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六

　　昨晚睡的晚，起來時已經是下午一點。

　　宋昉洗漱完去客廳，看見餐桌上擺好的早餐和一張便利貼。她咬了口三明治，瞇著眼睛看便利貼上的字：

　　寶貝我臨時有節目不能陪你搬家了，到了那兒後打電話給我。

　　宋昉最近租了新家，目前行李全囤在了宛宛這。本來說好今天兩人一起搬家，現在看來只能自食其力了。

　　行李很多，足足四個大行李箱，美妝博主的尊嚴都在裡面了。

　　滴滴司機師傅看著這分量都咋舌，問她：「姑娘，你這是去非洲旅行吧？」

　　宋昉擺擺手：「不不不，是去歐洲。」

　　宛宛家離新家不遠，十分鐘車程就到了。將那四個行李箱扛下車，宋昉呵出一團白霧，搓搓手，真冷啊。

　　今年a市的冬季氣溫比以往都低，寒風刺骨剮在臉上生疼，馬路牙子旁一排的樹上都只剩乾枯的枝芽。

　　她推著行李進小區，房子在2a很近，可也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拖到大堂。

　　「叮——」

　　電梯門打開。

　　裡面是一人一狗。

　　男人身材頎長，黑色長風衣，皮膚很白。腳邊一條金毛犬安靜的趴著，正抬著一雙大眼看她。

　　四個軲轆同時轉，依次貼著牆壁站好。電梯門已經合上，她剛好站定。

　　「幾樓？」

　　嗓音沉沉，莫名熟悉。

　　這聲音——

　　宋昉一頓，偏頭去看他。男人側臉線條分明，鼻樑高挺，眼窩深邃。清俊十足，也陌生十足。

　　她音線柔柔：「十五樓，謝謝。」

　　聽見回答，男人也好似一頓，側眼看了她幾秒，收回視線，按亮了'15'。

　　他手覆上按鈕時，宋昉恰好瞥過。

　　食指修長白皙，骨節間褶皺不多，指甲蓋圓潤飽滿，指尖也修剪的整齊，沒露出一分白色。

　　宋昉一時怔住。

　　極緩慢的眨眼。

　　這，這世上還有這種手？

　　她狠咽了口唾沫。

　　腿窩處癢癢，將她拉回了神。低頭一看，一團黃絨絨的腦袋正賣力蹭著她的腿窩。它發現目光，也抬起頭看她，眼睛水靈泛光，尾巴都左右搖著。

　　她伸手摸了摸金毛的頭，金毛瞇著眼享受般蹭著她手心。

　　這隻汪，怎麼可以狗腿成這樣啊。

　　手心癢癢的。

　　宋昉咬住下唇，忍住沒笑出聲。

　　「汪汪汪。」

　　金毛的大眼一轉，目光落在她身旁。她順著望過去，男人正看著樓層顯示器，面色清冷。

　　他的頰邊沒有粉刺閉口。很白，大概冷一白。這種色號不知道亞洲姑娘要擦多少瓶skii小銀瓶才能得到。

　　宋昉視線再向上移，正好撞進他的眼裡。那雙盯著顯示器的眼不知何時將目光看向了她。

　　心兀地停了一拍。

　　被人發現偷窺總是尷尬的，她臉有些紅。為了緩解尷尬，她對著他勾起了唇角，彎彎眼。這是她對鏡頭的招牌笑容，人人都誇元氣的那種。

　　可這招顯然對男人無效。他淡淡看了她幾秒，轉回頭，目光從她臉上掠過。像是什麼都沒看見，側臉依舊清冷。

　　宋昉嘴角的笑容僵住。

　　這就……十分尷尬了。

　　十五樓到了。

　　宋昉拍拍金毛的頭和它道別，將行李推出電梯。可腿剛邁出一步，就生生被迫止住了腳步。她回頭一看，自己的衛衣衣角正被那隻狗腿汪咬在口中。

　　男人擰著眉，面色凜冽：「德瑪西亞，鬆口。」

　　狗腿汪咬著衣角和男人狗眼瞪大眼，半響像是認了命，耷拉著眼『嗷嗚』一聲鬆開了口。

　　她低頭一看，衛衣衣角因為染上狗腿汪的口水顏色變深，與旁邊的衣料相比十分突兀。

　　男人也看到了。他打開錢夾，抬起眼皮看她：「多少錢？」

　　語氣冷冷，一點也不像是給受害者賠錢。

　　她擺手：「一件舊衛衣而已，沒關係。」

　　男人還想說些什麼，可電梯已經合上，阻隔了他的話語。

　　鬼使神差的，宋昉沒離開，立在原地盯著指示燈示意的樓層。

　　15

　　16

　　數字在十六定格。

　　她倚著行李箱坐著。

　　十六樓啊。

　　狗還叫德瑪西亞啊。

　　她努努嘴，一派了然。

　　又一個被英雄聯盟耽誤的手模。

　　脾氣還不好。

　　十六樓

　　德瑪西亞搖著尾巴進了家，江既明看著那扭動的小臀，納悶，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才把一年前的乖巧小狗養成了這幅騷樣？

　　在玄關換好鞋，走進客廳，翻出手機撥通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背景聲被koki和猴子兩人獨占，聲音很大著，像在爭吵什麼。

