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排位

　　「小昉！小昉！小昉！」

　　叫聲短促而急切。

　　宋昉隔著門應了聲，放下手中的眼影盤，急匆匆的趕去餘宛宛的房間。

　　屋內的女人捂著肚子坐在電腦椅上，電腦還散著亮光，映得她一臉綠光，扭過的頭，滿是鬱結。

　　餘宛宛有氣無力的縮在電腦椅上同她招手：「江湖救急！幫我打盤排位！」

　　宋昉以為自己幻聽。「什麼？！」

　　「英雄聯盟！」

　　英雄聯盟？？？？？

　　宋昉一時呆滯。

　　餘宛宛是一名電競發燒友，畢業後毅然投身於電競事業，成為一名女解說，人送外號電競一枝花。而宋昉，美妝博主一隻，電競小白一個，問她如何上底妝更服帖她會，問她如何更好補兵？抱歉，兵是什麼？

　　宛宛來了精神，直接將她摁在電腦椅上，說：「不用虛，中國第一ad在這兒呢，是吧瘦子哥。」

　　yy裡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二零一六年，十一月五日，餘宛宛態度極其惡劣，嘲諷我，以後見一次掛——」

　　「哥，哥，我錯了！我收回！」宛宛說完，壓低聲音和她說：「記住這個普通話說的不好的，遊戲裡別惹他，他心眼中國第一小！凡是得罪了他的人他全記在一個備忘錄裡，日後挂機復仇。」

　　這，還有這種操作？

　　宛宛又指著屏幕上的一個id，「記住這個id，等會兒你就和他走，聽見沒？」

　　id是一串字母，kkkkooo。

　　「a神，我家這個小朋友就拜託你照顧了哈。」

　　「等會兒。」那人聲線懶懶，嗓音低沉：「我這裡也有個小朋友想問你現在是不是單身。」

　　宛宛愣了下，笑回：「你讓他自己來問我。」

　　宛宛放下心，揮揮手奔去客廳。房內只剩下戰戰兢兢的宋昉一人，以及傳遞著網線另一頭嘈雜的音響。

　　yy裡，那位普通話不好先生在說話：「koki你怕是韓國第一垃圾哦，追個人還要明哥問。羞羞臉哦，羞羞臉哦。」

　　此話一出，那頭好像爭執起來，背景聲愈發嘈雜。宋昉伸手去調低音量，耳朵貼在音響邊的時候，音響兀地傳來聲音，驚得她心跳快了一拍。

　　「你以前沒玩過任何摸ba遊戲？」

　　是那個a神。

　　宋昉沉默了一會兒，問：「奇蹟暖暖算不算摸ba？」

　　那頭沉默的時間比她還久，半響後說：「你等會兒跟著我走下路。」

　　宋昉本想問下路是什麼路，掐了把自己的肉，忍住了。

　　等了大概一分多種，系統提示已匹配到人，宋昉點擊進入遊戲。熒屏界面一大堆花綠頭像，宋昉滾動鼠標，覺得腦袋有點疼。

　　gakki是我老婆加入隊伍聊天。

　　gakii是我老婆：一樓猴哥！！！

　　召喚師峽谷第一帥：我操，兄弟你別嚇我，我經不起這一嚇的。

　　召喚師峽谷第一帥：真的是猴哥嗎？

　　rg-摸nkey：嗯。

　　召喚師峽谷第一帥：我的天，兄弟們這盤認真打！認！真！打！千萬別上黑名單。

　　gakki是我老婆：一樓是猴哥，那三樓是

　　rg-摸nkey：明哥。

　　rg-摸nkey：五樓輔助是個妹子，照顧點。

　　gakki是我老婆：a神？！！！！！

　　召喚師峽谷第一帥：a神帶妹？！！！！！！

　　宋昉支著下顎發呆，絲毫沒注意到評論區熱火朝天的討論。等她回神過來時，剛才還一片綠的屏幕已經變成了一片紅。

　　她出聲詢問：「那個，我的遊戲好像出了點問題。」

　　「怎麼了。」

　　「它變成了一片紅色。」

　　沉默。

　　先笑出聲的是那位普通話不好先生：「小姐姐，你是餘宛宛派來考驗我們的吧。」

　　a神語氣淡淡：「這是ban人環節。」說完，又道：「我說，你跟著我做。屏幕中央有很多頭像，你點擊一個，再點下面的禁用。」

　　宋昉乖乖遵循他說得步驟，紅色屏幕終於變成了綠色屏幕。

　　接下來的選人、選符文、點技能，宋昉全按照他的指揮來。完成所有操作後的宋昉，癱軟在電腦椅上，舒了一口大氣。

　　普通話不好先生揶揄著：「不愧是老父親，在下佩服。」

　　「今天的嘴很閒？」

　　「嘿嘿嘿，沒有，沒有。」

　　……

　　「敵方還有三十秒到達戰場，碾碎他們！」

　　「讓我來引領您走向勝利。」

　　終於進入遊戲，宋昉按照他說的在商店裡買好了裝備，緊跟著他身後去了下路。宋昉的英雄是一名頭上有犄角的輔助，索拉卡。他選的是女警。邊插眼邊教學：「qwer是放技能的鍵，d是閃現，逃命用。f是治療術……也是逃命用。」

