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 榮崢擦頭髮，從洗手間走出。

閃光燈閃了下。

有點刺眼。

榮崢眯起眼，拿手擋了一下。

“對起啊， 哥， 我忘記關閃光了。”

朝榮崢歉意地笑了笑， 榮絨手機的閃光燈給關了。

榮崢手放下， 滿地看了眼榮絨，“拍我做什麼？”

榮絨笑眯眯地道︰“看啊。”

等到家，他也爸媽的照片多拍一點。

以後， 等他一個人住的時候， 慢慢看。

榮崢對榮絨的話持懷疑態度。

他走過去，去拿榮絨手裡的手機。

以為以榮絨乖張的『性』子， 會故意他拍得角度清奇，醜出歷史高度，出乎他意料的是， 無論是構圖是燈光都十分好看，意外地將他拍得格外的溫柔。

是什麼奇形怪狀的照片行。

榮崢看了一眼， 手機給榮絨去了。

他去洗手間吹幹了頭髮。

來，關了燈， 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

榮絨後腦杓枕曲起的手肘上，“哥，你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吧。”

榮崢沉默。

片刻，他語冷颼颼地開口， “榮絨， 你是是以為我會揍你？”

得寸進尺，沒完沒了。

“童話故事，童話故事都談戀愛。白馬王子吻醒白雪公主， 公主親吻青蛙王子，小燕子親吻王子的嘴唇（注）。我是個寶寶。哥你給我念散文吧，汪老的。這種純潔的文學才比較適合我純潔的。”

榮崢︰“……你什麼時候變成話癆的？”

“夜晚使人本『性』大發。”

榮崢詭異地沉默了下，“你的成語是爸你的吧？”

跟爸的那一句以身試法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

“嗯哼。虎父無犬子。”

榮崢︰“……”

榮崢能夠感覺的出來，絨絨對他的態度同先前有了微妙的變化。

如同是郭醫告訴他的那樣，此之前，榮絨的底對他設了一堵牆。

像是一隻他曾經飼養過，曾經無比熟悉對方，後來因為分開時間太長，躲自己洞『穴』裡的小狐狸。

見了他，偶爾探出一個腦袋，或者隻『露』出一條尾巴，隻『露』給他一個後背，隻肯偶爾給他『摸』一『摸』他的皮『毛』。

現這隻小狐狸對他的親近度又添了幾分。

他自己從洞『穴』裡走了出來，會主動伸出爪子，撓他幾下，跟他玩耍。

榮崢自然欣悅於榮絨的這種變化。

“最近喜歡聽散文？”

“也是最近，剛剛忽然想聽了。哥你念給我聽唄。”

榮崢︰“……”

“哥。”

被窩裡，一隻手，戳了戳榮崢的腰窩。

榮崢冷聲道，“下為例。念完趕緊給我睡。”

“好。”

答應得倒是很乾脆。

榮崢感覺到床動了動。

應該是榮絨換了個姿勢，聽這動靜，像是真的準備認真聽。

榮崢隻好手機網上搜了汪老的作品，找了一篇他認為錯的。

“汪曾祺《遇到一個懂你的人需緣分》？”

榮絨︰“可。”

得到唯一一個聽眾的認可，暫時兼職為男主播的榮總開始念了起來。

…

榮絨第一次聽到汪老的這一篇文章，是簡家。

簡卓洲喜歡聽這些。

早上六點到，洗漱的聲音跟女主播的聲音會透過門扉，傳進他的屋內。

他那段時間失眠得厲害，經常凌晨三、四點才能睡。

每天六點到被吵醒簡直令他抓狂。

他忍了快半個月，終於徹底失眠到天亮，想補個覺，卻被那放到最大聲的音頻廣播給吵得怎麼都沒辦法睡覺。

煩躁到了極點。

他打開房門，下了樓。

女主播念道︰“葉三有點了︰‘嫌我給你們丟人？兩位大布店的‘先’，有一個賣子的老爹，好看？”

阮玉曼搬了十幾盆花，腰實有些吃消。

她藍牙音箱的音量調小了一點，椅子上坐了下來。

“卓洲，我好想小逸啊……”

