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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生緣:我的溫柔暴君 - 第526章字體大小: A+
     
      527 番外:不訴離殤——陪君醉笑三千場

      慶嘉三十六年。

      東宮。

      「姑娘,別跑,你那身板兒可經不得如此折騰。」

      「蕊兒,你且幫我到前面看看太子還在不在,我慢慢走過去。」

      被喚作姑娘是一名年方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容光水靈,身姿娉婷,年歲雖小卻已顯容貌,他日長成當是精緻妙人。

      她撫住心口,低頭看著緊攥在手中的花兒。花莖生有刺,她握得死緊,那刺倒戳進掌心,剛才性急倒不知覺,現在方見了痛,她只是笑笑,道:「蕊兒快去。」

      丫鬟蕊兒一跺腳,惱道:「哎,這就去,回頭給你拾綴。」

      女孩點點頭,隨著丫鬟遠去的身影慢慢走去。

      娘親身帶重症,她出生的時候,也便略有些先天不足,适才從太傅書室裡下學,央了陸總管權杖出宮,到那無霜城郊去採摘手上這數枚花。這花有個精雅的名字,叫做「凝霜」。她緊趕慢趕回宮,發衣早已盡濕,鬱悶之感從心口傳來,遂也不敢再跑,只讓蕊兒先行探看。

      不到半盞茶功夫,繁花綠枝中,蕊兒折了回來,倒是一臉喜氣,「姑娘,太子與無垢公子還在亭子裡呢。只是,我方才遠遠聽得無垢公子說,這亭子指不定是要塌的。」

      女孩一愣,唇角彎開,「這人性子沉,平日裡不見脾氣,旦若脾氣上來,他武功又好,倒是嚇人,無垢哥哥說得對,這亭子怕是要遭殃了。」

      「都說太子溫爾,」蕊兒低聲道:「姑娘是他妹子,他待你好,對旁人可不見得——」

      想起太子的手段,她說著猛然掩住嘴,惶恐道:「奴婢該死。」

      女孩握過她的手,低道:「蕊兒,宮裡不比他處,這話確是萬莫再說。」

      蕊兒趕緊應了,攙了她便走,才走得一二步,背後有聲音急急而來,「琳琅主子留步。」

      主僕二人一詫,卻見是服侍夏雪的小太監四喜。

      原來,這女子喚琳琅,是皇后年璿璣的養女,也隨了年姓,雖因故未襲公主的封號,卻深得皇后疼愛,身份地位甚高。只是,琳琅性子極好,全然沒有一點金枝玉葉的架子,若說脾氣,玉致公主小女夏雨才是個教女官侍從頭疼的人物。

      「小四子,什麼事,我家姑娘還有事呢。」蕊兒撇撇嘴道。

      那四喜滿臉急色,方見了禮,便即迭聲道:「求姑娘救命。」

      琳琅正奇怪,又聽得四喜道:「五福不知因何事惹了公子爺,爺要動大刑,我家大人出了門與皇上議事,公主此刻又不在府中,我家公子的事向來是姑娘說了算,他也不聽他人的,姑娘且行行好,隨奴才過去一趟,救救五福那奴才吧。」

