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從絮被困在相重鏡的識海這麼多年,原本十分期待化為人形在外世脫離相重鏡掌控,但拿到龍骨化為了人形,他卻再次心甘情願回到了束縛他六十年的識海,怎麼勸都不肯出來。
相重鏡哄他“三更?真龍大人?從絮?心肝兒?”
心肝兒不理他。
相重鏡見他還在賭氣,隻好沒再多哄,省得說了無心的話再把真龍大人給氣著。
相重鏡剛從秘境出來沒多久,本就沒多少東西,和滿秋狹商議後,決定讓他先帶著雲硯裡從玲瓏塔前去中原去意宗。
滿秋狹就是為了看相重鏡這張臉才甘願離開無盡樓,聽到這個當即就不樂意了。
相重鏡哄他“就半日的事兒,忍著點啊。”
滿秋狹瞥他“你知道我要什麼。”
相重鏡“……”
相重鏡瞪他一眼“畫,畫就是了。”
滿秋狹這才答應。
安排好滿秋狹和雲硯裡,相重鏡在臨離開無盡道前,前去無盡城城南。
雙餃城中,瓊廿一不記打地又在開賭坊。
相重鏡到的時候,他正大馬金刀地翹著腿,手持著煙桿,面前桌子上一堆玉石,被他時不時拿起一顆在嘴裡嚼。
周圍的人每次看他嚼玉石都跟著一陣牙疼,生怕瓊廿一的牙被硌掉。
瓊廿一剛磕完一顆玉石,余光一掃瞧見相重鏡正面無表情地走進來,立刻一起身,慌張將身上煙味散去,丟開還沒開的骰盅,顛顛迎了上來。
相重鏡見他這副慫樣子,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他面子,帶著他上了二樓,打算關起門來揍。
瓊廿一在小世界建了好幾座緊挨在一起的高樓,常年燈火通明,但他除了一樓做成了賭坊,其他地方皆是空著放燈。
相重鏡到了二樓,看了看周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挑眉問道“雙餃城的高樓,是誰幫你建的?”
瓊廿一正滿臉肅然地看地上的毯子,心裡在想那毯子跪起來疼不疼,聞言“啊”了一聲,乖乖回答道“宋有秋。”
相重鏡“……”
果然是他。
宋有秋的送葬閣涉獵範圍倒是很廣,連高樓都建得有模有樣。
相重鏡也沒多指責瓊廿一又開賭坊——反正這把劍
的性子從六十年前就是這樣,每次積極認錯,但死都不改。
“我要回去意宗一趟,你要一起去嗎?”
瓊廿一沒想到相重鏡竟然沒追究他開賭的事,有些受寵若驚,他湊上前坐在相重鏡腳邊,雙手乖乖搭在相重鏡膝蓋上,眼巴巴道“主人要不要帶我去啊?”
相重鏡垂眸看他,笑道“你想在這裡玩就在這裡玩,想隨我去就去,都行。”
瓊廿一怯怯道“您不會在說反話嗎?”
相重鏡淡淡看他“你說呢?”
瓊廿一這才開心起來,耳朵上的骰子都開始晃動起來“我想待在雙餃城,主人若是用得上我,用生死契召我就好,我立刻出現。”
相重鏡笑著摸摸他的頭“你不是很想出去玩嗎?”