　　他將狗糧倒進盆裡，問：「又怎麼了？」

　　11語調無奈：「還能怎麼。不就是猴子又說koki慫不敢告白，koki拿出電話要打給丸子，磨蹭了半天又不敢打，然後猴子諷刺，兩人又吵起來了唄。」

　　「很閒啊。」他朝德瑪西亞招手，它扭著臀慢慢過來。他看著，對著電話的語調不鹹不淡：「明天給他們上個豪華套餐，多加幾場訓練賽。」

　　11笑出聲，扭頭和身後那兩位轉告：「你們明哥說明天給你們來個訓練賽豪華套餐。」

　　此話一出，那頭立刻噤聲，接著哀嚎聲響徹rg基地。

　　11問：「德瑪西亞怎麼樣？」

　　江既明看著身前搖著小尾巴舔著狗糧的德瑪西亞，一嗤：「很能耐，現在敢對著人類發情。」又問：「現在的女孩兒都喜歡什麼品牌的衣服？ 」

　　電話那頭的11驚到下巴要掉，五秒後才反應過來：「女孩兒？！你、你談戀愛了？！」

　　他頓了下：「沒有。」

　　11從鼻子裡哼了聲：「不信！」

　　單身狗買女裝，不是女裝大佬就是春心萌動了。江既明女裝大佬？大白天別嚇人。

　　一定是春心萌動了！

　　江既明不耐，沉聲：「衣服牌名。」

　　11報完幾個牌名，準備繼續追問八卦。可剛說了個『你』字，電話裡只剩嘟嘟音了。

　　還掛他電話？

　　呵，絕逼有內情！！！

　　德瑪西亞吃完狗糧，滿屋子亂溜達。

　　江既明懶得理它，徑自去了廚房煮咖啡。咖啡機裡咕嚕冒泡不停，濃鬱香味溢滿廚房。他打開櫥櫃，去拿瓷杯，動作在看到自己的左手時驀地停住。

　　將瓷杯放下，張開雙手，前後仔細觀察好幾番，仍是沒看出一點異常。

　　他揚眉，將咖啡倒入杯內。抿上一口，滿嘴苦香。

　　*

　　翌日。

　　m家推出一系列限量新品，於a市開展發布會，邀請一眾美妝時尚達人，宋昉自然也在受邀列表之中。

　　新品所屬中國風系列，現場佈置極為雅緻與古典。憑欄與流水，南風與北韻，足以看出m品牌對中國市場的重視。發布會基調為暗紅，中心有模特進行著妝容展示的走秀。宋昉將現場照片和產品試色po上微博，不過幾分鐘就收到一堆評論——

　　@小日方的大迷妹：wuli元氣日方怎麼可以笑的這麼甜！！！你是想甜死我好繼承我的螞蟻花唄嗎！！！

　　@生田鬥真的夫人：感覺m家這次眼影顏色都炒雞好看的！！！什麼時候上市可愛想收！o(*￣▽￣*)ブ

　　@lilycattt：我日方美如畫！今天的妝好好看，快出教程出教程！

　　@小小w：唇釉顏色也太美了吧，腮紅也好粉嫩！還有小日方的顏！啊！老夫的少女心……

　　@lulu_啦啦8：種下一片青青草原，感覺錢包即將縮癟。

　　……

　　宋昉倚著產品台，低頭回複評論。專注到，唐驍的手環上她的腰她才發現旁邊有個人。

　　唐驍拿臉蹭她：「小日方，原來你在這兒啊。」

　　唐驍是她圈內好友，性別男，愛好男，憑藉美妝技術和性取向斬獲一堆化妝小白和腐女。

　　唐驍說：「我剛在那邊看見余林了。」

　　宋昉抬眼看他：「她也來了？」

　　唐驍面露鄙夷：「在那兒和她那群白富美朋友聊的可起勁呢。臉皮也是夠厚。我要是她，整日躲在家，吃飯都點外賣。」

　　余林同他倆一樣都是美妝博主。這幾日網上瘋傳她的淘寶店真假混賣，假貨爛臉。繼而網友又扒出她一系列整容、小三上位的黑歷史。一時間美妝網紅變成了全網黑。

　　而原本屬於余林的大牌推廣活動也臨時換人，由宋昉補上。

　　唐驍說：「h家的推廣你接了後，她四處說那是她不稀罕推了的。呵，當人沒腦子的。」

　　他悒鬱不忿，繼續向宋昉數落。

　　余林正在他們不遠處，宋昉抬眸時正好對上她的視線。被發現偷窺的余林也不躲閃，朝宋昉擺擺手，唇邊是恰當好處的笑容，一派溫婉大方。

　　宋昉也朝她笑。

　　唐驍發現後氣的要跳腳：「你幹嘛還和她打招呼！」

　　攤手：「打個招呼而已，她又不能吃了我。」

　　唐驍抱胸在一旁氣呼呼，扭頭又看了那人一眼，嘲道：「聽說她最近又和一玩兒電競的勾搭上了，哪個兄弟倒霉催的和她談戀愛。」

　　電競？

　　宋昉的心咯噔一下，眼前倏地浮現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汪都叫德瑪西亞，說不定他也是玩電競的呢。

　　她腦裡開始努力構想那雙手操作鍵盤的畫面。

　　骨節分明的雙手，一隻握著鼠標，一隻在鍵盤上飛舞。

　　雖然沒見過，但宋昉光靠想像都可以得知一個事實。

　　一定是帥爆了。

　　她敢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