      琳琅微微蹙眉,略一沉吟,道:「若小四自個回去,夏大哥未必便信了,我現下腳程不快,蕊兒,你先隨小四過去,與公子說,琳琅隨後就到,讓公子賞琳琅些須臉面,且莫動刑。」

      蕊兒頷首,四喜大喜,千恩萬謝領著蕊兒去了。

      琳琅看著手中花,苦笑,都趕在一處了,今日倒個個都兌些事兒出來,先是太傅書室裡太子頂撞了皇上,現在夏雪那兒又——

      娘娘恰這些天與玉致公主出宮,到近郊十爺的別院探望十爺霓裳姑姑的女兒楚晚去,娘娘不在,皇上與太子之間倒一時成了僵局。

      雖父子情深,但二人之間會起磨執,倒也早有些徵兆。

      前些日子,她與娘娘獨處時,娘娘便露過口風,竟似有離宮之意,她一下震顫住,娘娘只笑說,皇上將要面對更複雜的局勢,她自是隨他左右的,只是無霜——

      這更複雜的局勢,似並非指西涼。

      娘娘說到太子,也默默頓住了,沒有再多說,她也沒再問。她深愛著這個像娘親像姐姐一樣的女子。她怕離殤。

      這些天,皇上已開始讓太子獨立處理部分政事,太子想必也已嗅到些跡象,太子辦事幹練俐落,端的是出色之極,但她明白,唯獨一件太子放不下,他並不希望皇上與娘娘離開。

      這一分,此生遙遙,卻未必再有期......她總有這感覺,更逞論太子。

      太子,無垢,曉童,夏雪,夏雨與她都同在一處讀書。今日,皇上也過了來考核。皇上問了件例案讓太子作答,太子作述後,皇上卻冷冷批下二字:胡鬧。

      太子當即淡淡道,你攜母后並離,何嘗不胡鬧。

      她咬了咬唇,看著手中的花。

      她與曉童都愛「凝霜」,曉童姐姐愛「凝霜」的傲骨,雖美麗卻不諂媚,供人褻玩;她更愛「凝霜」的頑強:四季不凋,永生相伴。

      這花,她想交予他。

      雖是同歲,他卻比她大不了多少,但他從小聰明,她的學問,武功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她明白,他是她的哥哥,但至於她,又不僅僅是哥哥。

      那些羞澀、不能出口的話,她想借「凝霜」告訴他。她會永遠陪在他身邊,不管誰來了,不管誰走了。除非她死,否則,她會永遠陪著他。

      從懷中拿出平日裝藥丸的小匣,將丸子倒進腰前一隻小荷包中,又將「凝霜」裝進小匣裡,想了想,微微顫抖著拿起另一隻小荷包,將下學前在太傅書室裡偷偷寫下的紙片兒一併放進小匣裡。

      人命攸關。她加快步子,只想著將花給了那人便即上夏雪那兒去,突然後肩一股勁風襲來,她吃了一驚,矮身一避,那人掌風未老,稍撤回去,又如影隨形往她身上打來。

      琳琅看清來人,心裡好氣又好笑,遂不避也不還手,對方反嚇了一跳,笑罵道:「你個小丫頭。」

      「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個年琳琅也贏不了一個夏雨。」琳琅笑道。

      她對面的女子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你我且莫說笑,快隨我去救命。」

      「是五福的事?」

      「咦,你怎麼知道?適才咱府裡有人來過了罷!」夏雨恍悟,又道:「五福那小奴才平日乖巧,我也是極中意的,今日不知怎竟惹著我哥哥了。太子與皇上拌嘴,你與太子兄妹二個感情好,我便尋思你必定是到東宮來了,我勸不住夏雪,只好也找你來了。」

      「我方已喚蕊兒趕去——」

      「那個丫頭腳程不行,待她過得去,人都給我哥打死了,我輕功好,背你過去。」

      夏雨擺擺手,便要來抓她。

      琳琅一驚,忙頷首,看及手中小匣,雖知那人此刻心裡必寂燥,想第一時間將這東西給他,卻又著實顧慮五福,只打算稍頃再來,卻突聽得夏雨笑喚道:「曉童。」

      她一怔,果見不遠處曉童領著丫鬟走過,這位姐姐與太子交好,下學時,若非太傅將她留下問些事,她只怕早便過了來。

      她心裡一喜,重重握了握夏雨的手,「雨姐,我與曉童姐姐說句話便來,你且等一等我。」

      夏雨微愣,罵道:「哎,死丫頭,可是要與曉童說甚悄悄話兒,怎不捎上我?我也去。」

      花柳扶疏邊,兩個女子靜立。

      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笑問,「小姐,你素來聰穎,倒給奴婢說說琳琅姑娘讓你交與太子的這個匣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寶貝呐!」

