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棟小房子將自己困住,養她姐姐摯愛的蘭花, 拿她姐姐拿過的畫筆, 她一點一點將原本的她從生命裡剔除,逐漸變成她記憶中姐姐的樣子。
只有這樣她才能活下去。
方甄心疼她, 卻根本不敢勸。
她沒有見過阮堯的姐姐,甚至在她拋下一切去港城參加完葬禮回來,她都不知道阮堯還有個姐姐。
是她在某天深夜接到阮堯崩潰大哭的電話,才知道她失去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個親人。
但更多的,方甄也不清楚。
她目視前方,語氣平靜:“其實這幾年找她的劇本,有一半都是由我牽線,我也不知道我執意想要將她從現在的環境裡拽出來是不是我多管閑事。”
“但是我害怕再這樣下去,不僅是她,連我都快忘記她本來是什麽樣子了。”ETC欄杆緩緩上抬,方甄輕踩油門,她看向薑易安,“我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幫到她。”
薑易安也微微沉默。
阮堯的情況,比他想的還要複雜。
她的心結在一個已經去世的人身上,如果她自己不願意走出對方離開的陰影,他們這些外人不管做什麽都沒用。
方甄將薑易安送到他家樓下:“抱歉小薑,是我的私心,一開始沒用把這些告訴你。”
其實一開始再給薑易安推薦阮堯時,方甄就大概率預料到了最後的結果。
但她選擇了沉默,並沒有把這些內情告訴薑易安。
主要是因為她越俎代庖,去幹涉阮堯的私事。
現在擅自告訴他這些,也是對阮堯的不尊重。
哪怕只有一點,她也希望能讓阮堯產生踏出目前生活桎梏的想法,向前看,而不是一直陷在沉痛的過去。
但在知道原因之後,薑易安反而對這件事不抱有太多的期待。
他不認為自己有那個方甄所期望的拯救阮堯的能力。
薑易安和阮堯,不過才見了一面,他憑什麽能代替姐姐在阮堯心中的位置。
方甄其實也知道,但人到絕境無計可施時,總會忍不住想要抓住一切可能。
兩人坐在車內相顧無言,最後還是薑易安說:“方甄姐,我覺得你與其將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好好地和阮堯姐姐談一談。你有對她表達過你的擔憂嗎?”
方甄搖頭:“除了那次她打電話向我哭訴之外,她再也沒有在我面前流露過任何負面情緒。”
阮堯會和方甄分享她新學的畫,新養的花。
但這都是好朋友之間再正常不過的日常分享欲,但她從來不會告訴方甄她心裡的想法。
她會說好煩,但煩的原因可能是花養得不好,可能是畫錯了,也可能是因為刮風下雨,方甄不知道這些是確有其事,還是她不願意讓負面情緒影響方甄的借口。
但確實再好的朋友之間,都會保證一定的分寸,她不提及,方甄也無法開口。
薑易安說:“但是你卻明顯發現了她的不一樣不是嗎?”
“我覺得好朋友之間,除了分寸之外,有時候也需要一定的自作主張。”薑易安抱著阮堯送的蘭花,他沒急著下車,而是對方甄說,“如果發現他哪裡不對,即使是擅自插手也一定要介入他的生活。”
即使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也比失去他要強。
方甄詫異地看向薑易安,他這話就像是他經歷過什麽一樣。
薑易安說:“你不是說有很多人是通過你才找到阮堯姐的嗎,但她到現在都沒和你鬧掰,不管她到底樂不樂意,她也沒對你表達過不滿,也是在維持你們這段友誼呀。”
他對上方甄的眼,問得認真:“你怎麽就知道,你不是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那個人呢?”
方甄一愣。
她想起自己每次和阮堯約會,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向阮堯分享她的工作和生活。
因為阮堯息影並且搬到遠離城市的小鄉鎮上之後,她身邊的交際圈就越來越窄,最後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好像只剩下她了。
這也是因為她那幾年剛好半退圈待產生孩子。
如果她一直向這樣工作繁忙,阮堯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薑易安笑著推開車門:“方甄姐,勸說阮堯姐出演我們電影的工作就交給你了,你可是咱們公司唯二的股東,你怎麽能不為公司發展出份力?”
方甄:“……”
她擺擺手:“趕緊走吧你。”
薑易安笑嘻嘻轉身,方甄卻沒有第一時間離開。
她在車裡坐了很久,撥通了阮堯的電話:“小堯,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嗎?”
……
回家後,薑易安將懷裡的蘭花放在和樓明宴那盆寒蘭旁邊。
然後轉頭撥通了楊卿宇的電話,那邊楊卿宇語氣溫和:“小安,有什麽事嗎?”
薑易安捏著小噴壺給兩盆蘭花噴水:“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