榮絨下樓梯的腳步頓時一收。

阮玉曼『揉』酸疼的腰，簡卓洲的攙扶下，椅子上坐下休息，眼楮紅紅的。

簡卓洲嘆了口。

“哎。我又何嘗想那小子？可小逸現是榮家的二少爺了。榮先跟榮夫人應該喜歡我們經常去看他。再說了，小逸現被接榮家，正需跟他家裡人培養感情的時候。管是我們經常去看他，是打電話約他出來見面，對他大好。”

“可是……小逸明明是我們兩個一手帶大的。我到現都記得，我第一天他從醫院抱家，那麼小小的一團。我他從那麼小，養到現這麼大……”

阮玉曼一想起養子簡逸，忍住落下淚來。

命運為什麼同他們一家人開這樣的玩笑？

她養了十九年的兒子，是他親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小逸的家裡人他接走。

人可是榮氏集團家的二公子，小逸到親父母的家裡，自然比跟她跟卓洲好，他們沒有任何理孩子給去。

自己親手帶大，當了眼珠子疼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忽然被人給走了，擱誰，誰能受得住？

簡卓洲也紅了眼圈。

他輕輕地，妻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是小逸好了，那孩子總是起得比我們兩個早，會提前做好早餐。等我們下了樓，有熱騰騰的早餐等我們。小逸那孩子，從小乖巧，聰明，懂事又，又聽話。

我以前常常覺得，能夠出小逸這樣的孩子，也知道是我修了幾輩子的福，才會有這麼一個乖巧又優秀的兒子。”

阮玉曼唇邊的笑容淡了下去，白皙的脖頸微低，眼感傷，“ 到底是我福薄。”

簡卓洲放低了音量，“千萬別這麼說。是被孩子聽見了，該難過了。”

阮玉曼咬住下唇，“他會難過嗎？那孩子，來我們家都快半個月了，既沒有叫過你一聲爸爸，也沒有叫過我一聲媽。”

阮玉曼眼眶蓄淚，“他是根本願意認我們。他嫌棄我們。嫌棄我們沒有百億資產，嫌棄我們只是一個開花店的，供起他昂貴的大學學費。”

“孩子說過嫌棄我們了？我看你是多。”

“是。他是沒說過嫌棄我們，可他言行舉止都表現出來了。你看他，我們兩個一大清早去菜場給他買了魚來，煮的那一碗鯽魚湯，他喝過一口，再沒踫過了。

你精炒的糖醋排骨，他也是隻吃了幾口，吃了。噢，有那道拍黃瓜，白灼菜，他是筷子都沒伸過。他的嫌棄表現得夠明顯麼？”

“這個，孩子剛來，我們做的飯菜一時合他的胃口很正常麼。也是我們當爸媽的考慮得夠周全，沒有事先問下孩子的喜好。你看，這幾天我們買菜前問過他的意見，他都有吃一點嗎？”

“是啊。每樣都踫了幾筷子，飯更是剩一大半。浪費得行。小逸這樣。小逸從小什麼都吃，挑食。而且只是打給他的飯一會吃完，一粒米都會浪費。哪像……”

管怎麼樣，小逸是可能再到他們家了。

往後，他們一家三口日子得過下去。

阮玉曼一肚子滿的話給咽了去。

她『揉』酸疼的腰，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間早了，我們繼續搬吧。你今天是出去進貨麼？早點搬完，你也能早點出發，早去早，路上也安全一點。”

簡卓洲妻子給摁了椅子上，“，你。統共也沒幾盆了。剩下的交給我可以了。你腰好，坐休息吧。”

阮玉曼哪裡肯，“行，你今天開好幾個小時的車去江城，現弄得太累了，頭路上駕駛的時候太累了怎麼辦？既然統共也沒幾盆了，我幫你一起，早點弄完。現這天，可能說下雪下雪了。如路上雪下太大，找個賓館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開車來，千萬連夜趕路。知道麼？”

“知道了。是我老婆最關我。嘿嘿。”