      曉童笑斥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看破這匣子裡的物事。」

      那丫鬟靈珠一聲微哼,道:「這琳琅姑娘,她自己去看夏爺,又著你跑腿去給太子爺送禮,她倒好,一個人承兩家情。」

      「靈珠,你胡說什麼!」曉童俏臉一板,冷聲道:「琳琅是這宮裡的主子,也是我妹妹,你若再亂嚼舌根子,我定不饒你。」

      靈珠一驚,咬了咬唇,低聲道:「奴婢知錯。」

      她心裡記恨琳琅,卻是事出有因。

      年前中秋,隨曉童進宮赴宴,宴到尾聲,太子又在東宮設下小宴,幾位公子爺便在一處吃酒,幾個女主子和貼身婢女笑鬧著玩在一處。也合該靈珠有事,一個不當心竟絆了琳琅一腳。

      琳琅跌倒受傷,太子大怒,當即擲了酒盞。任誰求情都不管用,靈珠當時苦苦看著琳琅,琳琅緊鎖眉鬢,卻終究沒有出聲。

      ******

      靈珠被杖打了三十板子。

      事後,琳琅親自出宮送傷藥,與曉童說,當時她若勸一句,按太子的脾氣,只會責罰更重。

      曉童一聲微歎,說,是,太子見不得你受傷,你一說,他倒更記恨靈珠。

      靈珠心中冷笑,若勸一句責罰更重?不過是誑人之說罷!好等你年琳琅來我家小姐面前款擺!

      現下只說靈珠看曉童擱了狠話,不敢再說,只隨主子前行,轉過一個廊子,卻迎面見著龍無垢。

      她趕緊隨小姐見禮。

      龍無垢止了二人,道:「便知道你會來。」

      曉童笑應,「你這個做哥哥的來得,我這姐姐反來不得了?」

      龍無垢沒說話,只深深看了她半晌,曉童臉上一紅,微側過頭,卻聽得龍無垢淡淡道:「小童,舍我盞茶時間,可以嗎?」

      曉童愣了愣,點點頭,心裡雖惦著龍無霜,但無垢如此說,倒不好拒絕了去,想起琳琅的囑託,怕那匣裡裝著些要急要緊之物,遂吩咐靈珠道:「你先將東西給太子送去。」

      靈珠應了,接過匣子。龍無垢便令隨侍太監領靈珠過去,靈珠忙叩謝,道:「謝太子厚意,不敢相勞公公,公公指路,奴婢尋去便可。」

      龍無垢輕瞥了她一眼,與內侍道,便隨珠姑娘說的做罷。說著虛扶曉童腰肢離去。

      ******

      卻說靈珠問了路,往湖畔亭子走去。心裡還有幾分後怕,世子與太子一樣,都是眼犀之人,倒莫讓他瞧出端倪才好。

      她謝絕龍無垢,實是存了些想法,想一瞧手中小匣的物事,也不知為何便鬼使神差這般,但适才看到那年琳琅將匣子交給小姐時緊張的神色,她便忍不住好奇怒恨起來。

      雖恨琳琅,但到底是主子的東西,她也禁不住有幾分忐忑,只是她自小跟在段曉童身邊,曉童聰睿,她耳濡目染,也沾得幾分靈敏之氣,加之曉童待她極好,從不當奴僕看待,日久下來,她不覺竟也有了些嬌縱之情。

      走到一偏僻處,她咬了咬牙,打開了匣子。入目是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紙箋,匣裡又另有幾枚花兒。

      她皺了皺眉,將紙箋展開。

      看罷箋中書墨,她一聲冷笑,「什麼公主,呸,倒是個勾引自家哥哥的小浪蹄子。」

      她是小姐貼身之人,知道小姐一些隱秘私事,然而小姐便是對太子有情意,但忌諱與世子自小訂下的婚約,又度量著自己比太子年長三四歲,向來規行矩步,不敢多露半分情緒。

      這年琳琅,太子本已對她愛惜之極,怎能再教她勾引了太子去!太子日後是要登基為王的,此時便如此待那妮子,若又與她好上,這以後可還怎麼使得!那小狐媚兒可不是要翻了天去!

      靈珠攥緊手心,思慮半晌,一個大膽的主意在腦裡慢慢成形。

      世子方才說攜小姐相談盞茶時間,想來時間足夠——她跟隨小姐多年,小姐別的才能沒學會,這字跡臨摹倒有七八分相像。

      一念及此,她再不猶豫,轉身往來路跑去,她要出去找紙硯,還有些東西要換掉,例如匣子。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親見太子,若答話時教他瞧出一絲紕漏便是殺身之禍!