　　「放技能是幹嘛的？」

　　「逃命用。」

　　「這遊戲就是玩逃命？」

　　「……嗯。」

　　「好吧。」

　　[02：10][所有人]宵夜好好吃：對面猴大哥？

　　猴爸爸『喲』了聲：「撞車了！對面打野是jko的砍妹。媽的，他的人頭留給我！上次訓練賽笑話了我一天反向q？！」

　　[02：15][所有人]rg-摸nkey（曙光女神）：正是你猴爸爸。

　　[02：30][所有人]宵夜好好吃（盲僧）：哈哈，先有猴子後有天，反手一q日神仙。

　　等等，宋昉好像聽見誰在磨牙。

　　[03：00]召喚師峽谷第一帥（卡牌大師）：發出信號，請小心行事。

　　[03：05][所有人]宵夜好好吃（盲僧）：下路ad是koki！

　　[03：10][所有人]gakki是我老婆（虛幻掠奪者）：是a神~

　　[03：25][所有人]宵夜好好吃（盲僧）：猴哥你可長點兒心吧，你看你們隊長都看不下去你的鑽石段位弄個小號陪你上分了，要你老是挂機吧。王者400點掉到鑽一，也是一種能力啊。

　　猴子咬著牙：「操！這個砍妹！老子今天要把他打的晚上做噩夢。」

　　來到下路。akoo打法激進，十分鐘補了一百刀，壓線壓得對方塔都不敢出。而宋昉這位小輔助，悠閒的很。這個草叢轉轉，那個塔下游覽，完全是召喚師峽谷一日遊的旅客。

　　akoo點了根煙，看著遊戲裡對著草叢大丟技能的某位。

　　吐出個煙圈，挪開視線。簡直沒眼看。

　　11湊過來瞄了眼：「這索拉卡什麼情況？」

　　猴子在旁笑：「a神帶妹呢。」

　　11訝然：「稀奇。你也有帶妹的一天？」

　　akoo瞟了眼一旁的koki：「被人臨時抓上來的。」

　　猴子說：「本來和丸子排，她肚子疼就讓她朋友來接手。」

　　11笑得曖昧：「噢~我們的小koki只想和宛宛姐姐play game 不想和別的小sister play game。」

　　koki怒：「鄒凱（走開）！」

　　這邊嬉鬧間，敵方已經拿下fb。

　　系統：第一滴血。

　　他一個不留神，敵方打野結束我方小輔助的生命。

　　耳麥裡的聲音糯糯軟軟：「啊，我死了。」

　　akoo想，都浪到人塔下了，你不死誰死。

　　接下來的比賽，敵方都認准了這索拉卡是移動的人民幣，打野只要見到女警不在，馬上就聯合vn將她的人頭收走。

　　又一次被擊殺後——

　　她很委屈：「唉，他們為什麼一直殺我啊？」

　　因為你好殺，傻。

　　「我不在你別出塔。」頓了頓他又問：「你知道塔嗎？」

　　「我知道，那個藍色的！對吧！」

　　這語氣，他不誇她下好像還不大好。

　　「聰明。」

　　「謝謝a神。」

　　他叼著煙，有點想笑。

　　小朋友，還挺有幽默感。

　　敵方vn和琴女或許是被宋昉養出了成就感，竟想越過akoo再斬獲二百五十五元。可惜琴女大意，正中女警夾子，女警完美走a加被動拿下琴女人頭。敵方不甘心，vn準備切後，一直埋伏在草叢，宋昉暗叫不好，直接閃現到女警身前，幫她擋住傷害順便給絲血的女警奶上一波。

　　系統：你已被擊殺。

　　捂臉。她怎麼又死了！

　　女警愣了兩秒，回過神後，馬上eq加平a收走vn人頭。

　　系統：kkkkooo 正在大殺特殺

　　[17：16][所有人]嫖老師的嬌妹（暗夜獵手）：靠，奶媽要不要這麼盡職啊！

　　[17：25][所有人]嫖老師的嬌妹（暗夜獵手）：讓我殺死a神一次我死也瞑目了啊！！這提莫夠我吹一輩子牛逼的啊！！！

　　11在旁看的嘖嘖稱奇：「可以啊這索拉卡，6死了。哇靠，我怎麼就碰不到一個給我閃現擋大又奶的奶媽啊！」

　　猴子伸長脖子湊過來看：「靠，小姐姐，你可以啊。」

　　宋昉不懂他們為什麼誇她，也聽不懂那些『擋大』『奶媽』是什麼意思。事實上，她就是一時害怕，激動著一通亂按鍵盤，接著莫名其妙就死了。

　　她不好意思：「嘿嘿，小事，小事。」

　　……遊戲進行到第二十三分鐘，儘管索拉卡貢獻了很多人頭，akoo方優勢仍明顯，領先了三千的經濟，上路高地也被破。沒過多久，雙方又在大龍處開戰，索拉卡被對手秒殺，敵方追擊，akoo配合猴子拿下蔚人頭，此時akoo方三人均陣亡。兩人臨危不亂，akoo一個e技能拉開距離，射死敵方中上，和猴子默契配合，拿下四殺，敵方團滅。