簡卓洲捏了捏妻子的臉頰。

阮玉曼知道丈夫是見她這段時間悶悶樂，特意是為了逗自己開，也配合地擠出一個笑容來。

簡卓洲頭轉過去了。

妻子能夠跟常常跟他說想兒子小逸，他能。

他是也放任自己對養子的想念，對家裡頭的這個太公平了。

夫妻兩人各自搬了一盆梔子，往外走。

簡卓洲到屋內，看見榮絨彎腰，努力搬起一盆有半人高的花盆。

這孩子一看知道平時沒怎麼乾過體力活，下盤都穩，發力的姿勢也對。

管怎麼樣，對於榮絨的出現，簡卓洲是十分高興的。

這是是說明，孩子終於既驚喜又感動。

他連忙大步地走上前，動手接過榮絨手中的花盆，“小絨，你這是做什麼？這種體力活你吃消的。放，讓爸來。你去那兒坐好。”

阮玉曼則時候站一旁看，沒出聲。

都是男孩子，小逸吃得消，小絨為什麼吃消？

既然兩個孩子已經換來了，小絨總認清楚自己只是一個花店店主的兒子，而是榮家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從阮玉曼的眼裡，榮絨大致也猜出了對方是怎麼想的。

無所謂。

榮絨剩下的幾盆都給搬到了花店外。

簡卓洲有想搬快一點，這樣榮絨能夠少搬一些，可孩子太倔了。

他是加快了速度，這孩子速度比他更快。

榮絨從來沒乾過粗活，簡卓洲擔他身體吃消，也隻好放慢了速度。

“好了，都搬完了，小絨啊。你上樓休息去吧。是有事，我跟你媽再叫你。啊。”

榮絨點點頭，轉身上樓。

想起孩子可能沒吃早飯，簡卓洲又趕忙補充了一句，“噢，對了，早餐已經給你做好了。煮的稀飯，稀飯鍋裡，菜桌上，你早餐記得吃。”

“嗯”

榮絨看簡卓洲，那句“謝謝爸”哽了喉嚨裡，怎麼也說出口。

榮絨上了樓。

他到房間。

他碗從碗櫃裡拿出來，舀粥的時候手臂一直抖，手更是差一點沒能拿穩。

榮絨打了粥，放桌上。

他攤開掌，掌好幾處，磨破了皮。

榮絨拉開餐椅坐了下來，他左手握住右手斷發顫的手腕，等到右手再抖得那麼厲害之後，平靜地餐。

…

吃過早餐，榮絨到房間。

走到房間門口，他腳步一停，簡卓洲站他的房間門口。

簡卓洲看見榮絨，走上前，“小絨啊，你第一次搬花盆，肯習慣吧？這個是『藥』膏，你拿過去，抹一抹，會那麼疼了。

這『藥』膏，是你媽讓我買給你的。她那個人，是刀子嘴豆腐，其實對你是十分關的。你別往裡去，啊。”

榮絨從簡卓洲手裡『藥』膏接過去了，“謝謝。”

“哎，客，客。”

那天之後，簡卓洲跟阮玉曼兩人隻起床，開了店門，能看見榮絨從樓上下來。

一家三口，店裡的花盆一起擺出去。

“你看，你看。我當初說什麼來？我說這個孩子看好接近，其實是因為剛到咱們家，對咱們熟悉。血濃於水，他身體裡到底跟咱們留一樣的血，哪能跟我們親近，你看，真被我說對了，是是？”

榮絨搬完花盆上了樓，簡卓洲對坐椅子上休息的阮玉曼高興地說道。

阮玉曼給丈夫潑了桶冷水，“等他什麼時候願意開口叫咱們爸媽了，你再高興吧。”

簡卓洲倒是挺樂觀，“總得給孩子一點時間嘛，孩子才剛接家多久？總給孩子一個適應的過程嘛。”

“我昨天跟小逸通電話了。”

簡卓洲一愣，“我是讓你最好別總是聯系小逸嗎？小逸他現有他自己的活，我們好總是……”

阮玉曼高興地打斷簡卓洲，瞪了眼丈夫，“是小逸主動給我打的電話。”

“啊。是，是小逸主動打電話過來的啊。”

簡卓洲忍住椅子往妻子身邊拉了拉，“那你們電話裡說什麼了？他有沒有，問起我啊？”

阮玉曼“哼”了“哼”，是說讓我最好別總聯系小逸麼？”

簡卓洲賠笑，“哎，老婆。說說，說說麼。你們電話裡頭都聊什麼了？小逸過得怎麼樣？榮家，習習慣？他爸媽對他好好啊？”