      東宮,亭心。

      木景瀾垂手侍立在一旁,目光掠過柱側崩裂的欄杆,旁邊兩名小太監渾身顫抖,惶恐地瞪著地面,不敢看前方少年的身影一眼。

      「琳琅姑娘去了昇平殿?」

      過了片刻,少年淡淡開口。

      木景瀾是打小跟著這位爺服侍過來的,不比那兩名被嚇得嗆的小內侍,欠身答道:「是。适才曉童姑娘的婢子是如此回稟,說夏爺那邊出了點瑣事兒,琳琅姑娘趕過去照看一下,曉童姑娘擔心出了麻煩事,遂吩咐那婢子也到夏爺府邸探看一下,那婢子便托奴才將她家小姐囑咐的東西轉交給太子。」

      「琳琅,」少年負手,遠眸輕輕一笑,「夏雪的瑣事,便憂了你的心麼?」

      「爺,可需奴才去傳琳琅姑娘——」木景瀾咽了口唾沫,道。

      「不必。」

      少年微側過身,勾了勾唇,「我以為我是她哥哥,卻是女大不中留。」

      這人的語氣分許慵懶,木景瀾正抬頭,卻陡見那睫如墨下眸光沉峻霜冷。他頓時一驚,涼汗濕脊。琳琅雖無名份,但依陸總管私下對他所言,年後娘娘既認琳琅為女,太子與琳琅便是兄妹,只是太子對琳琅姑娘......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嗎?他不敢再多想,總歸眼前這個少年略一看人,便被震懾了半魄。

      少年卻身影安定,許久不見一絲微動。

      「爺。」木景瀾輕咳一聲,又喚了少主子一句,將手上檀木盒子呈上。

      「嗯。」少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半晌,沉默接過。

      啟盒那聲細響還盤桓在耳,實已過了甚久,木景瀾卻看到少年緊緊捏著從盒裡取出的紙箋,指節間都透出青白。

      跟在太子身邊多年,這人身上極有這種不穩的情緒出現,今日在書室已是大出他意外,如今——饒是得陸總管教誨,宮裡最探不得的便是主子的秘密,木景瀾仍是忍不住對這紙箋產生出強烈的好奇,相詢的話到嘴邊,又趕緊咽下。

      驚詫間,聽得少年聲音微低,「是曉童讓婢子送來的?」

      他忙回道:「是。」

      少年點點頭,木景瀾看他慢慢闔上眼眸,良久,才道:「倒難為她有心了。」

      木景瀾悄悄朝檀盒看去,卻見裡面是幾枝花,再有便是少年手上一張紙箋。仔細辨去,箋上也不過數行筆墨。他心裡讚賞,只想,都道段家小姐聰敏,果是不假,不過是數枚花,幾筆字,便讓太子愉悅起來。

      木景瀾知道,這次與皇上爭執,對太子來說,是命中一次大折。

      他平日處事雖穩,到底年少,也不過十四五歲年紀,已禁不住朝那紙箋暗暗看去。

      少年指間紙箋,上半張垂下,他無法看見,卻另有下半張平展著,墨蹟微微擦開,只見上面寫著:今日之事,承與不承,不論君意若何,惟求君萬莫與他人再言,即便妾身,望君記。

      木景瀾一怔,這半闕詞句的意思卻是說,那曉童姑娘問及太子一事,無論太子怎麼想,應不應允,都不可與他人再提及,哪怕是在曉童自己面前。

      這倒是奇怪了,曉童姑娘到底在還說了些什麼?一切秘密,似乎便在紙箋的上半闕裡。

      晌午,碧雲軒。

      駐足下來,遠遠看了眼那被陽光攏住的美麗軒室,靈珠笑道:「蕊妹妹,便送到此處罷。」

      「哎,」側後方的少女應了,道:「靈珠姐姐好走,他日與你家小姐來咱們姑娘這吃茶。」

      盯著返身入軒少女的背影,靈珠眸裡的笑意一點點斂去——及此,她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了!

      小匣恐是年琳琅常用之物,換了;紙箋上半闕,她按年琳琅寫的,仿小姐的筆跡抄了下來,爾後自己又加上下半闕幾句話;並又到這碧雲軒一趟告訴年琳琅,說曉童有事,匣子乃她代為呈上,太子看罷匣內物事,轉囑她過來回話:琳琅姑娘箋上所說之事,以後莫要在太子面前再提,太子......不喜歡。

      她總算報了曉童小姐之恩,也報了對那女人的恨,年前被杖足踝致殘,她被人棄了婚約。莫說這紙婚約毀掉,她腳足不靈光,今生只怕嫁杏無期,她這一生,算是毀了!都是拜年琳琅所賜!

