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展翅飛過偌大玉絮宗,華美的翎羽在日光下閃著光輝,令前來的賓客駐足觀賞。
玉絮宗一步一景,比那以美景負名的臨江峰還要更甚,賓客跟著小廝走向主堂,邊走邊嘖嘖稱奇。
易掌門罕見地穿了一身華服,故作鎮定地帶著易郡庭和易尺寒過來,在隨禮時那每一樣的靈器都招人眼紅。
易郡庭探頭探腦,小聲和易尺寒道?︰“劍尊在哪裡呀?”
易尺寒淡淡道?︰“劍尊在忙著合籍前的準備,不?要去叨擾他。”
相重鏡心性溫和,甚少會去拂旁人的好意,若是易郡庭嘰嘰喳喳去找他,相重鏡八成還會和他閑聊。
易尺寒怕給?相重鏡添麻煩,拽著易郡庭不?讓他到處跑。
易郡庭的黑色靈豹到了玉絮宗後,就喵嗚一聲順著同類的氣息,很快就找到了在玉絮宗撒歡的雪狼,兩獸玩得不?亦樂乎。
三界有頭有臉的修士大能全都來了,其中還有當時相重鏡從三毒手中救出來的一些,他們誤解了相重鏡那麼多年,本是不好意思過來的,後來想了想,躲避也不?能挽回什?麼,隻好結伴而來,送了不?少值錢的靈器靈石和各種草藥。
眾位賓客落座後,有些熟悉的修士已經三五成群相談起來。
易掌門執掌三門,一旁正是上遙峰和去意宗新的長老。
眾人先是贊嘆了一會劍尊真龍登對非常,又?閑聊了幾句三門之事,後來不知是誰說起的,竟然談到了雲中州靈脈之事。
直到現在也無人知曉那對九州不?管不問的雲中州和天道為何會突然出手相助,多數修士認為是雲中州缺少飛升大能。
可這個原因根本經不?起推敲,雲中州之人飛升之人雖然佔據了一部分,但大多數人都是天生仙骨,根本不缺他們九州人去填補人數空缺。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也難得遇到這麼多志同道?合的道?友,你一言我一語談得好不熱鬧。
三界合籍時辰是在午時,雲中州的重鐘敲過六下,宋有秋難得沒有穿那身送葬的古怪袍子,一身暖黃色衣衫顛顛跑了過來,宣布合籍大典開始。
眾人忙將視線看過去。
相重鏡和顧從絮身著火紅的喜服,緩步從青玉石階緩緩走上來,台階兩邊皆是從雙餃城拿來的瓊廿一的燈盞,用靈力懸浮在半空。
兩人緩慢走過,帶起的風將燈拂地微微漂浮。
相重鏡那張臉太過明靡艷麗,剛一走來時賓客人群中十分明顯地出現小小的吸氣聲,但很快又憋了回去。
相重鏡因那劍尊的身份和惡龍在一旁盯著,在場的修士哪怕再癡迷那張臉還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看。
滿秋狹站在石階下,像是個老父親似的,拿著手帕在擦自己面紗下的淚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鐘情相重鏡。
相重鏡和顧從絮的道?侶契已結,不?必像其他合籍大典一樣繁瑣,只要在禮祭台上靈力交纏即可禮成。
只是兩人走到了禮祭台,將靈力抽出來卻無論如何?都觸踫不到一起去,好像被一股無形之中的壁壘給?阻絕了。
相重鏡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眾人正在恭賀著,見兩人站在禮祭台不動,臉色也有些難看,這?才驚覺合籍大典似乎出了問題,全都噤若寒蟬看著。
顧從絮冷冷抬頭去尋雲尊主的小雲彩,相重鏡卻搖頭,傳音道︰“不?是父尊。”
雲尊主就算再看不?慣顧從絮,也不?會在合籍大典上給?他使絆子,更何況他這?樣做,丟人的不?光是顧從絮,還有相重鏡。
相重鏡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微微抬頭看向萬裡?無雲的蔚藍天幕。
看來雲尊主將靈脈連入九州地脈,天道連相重鏡也看不?順眼。
只不過天道一沒降天雷二未收氣運,只是噤聲和使個小絆子,仔細想來應該也是贊同雲尊主的做法來解救九州的。
雲尊主應該是背著天道做此事,才讓天道?覺得不?順心,用這種小懲罰來泄憤。
相重鏡想著想著,竟然覺得那人人畏懼的天道竟然有些好笑。
顧從絮盯著那無形的壁壘,甚至想要變成龍形一尾巴掃過去。
滿秋狹忙跑上來,低聲道?︰“要不?就這樣吧,先禮成再說。”
相重鏡眉頭皺起,正要再等一等,突然聽到人群中一聲驚呼,他順勢看過去,就瞧見那落川之路不知為何?突然朝著禮祭台分成一條如綢緞似的路,用靈力鋪著一路蔓延到了相重鏡面前。
相重鏡一愣。
接著一朵小雲彩從落川之路飄過來,慢悠悠僵在相重鏡頭頂。
眾人面面相覷。
方才雲硯裡?不?知去了哪裡,此時終於回來,直接躬身朝著小雲彩行禮。
“父尊。”
隨後,雲彩慢悠悠地降下,那雲和靈力瞬間同化,原地凝成一個白衣白發的虛幻人影。
正是雲尊主。
相重鏡訝然道︰“您怎麼來了?”
