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裡記載的文字工工整整，殷榮瀾大致瀏覽一番，近一月內，做的好事被事無巨細地記下。
其慘烈程度不亞於十大酷刑。
陳盞坐在對面耐心等待，期間很體貼地起身為他泡了一壺茶：“隨性點，不用緊張。”
料到在劫難逃，殷榮瀾不再浪費時間，手指剛挨到頁面，忽然道：“我運氣不好，你來吧。”
陳盞也不客氣，隨手一翻，停留在無病呻吟的故事上。
殷榮瀾輕輕松了口氣……還不算太差。
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把本子拿過來翻了數次，無一例外穩狠準地停留在一波三折。這讓他不由想起當初為了遊戲氪金無數，也沒打到想要的兄弟聯動攻擊的支線上。
陳盞安慰道：“巧合罷了。”
像是為了印證什麽，殷榮瀾從鐵盒子裡拿出另外一個本子，再度嘗試。
每當他出手，便是C位出道、花錢進劇組等的經典案例，陳盞不經意一翻，只是一起去公園散步，亦或是午餐時多吃了一碗飯。
“難怪最近熱搜次數減少。”陳盞托腮尋思，每回找靈感他都是任意翻閱素材本，現在看來是自己手氣不好。
外面起了些霧氣，殷榮瀾走過去關窗。
天地蒼茫一片，新抽出嫩芽的樹枝都看不清輪廓。他記得陳盞喜歡在傷感的天氣中更文，回頭一望，那人果真已經打開台燈，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起伏——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他說他病了。
疾苦是最公平又不公平的，它任意找尋載體，對方可以是千億富豪，也能是貧民窟啃麵包的孩子。
這時我們之間的關系正隔著若有若無的曖昧。
照常理，情侶間的正常走向是一方得知生病，默默離開，或是用激烈的言辭令愛人死心。
然而他……是帶著病歷本來的。
“你是藥。”他言辭懇切。
言下之意，沒有我，會病得更嚴重。
病歷本被攤開放在桌子上，他逐條給我匯報。
念完還檢查了一遍，生怕遺漏關鍵信息點。
年輕輕輕，身體康健，出問題的是精神。
見過道德綁架的讓座，見過道德綁架的勸人大度，
但道德綁架的戀愛我是頭回見聞。
“好。”
不能見死不救，我點頭同意了他的告白。
戀愛後的一日，因為某些原因產生幻覺，去看了同一個心理醫生。
“他沒病，純屬無病呻吟。”詢問後，醫生篤定告知我。
真相暴露，然而此時我們已經有了穩定的戀愛關系，他對我很好，遺囑都有我一份，我們甚至共同照顧著一條狗。
事情至此還能怎麽辦？
只能將就地把日子過下去！
……
陳盞發文時，時間已經快要逼近零點。
評論區依舊相當活躍：
【軟糯貓王子：難怪我手捧玫瑰，站在布置好的心型蠟燭圈裡仍舊遭到拒絕，原來用錯了方式。】
【君子：道德綁架，真的這麽有用？！】
【土狗之王：這個故事像極了意外懷孕後嫁給不愛的渣男，後又因為現實原因無法離婚。】
【蟹黃小湯包：有花不完的錢，唾手可得的資源，跟多金男勉強度日，可把你委屈壞了！】
……
殷榮瀾也發了一條評論，表示這叫緣分天成。可惜因為不夠出彩，沒人頂的情況下，很快被淹沒在潮流中。
掀起眼皮看了陳盞一眼，後者無奈，幫他作弊，找出那條評論回復。
有了作者回復，很快多出讀者在同評下蓋樓。
“滿意了？”
大概感覺出方才舉動的幼稚性，殷榮瀾失笑，把手機放在一邊。
濃霧不利於出行，從時間上算，現在是新的一天，陳盞也不好趕人離開：“狗怎麽辦？”
殷榮瀾：“托給寵物店照料幾天。”
都是成年人，天時地利人和的一個夜晚，殷榮瀾沒有遲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
精瘦的軀體，微微的暖意。
眼看一切就要按照期待的方向發展，樓上突然傳來咚的一聲。
被這聲音一驚，不知是誰沒站好，腳下一個趔趄，雙雙摔倒。殷榮瀾正環在陳盞身上的手一緊，後者腰閃著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凌晨一點，殷榮瀾不得不放棄良辰美景，開車帶他去醫院掛急診。
醫生先檢查了腰部有沒有淤傷，輕輕一按陳盞就疼的皺眉。
“怎麽弄得？”
陳盞：“交通事故。”
醫生：“追尾？”
陳盞面無表情：“後車全責。”
殷榮瀾自知理虧，站在邊上保持沉默。
醫生搖頭，醫院幾乎每隔幾天都會遇見車禍進醫院的，不免譴責了兩句：“現在人太沒安全意識，為什麽不車技嫻熟後再上路？”
拍了片子確定沒有大礙，醫生給開了兩瓶舒緩噴霧劑，交代他注意休息，減少彎腰活動。
