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連城之價

　　轉出走廊，就是花園。

　　一些夏花娉娉婷婷的，開得正好。

　　因為要見如意，所以讓玉致陪著她看著她嗎？璿璣笑，不，她不要人相陪，寧願出來走走。

　　園子有人？

　　局石椅上靜坐的背影......是如意？她怎麼會在這裡？她怔住，下意識要走開。

　　「娘娘。」

　　清柔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

　　百如意發現了她，她也不好就這樣走開了，她轉身朝如意笑了笑。

　　「娘娘，過來一起坐坐，好嗎？」如意站起來，神色殷切。

　　璿璣猶豫了一陣，點點頭。

　　兩人坐下，璿璣的心卻倏然往下一沉。石桌上，如意扣在手裡的東西——

　　「這是——」她忍不住開口問，放在膝上的手顫抖得厲害。

　　如意看了眼手上的小木梳，眸光一點慌亂，道：「娘娘，你別多想，今天是奴婢的生辰，皇上才送的禮物給我。」

　　「禮物？」璿璣怔怔看著那枚小木梳，這梳子他到底做了幾枚，宮裡的女人，每人一枚嗎？

　　像被雪水澆入心窩，又冷又咧。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梳子，她原來以為這只能給一個人，原來，她錯了。心裡反反復複竟盡是這句話。

　　如意看璿璣臉色蒼白，以為她不高興，心裡苦，卻也不由得微微慍了，連一枚梳子，年妃她也要在意嗎？她的救命之恩，自己時刻不敢忘，溫如意要的也不過是能陪在皇帝身邊。

　　不，這明明是他要送她的梳子啊！上面還沾著一小抹已經乾涸了的血跡。他改變了主意，不願再重新送給她了嗎？還是說，如意，其實才是他想送的人。那晚，不過是一時的意亂？璿璣苦苦一笑，低聲問道：「如意姑娘，這真的是他送你的嗎？」

　　她是在質疑嗎？難道溫如意就不配得到他的一件禮物？如意自嘲而笑，捏緊梳子，道：「是。娘娘，你不必在意，若是你的生辰，他必定送上更珍貴的禮物。上次在宮裡，不過是閒暇，他便賞賜了很多宮內的珍品給你，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所以，你的生辰，他定——」

　　璿璣凝著梳子，握緊一直顫抖著的手，輕聲打斷了她，「如意姑娘，再價值連城的東西總有價，可是有些東西是永遠也不能待價而估的。」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如意一怔，看向梳上小字，閉了閉眼睛，低聲道：「不能待價而估......娘娘的話，如意受教了。」

　　「我身上也沒有錢，沒有什麼東西能送你。」頭垂得低，怕讓如意看到她眼裡的濕意，璿璣狠狠捏了自己一下，那是他的選擇，她怎能去恨，低聲道：「生辰快樂。」

　　如意察言觀色，聽璿璣聲音哽咽，心下不忍，握住她的手，道：「娘娘，以後我們便好好相待好嗎？你待如意的大恩，如意......」

　　「姑娘。」突然有人走近。

　　兩人一怔，卻是一名紫衛。他走到二人面前，行了禮，又恭聲對如意道：「皇上和王爺在後院設了小宴，請姑娘過去一聚。」

　　如意心中欣慰喜悅，璿璣昏倒兩人重見那天，他曾跟她說，讓紫衛送她回宮，她出宮多天，若讓太后思疑，她的處境便險。

　　她跟他說不礙事，她已派紫衛送信給吉祥，讓吉祥代為轉告太后，她身體有恙，到了帝都京郊別院靜養些天，那別院還是太后親自所賜贈，又讓紫衛喬了裝待在那別院裡。

　　告訴他，她的生辰將到，她，還想與他待些天。兩人的生辰甚近，她先，他後，往年都是一起過的。

　　他應允了她。

　　他身上傷勢還重，卻果斷決定立即前往煙霞郡。

　　璿璣一直昏睡，他便另買了數輛馬車，讓眾人分乘而坐，他與璿璣獨自一輛。路上休息遇著湖塘，他自己打了水，便安靜地返回馬車裡，他親自......替璿璣洗擦身子嗎？

　　她常想，璿璣一直沉睡，他獨自在馬車裡面幹什麼呢？就這樣守著她，杳無聲息？

　　懸崖上，他願為她舍一臂，卻隨璿璣躍下海裡。雖知他武功極高，她卻擔憂著他的安危，他失去蹤跡的那些天，恐懼每天像絲蔓纏身，快把她勒得喘不過氣來，若當時自刎了也許他便不會遭遇這樣的險情，只是，她捨不得他啊......

　　璿璣的恩，她想，他是要報答的，但會因此惱了她嗎？

　　幸好，有這枚小木梳告訴她......他的心。

　　「娘娘，咱們一起去吧。」如意握住璿璣雙手，懇切道。

　　璿璣搖搖頭，用力擠了個笑，「你去吧，我還想在這裡坐一坐，快去，別讓他等了。」

　　如意看她心意堅決，不願勉強她，欠身福了一福便離開。

　　花開得俏好，也有落花墜地，石桌上零碎的花瓣中，有幾顆棱角甚尖的小石子，璿璣隨手揀起兩顆玩起拋石子的遊戲來。

　　落下的石子卻總是無法接著，她一急，倒把手指劃出道深口子，璿璣怔怔看著鮮血落入桌中，把淒涼的落花染得靡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