      今日掉包之事,若他日被揭出,她抵命便是!

       夕陽斜,碧雲宮。

      「姑娘,你好歹先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吧,太子稍會過來見你餓著肚子等他,責罰的可是咱們。」蕊兒勸道。

      昇平殿裡,五福的事既了,夏爺留姑娘用膳,姑娘謝拒了,匆匆趕到東宮,太子卻已不在,問底下服侍的人,只說太子爺出了門,至於到哪兒去,卻並沒說下。

      姑娘午膳已沒用,現在晚膳又——只說等太子,主子素來愛惜下人,她只好拿責罰搪塞,好讓她吃點東西。

      倒也是。素常年後娘娘在宮,姑娘是過去與皇上娘娘太子一起用的膳。這些天娘娘出了去,太子便到姑娘這邊用膳,從未有遲缺。

      今兒個卻兩頓缺省,可是為了書室裡的事還是另有了事?也不見來個內侍通傳一聲,這太子到底來是不來。太子做事穩重,從無一次如此,想來倒是奇怪。

      反是晌午時分那曉童姑娘的貼身婢女靈珠過了來一趟。說來又有怪事,自靈珠走後,姑娘便默了言,倚在榻上,沒再多一句閒話,仔細看去,她眉心緊蹙,雙眸內裡隱有濕意。

      蕊兒又勸得一句,終於忍不住問她,琳琅卻突然拂袖而起,啞聲道:「他既不喜歡,我又何苦讓他徒增煩惱,以後不再提便罷。倒是我逾越了,我是他妹妹,這樣的身份伴著他便好......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與皇上在拗氣,米粒不沾可是不行。」

      蕊兒怔怔聽著,心裡不覺生了絲悽楚,心想太子又豈會米粒不沾,只是沒過來咱們這裡用膳吧,這從早到晚沒有吃過一絲東西的是你。又看得琳琅輕輕笑道:「蕊兒,你且隨我再到東宮一趟,看能不能尋著太子。」

      「是。」她忙應了,眼眸悄悄朝琳琅凝去,卻見琳琅唇角綻開如花,眼裡卻傷憂,無絲毫笑意。

      東宮,殿門。

      琳琅愣愣望著步出東宮的那兩個人。

      她來得似乎恰是時候,又似乎不是時候......那人正和曉童姐姐從殿門走出,兩人說著話,他臉上笑意淺淺,曉童眉眼裡弧光明妍。他麼,倒哪有一絲兒清晨書室裡反問皇上時的冷淡悲怒。

      「咦,琳琅姑娘來了喲,可是從昇平殿回來了?」

      倒是曉童的丫鬟靈珠眼尖,看到她,俏生生喚了聲。

      龍無霜仿佛這時才看到了她,目光過來,淡淡道:「噢,你來了。」

      曉童快步走到她跟前,握上她的手,又複回頭與龍無霜道:「你們兄妹自有些事要說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你不必送我。」

      琳琅剛低聲說得一句「哪有不送這道理」,龍無霜已笑道:「曉童,按你說的,我這東宮倒坐不得人了。」他看了琳琅一下,道:「進去歇歇吧,我送完你姐姐便回來。」

      曉童心裡歡喜,倒沒想到這個人今日如此體貼,卻也顧慮琳琅有事找他,只道:「真不必送,我又不是陌客。」

      靈珠掩嘴一笑,打趣道:「小姐自不是陌客,太子爺府上饈膳也用過了,提攜奴婢也享了口福,陌客又哪有這等福份,能在東宮吃茶用膳。」

      琳琅一下僵了全身,他與曉童已在東宮吃過飯了?她心裡只一遍一遍想著靈珠的話,直到那陣暗啞的香氣微漾過來,才驚覺他走到她與曉童身邊,她方無措抬頭,卻看到龍無霜已微皺了眉,「便這樣罷。」