安全帶的緊繃感令腰部不適，陳盞空出一隻手放在帶子和身體的接觸部位，才微微感覺到好受一些。
殷榮瀾語調帶著小心：“疼得厲害？”
陳盞搖頭。
算不上嚴重，和剛穿來不久時的胳膊骨折比，程度很輕。
歎了口氣，給王城打去電話，聲明這個月要養傷，沒辦法出席活動。
“這段時間都是你的話題，休息一下也好。”
王城隻做了一點要求，希望他能謙和低調地過日子，少給媒體一點曝光。
出席不了活動，配音也得延後，意味著少了很大一部分經濟來源。
陳盞發了條朋友圈：非工傷，耽誤了工作，財神正在離我遠去。
好友列表早已不是初來乍到時的空空如也，有之前采訪過他的網紅，還有一些是後來為殷榮瀾打掩護的富家公子哥。
沒人評論，唯余上百讚。
他絲毫不氣餒，又發了一條：解決煩心事，在線改命，共同富裕。
終於冒出一條評論，是個大笑的表情。
陳盞很認真回復：本人就是成功案例的典型。
自此底下再無暗諷的評論。
晚上更文時，收到第一條私信：[老頭子帶了兩個私生子回來，還準備搞財產轉移怎麽辦？]
陳盞回復：[篡位。]
對方很快發消息：[實力不夠。]
陳盞：[聯姻。]
十分鍾後，陳盞收到四萬九的紅包，確認收款後發了個微笑表情。
殷榮瀾幫他用藥酒按摩扭傷的位置：“為繼承家產放棄婚姻自由不值得。”
陳盞：“可以看作是升級版的相親。”調整了一下坐姿：“記得回頭留意一下那人有沒有騙婚嫌疑。”
三天內接了兩單，陳盞在朋友圈曬出當事人匿名後的成功案例，致力於打響小廣告。
噴霧劑加熱敷，腰傷好的差不多時，一位意外的訪客上門。
林池昂摘下墨鏡，看到屋內多了一人，挑眉：“同居？”
陳盞：“差一點。”
正擦桌子的殷榮瀾心中暗歎，這種事失之毫厘謬以千裡。
陳盞盤腿坐著：“找我什麽事？”
林池昂走過去，更像是來看他的笑話。
對此陳盞並未表露出絲毫慍意，反而真誠道：“在線改命，尋求幫助？”
作為曾經認為自家媽被下降頭的神奇人物，這很有可能是一位潛在客戶。
林池昂微微別過臉，眼神帶著輕視，過了一分鍾才佯裝不在意道：“你真有算命的本事？”
陳盞：“無效可退款。”
殷榮瀾在廚房洗抹布，朝這裡看了一眼，有感林池昂是病急亂投醫。就算近期運氣不好三番四次被送進局子，也不該相信轉運一說。
特別是找陳盞來轉。
陳盞垂眸喝了口熱茶，語氣沉穩：“想想看，我去年時還一貧如洗，今年已經存夠了買房錢。”
用親身經歷做證明，特別洗腦。
林池昂總算用正眼看他：“那就試試。”
陳盞輕咳一聲：“先說說，遇見過最倒霉的事情是什麽？”
林池昂望著他，不說話。
陳盞：“了解情況很重要。”
林池昂淡淡道：“回答了，就是你。”
陳盞面色不變，讓他報了出生時辰，聽後頗有些作態地掐指一算：“五行缺木，你的姓氏中已經有一個‘林’字，可這還不夠。”
林池昂：“怎麽夠，加錢？”
陳盞沉吟後道：“換名字不合適，但可以起個藝名……”
林池昂：“收費標準。”
“別談錢，俗氣。”陳盞緩緩道：“可以先試用……秀仙，林秀仙。這個名字堪稱頂級，完全可以補上缺木的豁口。”
空氣就此安靜。
林池昂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離開。
陳盞扶著腰起來，問殷榮瀾：“怎麽不攔住我的客戶？”
殷榮瀾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坦白講他沒直接動手，我已經很驚訝。”
看了下時間，從冰箱裡拿出蔬菜，邊洗菜邊道：“你的起名水平有待長進。”
陳盞無所謂道：“反正未來不用給子女起。”
至於作品下的人物，隨便用個化名，根本不費力氣。
殷榮瀾的廚藝勉強，晚飯也沒弄得太花哨，兩碗粥一盤青菜。
吃飯時談起陳盞適才提過存錢買房的事情。
殷榮瀾並未阻撓，還開玩笑說：“憑你這些天的業績，可以一並拿下停車位。”
陳盞倒還真的認真計算一番，皺眉：“差了些。”
或許是被激發了鬥志，結束用餐看還不算太晚，決定來一次二更。
把一排小本本放在殷榮瀾面前：“翻吧。”
恍惚中殷榮瀾生出錯覺，像是在選今晚要臨幸的妃子。
思想鬥爭結束，依舊像之前那般推給他代翻。
陳盞搖頭：“我隨手翻的話題都太平淡。”
殷榮瀾好笑，親自動手：“別抱太大希望。”
說罷隨意一翻。
陳盞定睛一看，裡面記錄的是那些年對方做八個群群主的故事。
殷榮瀾面色微變，陡然合上本子：“這個不行。”
一旦真相大白於天下，日後出門離開保鏢必定會被打死。
作者有話要說： 殷榮瀾：“我要買斷這個小本子的版權。”
陳盞無動於衷：“無價之寶。”
殷榮瀾：“說吧，怎麽才能打動你？”
陳盞：“哭給我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