“好啊。怎麼會好？我們小逸那麼乖，哪個當父母的會喜歡他？也沒聊什麼。他是打電話家，問問我腰痛有沒有好一點，有，讓你開車的時候，千萬能喝酒。你看你這個爸當的，得讓兒子替你『操』……”

阮玉曼說說眼眶紅了，“是了，你看我，又忘了小逸現是咱們的兒子了。”

“玉曼啊，你千萬別這麼想。孩子咱們是給人家去了，這快二十年的情分總是的啊。你看啊，小逸算被認去了，也是記掛咱們嗎？再說了，小絨也很好啊。那孩子話是多，過你看，他最近總是起早下樓來幫咱們的忙。

那孩子從小榮家長大，哪裡吃過這份苦？你是沒瞧見，有一我給孩子遞水喝，孩子接過去，掌都是破的，可你見那孩子抱怨過一句麼？孩子連吭都沒吭聲過。是換成小逸，該哼哼唧唧地抱咱們撒嬌了。

我說，小逸是好孩子，小絨也是個好孩子。是兩個孩子『性』格太一樣嘛。”

阮玉曼低聲道︰“如當年沒有被抱錯，小逸會從小他自己家長大。哪裡需跟我們，從小吃這麼多的苦。”

簡卓洲撓頭，“啊，這。小逸跟我們有吃很多的苦嗎？我們條件是比上榮家，可我們好像也沒怎麼讓小逸吃過苦啊？”

“你是家，出去送花的人是小逸，風裡來雨裡去的，辛苦？別的說了，說這搬花盆，小逸可是打小幫我們搬一些比較小的花盆了，你是喝醉了，他得徹夜照顧你。小絨做過這些事麼？我們小逸風裡來雨裡去的時候，他指開豪車，哪兒兜風呢。”

簡卓洲給聽笑了，“你這，你這都是都哪兒看的啊？是誰又跟你說什麼了？是，物質上咱們跟榮家指是比了，可我覺得我們做得也差啊。吃的，喝的，的，我們什麼時候短過小逸了？他對香薰理療感興趣，我們也全力支持他去學調香了麼。

光是買那些香料啊，淨油什麼的那些材料，得花去我們大半年的積蓄了，我跟你有反對過？我們這也沒耽誤孩子追逐夢想，沒誤了他前程麼。

而且你看，咱們小逸得有多好。是是？”

隔壁李『奶』『奶』的小橘貓跑進花店裡來了。

榮絨蹲樓梯的轉角處，他的耳朵上戴一隻藍牙耳麥，剩下的那一只知道掉哪裡了。

榮絨『摸』了『摸』貓咪的腦袋，轉身上了樓。

…

榮絨搬花盆的動作越來越熟練。

掌磨破皮的地方，結成了繭。

年關將近，花店裡訂花的人多了起來，店裡意也忙了少。

簡卓洲跟阮玉曼兩人經常忙到夜裡十點多才結束營業。

榮絨幫將店門外的花盆搬進屋，將被花盆的泥土給弄髒的地面掃乾淨，去拿放店門口的拖。

“小絨，你過來一下。”

榮絨被阮玉曼叫住了。

簡卓洲一旁小聲地勸，“你有話好好說，別頭嚇到孩子。”

阮玉曼壓火，應了一句，“知道了。”

跟榮絨說話時，語卻仍是自覺地嚴厲了起來，“小絨，媽問你，今天你靠近櫃台了嗎？”

簡卓洲怕孩子會高興，忙尷尬地解釋道︰“小絨，你媽沒別的意思，是想問下你，今天收櫃台的3000塊錢，你見到了嗎？我們也是問問，問問，你別多啊。”

榮絨又是傻子，哪裡能沒聽出夫妻兩人的意思。

他的下顎緊繃，眼淬冰，轉身上了樓。

到底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阮玉曼這個時候裡頭急，她也沒敢直接朝榮絨發火，她試放軟語。

“小絨，媽沒別的意思。如真是你拿的，你告訴媽，你錢放哪裡了，成麼？媽知道，你榮家錦衣玉食慣了，被接來跟我有你爸活，活水準難免一下子大如前。過我跟你爸真的已經盡最大的可能給你最好的了。你告訴媽櫃台裡的三千塊，究竟是是你拿的 ？