　　系統：雙殺。

　　系統：三殺。

　　系統：四殺。

　　系統：kkkkooo 已經超神了。

　　系統：團滅。

　　系統：藍方軍團擊殺了納什男爵。

　　輸贏已成定局。

　　猴子激動大吼：「奈斯！奈斯！靠，你個砍妹以後還敢給在你猴爸爸面前叫囂？！」

　　[27：40][所有人]嫖老師的嬌妹（暗夜獵手）：6666666666

　　[27：43][所有人]叮叮噹當貓（卡牌大師）：666666666

　　[27：45][所有人]rg-摸nkey（曙光女神）：gg

　　[27：00][所有人]rg-摸nkey（曙光女神）：少年郎，不要老說大話。

　　[27：15][所有人]宵夜好好吃（盲僧）：gg。a神不愧是a神，服。

　　[27：16][所有人]東北王俊凱（皮城執行官）：來，讓我們在歡聲笑語中打出gg。

　　滿屏幕都是技能特效，宋昉看的眼暈。她不懂akoo和猴子剛才那波騷操作，可還是可以辨識出來他們真的很6。

　　「你們真厲害。」

　　「才發現？」

　　宋昉噎了下。這人，還真不謙虛。

　　一會兒後，移動的人民幣終於復活了！宋昉移動鼠標，準備繼續在召喚師峽谷弘揚奉獻精神。

　　只是她還沒走出基地就被叫住。

　　「索拉卡，看見基地的防禦塔沒？」

　　宋昉點頭：「看見了」

　　「你繞著那防禦塔轉50個圈。自己數，不夠50別出來。」

　　？？？？？

　　「哈？」

　　「去。」

　　「噢。」

　　當宋昉繞到第48個圈時，系統提示敵方基地已被摧毀，我方取得了勝利。

　　水晶爆破，屏幕全染成了紅色。

　　猴子笑哈哈：「呵，砍妹那小子就這點輸出還和我叫囂？」頓了頓，又有打字的聲音和碎碎念：「二零一六年，十一月五日，canmake對我出言不遜，以後看一次掛一次，沒得商量！」

　　宛宛推門進來，滾動鼠標翻看她的數據，驚詫：「0-16-2？！這個戰績你是怎麼打出來的啊？！」

　　撓撓頭：「很差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們剛才還誇她6來著呢……

　　宛宛點頭：「可以說是相當差了。」

　　「……我要去睡了。」

　　「愛卿，退下吧。」

　　「得令。」

　　11傾身翻看備忘錄，連連咋舌：「兄弟，他媽等這個備忘錄有了一個g，你就是艾歐尼亞高分段所有人的父親了，誰都得管你叫爸爸。」

　　akoo冷眼瞥過去，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記載著猴子在電一的恩仇史——

　　摸nkey偷瞟了眼身旁人的神色，不敢說話。

　　他起身，給摸nkey下最後通牒：「十天，把段位打回王者。再浪——」他拍拍猴子的肩：「我會讓你叫我爸爸。」說罷，看身旁的koki： 「你的丸子回來了，還站著？」

　　koki說了聲「謝謝哥哥」。喜滋滋接手，繼續和餘宛宛橫掃艾歐尼亞。

　　上弦月高掛，夜空寂寥。

　　akoo帶走煙盒，來到陽台，倚著護欄點燃根香煙。他將煙遞到嘴邊，深深吸上一口，憋到極限才全數吐出，如此反復。煙霧裊裊，朦朧中他的側臉愈發影綽。

　　11走到他身旁，從他煙盒裡拿出一根點燃。「還想呢？」

　　akoo撣撣煙灰，沒答。

　　「你理他們放屁。打了這麼多年職業了，還玻璃心？」

　　他目光沉沉，又吐出個煙圈：「沒有。」

　　11看他一眼：「那就是——」

　　他捻滅未吸完的煙，打斷11的猜想：「去睡了。」

　　他擺擺手，推開玻璃窗，離開。

　　11看著那背影，嘆聲氣，收回目光。

　　……

　　當晚，在宋昉的夢裡，自己真的變成了那位頭上有犄角的女英雄，亦步亦趨在扛著長槍的大胸女警身後。

　　兩人遊覽完召喚師峽谷所有防禦塔後，那女警指著她頭上的犄角說：「你頭上的犄角真的很長啊。」

　　她抬頭看了看……

　　噯——？

　　再抬頭……

　　她看不到……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