雲尊主冷冷看了他一眼。
相重鏡竟然從他那如刀鋒似的眼神中瞧出了不?耐煩和譴責,仔細讀了讀才發現那雙眼楮裡?寫滿了“你看我能說話嗎”。
相重鏡︰“……”
相重鏡心裡?要笑翻了,但還是繃著神情沒有不?給?面子地笑出聲。
顧從絮就沒那麼好心了,當即嗤笑了一聲。
雲尊主神色一肅,立刻就要抬手去揍龍,相重鏡連忙擋在前方︰“父尊息怒,今日可是我合籍禮。”
雲尊主這才不?情不?願地將手收回去。
自從雲尊主出現後,在場的賓客全都被那強悍如浩瀚雲海的靈力威壓逼得呼吸困難,有些隱約觸及到飛升壁壘的大能甚至連看一眼都覺得費勁。
眾人心中惶恐不?已,這?是所有人都未曾有過的,甚至一個背影都能讓人心生恐懼。
修士飛升最忌道?心不?穩,那被直接震懾的恐懼仿佛蠶絲一般,一根根形成粗線。
苦修了這?麼多年,卻看一眼別人的背影就覺得自慚形穢,道?心怎麼能穩固?
眾位修士中有大多數人竟然恍惚中有種道?心將破的征兆,恰在這時,落川之路又有幾道?虛幻的影子降下,身上皆有著眾人驚懼的威壓。
那些影子落地後,直接躬身行禮,道?︰“尊主,少尊。”
隨後便是無數大禮奉上。
有修士眼尖,詫異道?︰“林前輩?!”
被稱為林前輩的男人微微回頭,笑了笑,道?︰“千年不見,後輩安好。”
眾人頓時嘩然。
林前輩已經是千年飛升入雲中州的,此時驟然下界,又?稱那個白衣白發的男人為尊主……
所有人悚然一驚。
那個男人……竟是雲中州尊主?!
有了這?個認知後,方才還掙扎著想要去看雲尊主以來證道?穩固道心的修士徹底打消了念頭,朝著雲尊主的方向恭敬頷首。
既然此人是雲中州尊主,那自己這?種還未飛升之人,自然是無法與之相比的。
雲中州尊主可是數千年沒有來過九州,此番為何?會突然下界,且還是在相重鏡合籍的日子?
方才那些飛升大能似乎在叫……少尊?
眾位修士隱約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麼,倒吸一口涼氣根本不敢再想。
雲尊主正在看相重鏡,聽到聲音覺得聒噪無比,視線冷冷一掃,那姓林的修士立刻頷首,朝眾修士道?︰“噤聲。”
整個禮祭台頓時悄無聲息,落針可聞。
雲尊主這才滿意,他看也不?看顧從絮,皺著眉頭抬袖一揮,那原本阻擋相重鏡和顧從絮合籍的壁壘被轉瞬擊散,原本漂浮在空中的靈力瞬間交纏在一起,不?分你我。
雲尊主嫌棄地看了一眼那纏在一起的靈力,視線終於舍得看向顧從絮。
顧從絮之前被那雲彩淋了一身的水,冷冷看了過去。
雲尊主之前本來覺得被噤聲沒有什?麼,但此時卻終於發現了不?好之處——那就是不能罵人。
甚至連放狠話都不成。
雲尊主也懶得和顧從絮掰扯,若是這條龍真的負了相重鏡,自己就算是真身下界,也要將他劈成齏粉。
相重鏡笑著道?︰“父尊不?是已經送過大禮了嗎,怎麼還要親自過來一趟?”