三千塊呢，也算是什麼大數目。是我跟你爸做帳。如是你拿的，你跟我有你爸說一聲。我們這3000塊記家庭活支出上是了。但是呢，以後如你想店裡的錢，必須經過我們的同意，好嗎？”

口口聲聲說沒有別的意思，話裡話外，卻分明是認了是他偷拿了那3000塊。

榮絨從小到大沒差過錢。

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人冤枉成小偷。

喔，是了。

可是一個小偷麼，他們都指責他偷了簡逸的人。

他已經是榮家的小少爺了。

現，連他物學上的親父母也懷疑他偷了他們的錢。

怒極反笑。

他的眼皮輕慢地撩了阮玉曼一眼，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區區3000塊，我真瞧上。”

阮玉曼臉『色』乍青乍白，唇瓣更是被到發抖。

是一向對榮絨頗為疼愛的簡卓洲這一次都微沉了臉『色』，他語嚴厲，“小絨，怎麼跟你媽說話的呢？快，跟你媽道歉。”

榮絨眼譏誚，“媽？那你得問問她，她裡想的是誰當她的兒子。”

阮玉曼被到口擇言，“你以為，你以為如我有得選……”

阮玉曼到底有些理智，清楚她是真話給說出來了，得有多傷人。

她知道的是，她這麼說一半，藏一半，對於榮絨而言，並沒有仁慈多少。

榮絨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

如有得選……

如阮玉曼跟簡卓洲有得選，又怎麼會選他？

他從來是他們主動選擇的結。

他們跟爸媽一樣，喜歡的都是簡逸。

他是他們沒辦法，被命運硬塞給他們的那一個。

榮絨頭也地上樓去了。

廣播裡，女主播念，“葉三死了。他的兒子遵照父親的遺囑，季陶民的畫父親一起裝棺材裡，埋了。”

那一個晚上，榮絨他對親父母那點血緣上的羈絆，也給埋了。

“小絨，小絨！”

簡卓洲想追上去，跟兒子解釋，他們真沒別的意思。

阮玉曼傷地低聲啜泣，簡卓洲隻得先哄妻子。

當天夜裡，符城下了很大的雪。

下那麼大的雪，花店裡的花沒必搬進搬出了。

簡卓洲跟阮玉曼難得早起。

夫妻兩個人睡到七點多，到了差多該營業的時間，起床下，過早餐，去樓下開了店門。

平時早上會下樓，幫他們一起看店或者是出去送花的榮絨這天上午遲遲沒有從樓上下來。

簡卓洲替一個客人花束給包好，十點多，客人過來，取走預的花束。

簡卓洲朝樓梯口方向張望了一眼，“今天怎麼沒見小絨下來？”

阮玉曼『插』手裡的玫瑰，“得問麼？肯是咱們兩個昨天冤枉了他，今天賭索『性』起了，發小少爺脾呢，都是榮家給他慣的。”

阮玉曼抬起頭，“我也挺納悶的，我原先以為，像是他們那樣的有錢人家，肯有點傲慢的，可我們跟榮總、榮夫人幾次接觸下來，他們一點瞧起我們的意思都沒有，夫妻兩人都特別善。他們那個大兒子榮崢更別說了，管理那麼大一個公司，見了我們，也是一口一句叔叔阿姨的，可太有禮貌了。怎麼小絨那孩子……”

“嘶——”

沒留，指尖被玫瑰刺給劃破了。

“被花刺給刺到了？別動，我去給你拿創可貼過來。”

簡卓洲去拿了創可貼，替妻子將破口的地方給貼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讓你剛才分吧。”

“哼，你。我自己會貼。”

阮玉曼聽得丈夫幸災樂禍的話，賭手給拿走，簡卓洲又給握住了，貼好。

替阮玉曼剛才的那束玫瑰給包好了。

將花束給擺好，簡卓洲觀察了眼妻子的『色』，“玉曼，等會兒孩子下來，你也得跟孩子道個歉，知道了沒？有，你答應了我的，以後咱們家裡也都別總是家裡提小逸了，對小絨大公平”

