給自己哥哥報仇，想繼續跟著我外婆學功夫，變成她逼著我娶她。

其實雖然結果相同，但剛才在方琳逼我的時候，我之所以遲遲不肯答應，那是因為她以這樣的方式來讓我娶她，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對不起她。

我說了那麼一番話后，方琳一直沒吭聲。她低著頭，還和以前一樣在緩緩地揪自己的衣角，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我見她不說話，便繼續說道：「方琳。你放心，我們結婚也只是為了騙一下我外婆和李家的那些舅公。我們不一定非要做夫妻的。我們可以表面上保持夫妻關係，背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啊……」

這晚我和方琳說了很多話，基本上一直在安慰她。可她至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我估計自己前前後後說了一個多小時，她始終吭聲。最後她慢慢地爬上床，在離我有兩三米遠的這張超級大床的另外一邊睡下了。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方琳已經起床了。

我是被專職護士給我傷口換藥的時候弄醒的。她給我換好葯。打好點滴出去之後，方琳很快就端著一罐雞湯進來了。

她的臉色還是和昨晚一樣很不好看，明顯還沒從方濤去世的噩耗中緩過神。不過今天倒是開口說話了，只見她打開雞湯，輕言細語地對我說了一句：「喝點雞湯吧，裡面有很多中藥材是醫生給你配的，她說你身體比較虛，讓你多喝雞湯補補……」

「身體虛？」我一愣。

方琳看了我一眼，俏臉唰地一下紅了：「他不是說你那，那方面虛，只是說你看了經常熬夜，還有平時營養沒跟上，身體缺乏營養……」

「喔……」我點了點頭。心道：我就說嘛，這半年來雖然表面上有好幾個媳婦兒，媽的，可我前後一共沒做過幾次那事。也就是前段時間和玉潔倒是大戰了幾百個回合……

正當我想到這裡的時候，方琳已經端著勺子來給我喂湯了：「來，喝吧……」方琳說完還對著勺子里的湯水輕輕地吹了幾下。那溫柔體貼的樣子，看的我心裡一陣心猿意馬。

我突然很無恥地想著，其實方琳挺不錯的，真要說起來，她比我身邊其他那些女人全都溫柔體貼多了。冰清玉潔雖然也很體貼，但論溫柔，明顯還是不及方琳。

方琳吹了幾口氣后，把湯喂進我嘴裡，我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她突然說了一句：「奶奶讓我們今天去民政局辦理結婚證……」

「噗……」一口湯全噴到了方琳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