“我只是在雙餃城待了六十年被悶怕了,這段時日出去看了看,發現外面其實也沒什麼好的。”瓊廿一趴在相重鏡膝蓋上,悶聲道,“這世間沒我想象的那麼好,就連地脈泛出來的靈力都是汙濁髒亂的,還是主人的小世界待著舒服。”
相重鏡點點頭,任由他選擇去留。
整個三界,絕大多數修士拿靈獸或劍靈只是一個工具罷了,但對相重鏡來說,瓊廿一卻是他這些年難得真心待自已的好友。
——若是他不整天想著賭,相重鏡可能會把他寵上天。
曲危弦昨日有要事已經先回了去意宗,相重鏡仔細盤算了下,曲行的壽誕好像就是這幾日,到時其他三門掌門和弟子必定會到場,或許能問出六十年前的真相。
安頓好瓊廿一,相重鏡出了雙餃城後,便將雪狼召出來。
宿蠶聲的雪狼會操控靈力飛在空中,雖然速度比不上真龍,但勉強比其他靈獸要快得多。
雪狼許久沒出來了,見自已有用,相重鏡剛在他背上坐穩,它便“嗷嗚”一聲,搖著尾巴撒歡沖上了天。
相重鏡“……”
相重鏡薅了它的毛一下“方向錯了!”
雪狼“……”
雪狼興致絲毫不減,轉了方向再次風馳電掣地沖了上去。
只是雪狼才剛行了片刻不到,相重鏡還沒出無盡道,就忍不住叫了停。
雪狼蔫蔫地尋了處空地落了下來,任由相重鏡從自已手臂上滑了下來。
周圍是一片荒郊野嶺,相重鏡暈暈乎乎地踩著雪狼爪子落了地,腳才剛一沾地,就控制不住地偏頭吐了出來。
雪狼“……”
在識海中一直暗搓搓看著的顧從絮“……”
相重鏡不光暈玲瓏塔,還暈靈獸。
幾乎將胃裡的東西吐乾淨了,相重鏡才奄奄一息地坐在雪狼爪子上,雙眸呆滯地發呆,看模樣還以為他方才連魂魄也一起吐走了。
單方面冷戰了一天的顧從絮見他臉色慘白如紙,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道“你怎麼樣了?”
相重鏡聽到顧從絮的聲音,呆了好一會,才小聲嘟囔“三更。”
顧從絮猶豫了好一會,才從識海裡出來化為人形,神色復雜地站在相重鏡面前。
相重鏡見他出來,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擺,仰頭看他,聲音虛弱無力“從絮,我難受。”
顧從絮“……”
顧從絮詫異看他,沒想到相重鏡竟然還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上一次暈玲瓏塔,也沒見他這麼示弱服軟過。
因為顧從絮的出現,雪狼整個身子幾乎都僵了,慫噠噠的動都不敢動。
顧從絮瞥了它一眼,雪狼立刻嗚咽一聲在原地消失。
相重鏡原本坐在雪狼爪子上,雪狼乍一消失,他猝不及防往後一仰,差點直接坐在地上,好在顧從絮沒打算摔著他,伸長了手臂一把扣住他的腰,將他扶穩。
顧從絮原本隻想扶著他在旁邊的石頭上坐穩,但沒想到他才剛將相重鏡接住,相重鏡就十分不客氣地欺身靠近他,還將兩隻手都掛在他脖子上。
顧從絮“……”
顧從絮咬牙切齒“下來。”
相重鏡閉著眼楮,將頭枕在顧從絮頸窩,喃喃道“我可難受了。”
顧從絮還在生之前的氣,怒道“我管你難不難受!再說一遍,下來,要不然我就把你摔下去了。”
相重鏡充耳不聞,還將身子挨得更近了些,似乎很有信心顧從絮不會摔他。
顧從絮氣得要命,手掐在相重鏡縴細的腰身上,正要往外扯,就聽到相重鏡低低笑了一聲,道“這是荒郊野嶺,就算我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救我,三更是想將我按倒就地正法嗎?”
顧從絮“……”
顧從絮慌忙抬
起手自證清白“我沒想踫你。”
相重鏡笑得不行,好一會才道“怎麼辦呢三更,我暈雪狼,要什麼時候才能到去意宗啊?”
顧從絮聽到他話裡有話,自顧自解讀好一會,又聯想到前幾日相重鏡的那句“汙言穢語”,終於徹底想通了。
他匪夷所思道“你是想把我當坐騎?”
相重鏡靠在他肩上,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去繞顧從絮垂在肩上的一縷發“可以嗎?”