雲尊主睨他一眼,心想我若不來,今日你們還能順利合籍?
丟人都得給?我丟到雲中州去。
雲尊主沒再說話,抬手拍了一下相重鏡的肩膀,轉身便消失在了原地,那跟在後面前來給少尊撐場子的大能們恭敬一禮,離開了此處。
分出的那條絲綢似的路再次回到了落川之路,相重鏡和顧從絮禮成後,靈力還粘在一起分不?開。
滿秋狹這才猛地回神,忙道?︰“禮成。”
他又?說了幾句祝詞,可在場賓客都沒心情去聽。
雲中州尊主、少尊、相重鏡……
一些腦子活泛的修士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什?麼,視線在相重鏡和落川之路上來回地掃,最後終於滿臉驚懼又恭敬地垂下了頭。
本來以為相劍尊只是和千年前的仙君有聯系,沒想到現在又來了個雲中州,且還是雲中州的少尊。
這?是三界話本上都不敢寫的劇情,誰能想到竟然能讓他們踫上呢?
所有人看相重鏡的眼神從之前的恭敬變成了現在的敬畏。
相重鏡和雲中州尊主有關系,那雲中州將靈脈降下九州和受三毒侵襲的地脈相連,打開落川飛升之路,應該也和相重鏡脫不了乾系。
方才相重鏡所說的大禮……也許就是這個。
諸位修士大能突然有些後悔方才沒有多送些靈器大禮什麼的,打開飛升之路讓無數修士飛升入雲中州,這?是多大的功德啊,更何況相重鏡還是守護地脈卻被誤解千年的仙君轉世。
眾人懊惱不已。
相重鏡卻沒察覺到他們在想什麼,禮成後他遙遙沖賓客席敬了一杯酒,隨後便和顧從絮一起去了易掌門的酒桌。
滿秋狹和宋有秋也坐在那,曲危弦安靜地喝著茶,眸子裡?全是對相重鏡合籍的歡喜。
雲硯裡?正在抱著小鳳凰喝酒壓驚,想來許是被突然降臨的雲尊主給嚇住了。
易掌門和易郡庭瞧見相重鏡過來,眼楮都亮了,但看到顧從絮,又?強行按捺住太熱絡的沖動,省得惡龍嫌棄他們。
相重鏡斂袍才剛坐了下來,一旁的宋有秋就雙目放光,喋喋不?休︰“劍尊!劍尊您竟然是雲中州的少尊嗎?!那雲中州的靈脈之所以和地脈相連,也是因為您嗎?!是嗎是嗎?!”
相重鏡被一堆疑問狂轟亂炸,有些哭笑不?得︰“不?至於。”
宋有秋N啵N啵︰“哪能不至於,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雲尊主誒,天人之姿不過如此了!”
其他修士全都在豎著耳朵聽。
相重鏡並不想拿雲尊主被噤聲半年才換來的靈脈和地脈相連的事拿來邀功,正要含糊其次,一旁的雲硯裡?就拍案,哼道︰“那落川之路就是父尊送給?我哥的合籍大禮呢,我們雲中州就是比你們這些貧瘠之州闊氣,如何?啊?”
眾人一驚,雖然已經猜到了,但聽到這話還是不住地倒吸冷氣。
相重鏡一把扶住雲硯裡?,無奈道?︰“你才喝了一杯就醉了?”
雲硯裡?生氣︰“我沒醉,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怎麼不?讓人說呢?”
相重鏡哄他︰“好,好,都是實話——你要去休息休息嗎?”
雲硯裡?氣得瞪了他一眼。
相重鏡和熟人喝了一會酒,他怕顧從絮喝醉了之後就發酒瘋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纏他,所以沒敢給他酒,那曲危弦的茶來敷衍他。
顧從絮明顯不樂意了,在桌子底下偷偷去拽相重鏡的腰封。
相重鏡被他拽得實在是受不了,隻好無奈起身告辭。
眾人連忙表示理解,恭敬將他送走了。
顧從絮見不?用在和旁人寒暄了,立刻拽著相重鏡的手顛顛地回去了玲瓏墟。
相重鏡見顧從絮這麼著急就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了,立刻道︰“不?許白日宣淫。”
顧從絮腳步一僵,微微一抬手,無數黑霧從他身體中鑽出,化為烏雲升到玲瓏墟上空,將光遮得一乾二淨。
只是瞬間,玲瓏墟便“夜幕降臨”了。
相重鏡︰“……”
顧絮絮,在忙著雙修這條道上還真是絞盡腦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