      曉童還想說什麼,靈珠卻攙了她便走。琳琅怔怔看著曉童從自己手上滑出的手,還有隨後從身畔擦身而過的男子。

      他雖也不過才十五歲,身量已比她與曉童高大許多,身上透著少年的秀頎,眉目卻深斂沉著,早脫稚嫩。

      夕陽霞光成影,他經過時,那高大的身影攏在她身上,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一旁的蕊兒急道:「怎是這般?太子爺,我家姑娘還沒用膳,她過來找你——」

      琳琅看到那秀挺的身軀微微站定,曉童側頭問了他句什麼,他沒說話,返身瞥了木景瀾一眼,輕聲道:「吩咐下去,為琳琅姑娘備膳。」

      「奴才立刻去辦。」木景瀾當即停下腳步。

      琳琅聽龍無霜說罷這一句,便攜曉童離開。

      夕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看著二人遠去,她輕輕笑開,眼眶卻已濕,早便濕透。

      若非曉童與無垢有婚約,這兩人倒不失匹配......突然又怔怔想,有婚約又怎樣?

      她往殿門看去,十數個高大的禁軍威武肅立,大殿門楣上,「東宮」二字在光影裡赫赫而輝。

      ******

      在他十五歲與父皇爭執這年,她十五歲即將及笄這年,他們命裡似乎已經既定的什麼亂了,她與他,終究擦身而過......

      雲蒼大陸,西涼曆,光秀五年;碧落曆,定康十七年。

      信王府。

      扶在自己臂上的手又顫又濕的,琳琅明白蕊兒的驚戰、不安和害怕。只是,跟在二人兩側背後的僕婦侍女又有哪個不害怕?她聽到她們絮絮顫顫的低語聲,還有粗重的呼吸。

      今夜是她大婚的日子,西涼的光秀皇帝龍無霜將她嫁與碧落皇帝的胞弟信王。她頭上還蓋著喜帕,信王讓她務必等他來揭這塊帕子,所以,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將帕子摘下。雖然她無法看見,但她知道她們的恐懼,因為——碧落已破!

      剛還在房內,她便聽到兵士那震天的廝殺嘶吼聲,還有後來悲怨綿長的號角聲,這讓人寒涼的聲音傳遍整個王府,乃至皇城。蕊兒在她耳邊哭訴,從窗櫺看去,已看到天地之間,一片火光煙塵。

      從房間到大廳的甬道很短,又很長,即將抵達的大廳,來自西涼的君王將宣決她們所有人的命運。

      她涼涼一笑,卻又覺察攙扶她的蕊兒突然停住了腳步。

      四周的聲音變了,空氣中,隱隱有抹劍拔弩張的緊繃意味,還有,巡索在她身上的道道目光......有如火灼!

      都有誰在這裡?她的心絞得死緊。

      突聽得一聲暴喝,「龍無霜,你要做什麼!她是你妹妹,你不能傷她!」

      信王的聲音,還有四下突然紊亂急促了的聲音,她微微暈眩,頭上紅帕已被揭下。那力道和動作,乾脆淩厲得沒有半絲猶豫。

      迎面,猝不及防的,她跌進前方男子的目光裡。

      未見一些時日,這個男人眉目如依舊畫,依舊如鋒利的刃,一身銀色盔甲,又添了幾分蕭殺寒意。

      他眸中雖蘊了絲笑,流光蘊漾處卻邪肆寒冽,目光淡淡瞥過,廳上所有聲音頓時消失無蹤。

      琳琅掃了廳子一眼,數個時辰之前還滿屋滿院的賓客士兵已被驅離,只押下數名重臣。

      只是,龍無霜他不到皇宮去卻到這裡來?他此刻應在碧落鑾殿上,摘下碧落王的頂戴,奪去他的傳國玉璽,而非在皇帝胞弟的王府裡。

      這男人果是氣勢。只隨隨一眼,那跪地求饒的碧落官宦、奴僕已震如抖篩,不敢再作聲。她的夫君信王付檢由被數名西涼士兵緊緊按跪在地,歉疚地凝了她一眼,又冷冷看向龍無霜。

      琳琅握緊手心,龍無霜背後,噢,西涼的故人都來了。來探看她這個身份古怪又尷尬的人?