顧從絮一時間為自已理解錯誤相重鏡的意思而羞憤,又因相重鏡將堂堂真龍當坐騎覺得憤怒,最後視線落在相重鏡慘白的小臉上。
相重鏡雙腿發軟,都要站不住了,但還是強行繃著,言笑晏晏和真龍你來我往。
顧從絮沉默半晌,才不耐煩道“就這一次。”
相重鏡聞言眼楮一亮,伸長了手臂抱住了顧從絮,笑眯眯道“真是我的好三更。”
顧從絮“……”
好三更差點把相重鏡給扔出去。
片刻後,相重鏡坐在一截龍骨幻化而成的真龍背上,顧從絮騰雲駕霧,盡量飛得極穩,順著相重鏡指的方向,朝著中原去意宗的方向而去。
半日時間,滿秋狹已經和雲硯裡從玲瓏塔到了中原去意宗。
去意宗燈火通明,因曲行的壽誕來來往往皆是三門弟子,好不熱鬧。
滿秋狹蒙著面紗,雲硯裡帶著面具,怎麼看怎麼像是來砸場子的,去意宗的弟子看到他們沒有請帖就要進來去意宗,全都警惕地看著他們。
不過很快,曲危弦接到消息前來接他們,看了看他們身後,疑惑道“重鏡呢?”
滿秋狹道“隨後就到,去意宗這是在給曲行辦宴席?”
曲危弦道“是。”
雲硯裡看了看周圍到處都是喜慶的紅色布置,挑眉道“是曲行要娶妻嗎?”
曲危弦“……”
滿秋狹“……”
曲危弦人傻,並沒覺得有什麼冒犯,輕聲細語地解釋“是家父壽誕。”
“哦。”雲硯裡點頭,“今日嗎?”
曲危弦“是。”
曲危弦根本沒有一宗之主的做派,旁人問什麼他答什麼,說話做事臉上都沒有絲毫表情,呆滯得仿佛像個木偶傀儡。
雲硯裡冷哼,心道九州最有名望
的三門之一,掌門竟然是這麼個愚蠢的玩意,看來九州依然是螻蟻遍地走,上不得台面。
因滿秋狹和雲硯裡是曲危弦帶來的,到了人來人往的待客堂,被去意宗弟子奉為上賓,熱情招待。
雲硯裡挑眉掃了一眼觥籌交錯的宴席,眸子一閃而過一個場景,他突然一把拉住了滿秋狹,道“我們還是在外面吧。”
滿秋狹“為何?”
雲硯裡是雲中州之人,自然也有一些九州人所不知曉的秘寶,他抬手撫了撫肩上的鳳凰,淡淡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滿秋狹也無意和其他人交談,便跟著雲硯裡走出了壽誕宴席的外面。
沒一會,曲危弦又過來了,問道“重鏡什麼時候到?”
滿秋狹被他三句不離重鏡被煩壞了,他自已也想見相重鏡,當即不耐煩道“不知道,許是迷路了。”
曲危弦有些擔憂。
就在這時,雲硯裡突然道“好像到了。”
滿秋狹和曲危弦瞬間一振,順著雲硯裡手指的地方,抬頭看向天邊。
天色很快就要黑了,一片晚霞中,恍惚中飄過來一條巨龍,並且越來越向他們逼近。
雲硯裡默默往旁邊移了一下腳。
滿秋狹遠遠瞥見龍背上臉色蒼白好像在喊些什麼的相重鏡,眼楮頓時得到了滿足,心情也好了許多。
只是很快,那巨大的龍仿佛是不受控制似的,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朝著去意宗正在大擺宴席的宴席上沖過來。
曲危弦呆呆看著,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還在為相重鏡來了而開心。
下一瞬,巨龍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從天邊墜落,轟的一聲直直砸在了宴席中央的屋頂上。
滿秋狹“……”
曲危弦“……”
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相我帶真龍來為老宗主賀壽。b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