      她似乎是西涼的公主,卻從來不是公主。

      若非當年娘娘猝然記起,烏孫進貢上來的一雙羊脂白玉瓶上,描有一個模樣酷似洱蒼的貴族女子,猜測洱蒼與烏孫舊王室必脫不了干係,問慶嘉帝要下洱蒼,以慶嘉帝的性情,定殺了洱蒼斬草除根。

      不經意得知這些秘密,已是後來,娘娘已隨龍非離離開,洱蒼難產,她的身世成謎,似乎還牽涉到烏孫的一個大秘密。

      龍非離攻下烏孫,剿殺王室貴胄,她若是王室的人,又怎該去愛那人的兒子?甚至,成為他的棋。他進可攻,退能守,她無路可逃。她能沒有恨嗎?

      如果她早知道,她必不愛他!

      龍無垢,夏雪,夏雨,楚晚......還有往日西涼宮中許多熟悉的人都來了,夏雪淡淡看著她,眸光複雜。

      無論是夏雪還是夏雨,經歷過那許多事後,與他們已不復當日情誼,楚晚,請別用憐憫的眼光看我,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

      曉童竟也來了?龍無霜,你親自帶兵攻打碧落,連你的女人也帶上?

      曉童深蹙著眉,唇上竟似輕輕道著「琳琅」二字。

      琳琅唇角一彎,終於迎上龍無霜的目光,淡淡問,「新娘的喜帕該由她的夫婿親手摘下,你不知道嗎,哥哥?」

      哥哥!龍無霜眯眸一笑,突然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頜。

      琳琅吃痛,咬緊牙,只是冷冷回看他。

      「都說碧落信王君子謙謙,博聞識記,龍無霜自小與你長在一處,教習太傅也只道,太子性劣,無治,龍無霜鄙野你不是不知,怎奢求我懂這些理兒?」龍無霜輕聲而笑,眸中快速掠過一抹殘冷,「你的喜帕,朕揭了便是揭了,因為,若是你夫婿死了呢?誰還能替你褪下這帕子?」

      眼前寒芒促閃,琳琅一驚,卻見龍無霜揮劍向信王刺去,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以前,她已閃身擋在付由檢面前,雙手執上龍無霜的三尺青鋒。

      鮮紅的水液從沿劍身而下。

      「琳琅,別管我,跟你哥哥回去!你是他妹妹,他絕不會殺你!」付檢由的聲音焦灼傳來。

      妹妹?琳琅苦笑。一握,更用盡全力,凝向龍無霜,反唇而譏,「哥哥,我的武功是你教的,可還行?」

      龍無霜眸中光芒迸盛,緊鎖了眉,緊緊盯著她,一雙墨玉利眸已全是怒火,「年琳琅,撤手!」

      龍無霜很生氣,她知道。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她怎聽不出關於他的情緒?眼內的水霧,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一隻猛地大手握上她的臂,將她扯入懷中,她聽到有什麼落地的聲音,琳琅笑了笑,這一劍,他到底沒有刺下來,可是他們之間......卻再也回不去了。

      六年,還是七年了?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書室裡偷偷寫下的那張紙箋。

      那時,那人和慶嘉帝的氣氛也如今日一般劍拔弩張。書室裡,所有人都看著他們。

      他與她本同坐一張書桌,桌下,他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她也用盡力氣回握,左手歪歪曲曲寫下那詞句。詞兒很簡單,是多年以前娘娘曾經說過的,她一直記住。

      那天是慶嘉帝的生辰,竟並未設宴,傍晚時分,她隨娘娘到小廚房做了些家常飯菜,然後,慶嘉皇帝,娘娘,龍無霜還有她一起用膳。

      膳後,十爺等人過了來,也帶夏雪曉童他們過了來。

      大夥送上賀禮,與慶嘉帝、娘娘請安的時候,娘娘卻是半醺,沒怎麼吱聲,她吃了些酒,兩頰酡紅,有些醉了,慶嘉帝遂帶了她到殿外散步。

      龍無霜握住她的手,她看慶嘉帝攜娘娘越走越遠。

      在她的記憶中,那二人的年華竟似從未老去。娘娘側頭對男子說了句話,慶嘉帝一怔,隨即唇上弧光薄薄。年歲有些久了,當時的人不知道還有誰會記得當日情景,她卻嚴嚴實實地記住了那句話。

      彼時,夕光下,娘娘的聲音低低傳來,散在風中:

      縱使風波險惡,年華拘限,妾亦陪君醉笑三千場,離殤永不訴。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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