阮玉曼這一難得沒有反駁丈夫，語微帶點愧疚地道︰“知道了。”

原來，昨天晚上，榮絨負上樓後，阮玉曼跟簡卓洲夫妻兩個人終於想起來，他們店裡是裝了監控的。

也是他們昨天忙了一天，暈頭轉向的，連他們店裡幾個月前新裝了監控這件事都給忘了。

阮玉曼確是中午收的那筆現金。

於是夫妻兩個人坐電腦前，從當天的中午開始看監控。

監控裡清楚地記錄，大約晚上六七點的時間，一輛運鮮花的園林車他們店門口停下。

是他們新進的一批鮮花到了。

阮玉曼的手機放樓上，忘記拿下來了，那個時候簡卓洲跟榮絨兩個人又出去送花去了。

當時有客人打電話進來訂花。

送花的人門口催，讓阮玉曼趕緊錢給他，巷子裡好停車。

阮玉曼掛了電話，從抽屜裡拿了一疊現金出去，付了這一批鮮花的貨款。

阮玉曼瞧見是自己親手拿的那筆錢，出門付的貨款，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她冤枉了孩子。

一個上午過去，榮絨都沒有下樓。

簡卓洲時時地出去送花，阮玉曼一個人店裡忙進忙出。

她裡對榮絨的那點愧疚，再一次變成了滿。

臨近中午，店裡總算是沒那麼忙了，簡卓洲也外出送花來了，阮玉曼催促丈夫，讓簡卓洲上樓，“你去看看，那孩子一上午沒下來，到底樓上做什麼。”

“我上樓看看是沒問題，過孩子等會兒下來了，許說他。能做得到麼？”

阮玉曼沒吱聲，隻頭點了點。

是能說孩子，得跟孩子道歉麼，她能做到。

簡卓洲上了樓。

輕敲房門，“小絨，起床嗎？”

“小絨？”

簡卓洲一連喚了好幾聲，裡面都沒人。

簡卓洲猶豫了下，推門進去，他臉上掛笑，“睡……”

房間裡，床被鋪疊得整齊，窗戶都是關的。

榮絨房間內。

簡卓洲『色』驟變。

他轉身跑到樓梯口，喊自己的妻子，“玉曼！玉曼！”

…

榮絨是當天清晨，簡卓洲、阮玉曼醒之前，離開的簡家。

這段時間，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雀兒，被強行給摁進了魚缸裡。

簡卓洲、阮玉曼知道該拿哪種態度對待他，他也每天都過得很壓抑。

他走了。

簡卓洲跟阮玉曼也自了。

對，應該說是他們終於各自放對方自了。

他到簡家後，榮家有陸陸續續他以前的活品給送過來。

應該也是聽簡逸說了他的房間大小的，也沒送多，也是他的房間櫃子都給填得滿滿當當而已。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褲子，有一件羽絨服，無論是榮家陸續送來的，是他來都簡家之後，簡卓洲、阮玉曼夫妻兩人給他買的東西。

他一樣也沒帶。

…

“季陶民死後，他的畫價大增。日本有人專門收藏他的畫。大家知道葉三手裡有很多季陶民的畫，都是精品。很多人想買葉三的藏畫。葉三說︰‘賣’。”

榮崢的嗓音，同女主播的嗓音是有很大的同的。

主是女主播嗓音溫柔，敘述起來娓娓道來的感覺，他當年聽見這篇文章的時候，裡頭正煩得死，可這篇文章他竟然一記記了這麼多年。

是他哥念散文的水平太差了。

平鋪直敘的。

白費了這麼好聽的嗓子。

最後一段結束，榮崢退出手機，“現可以睡了？”

這篇文章有點長。

榮崢以為榮絨中途會睡過去，竟是真的認認真真，這篇散文給聽完了。

過，確實是一片很好的散文，他光是這麼念了一遍，都能被葉三跟陶季民兩人的情誼所打動。

知音難求。

黑暗當中，榮絨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

榮絨保存了錄音音頻文件。

榮崢手機放去。

榮絨轉過身。

他的額頭，抵榮崢的後背，“哥，晚安。”

“趕緊給睡覺。”

榮絨低笑了聲，閉上眼，睡了。

夢裡。

他夢見自己因為交起房租，房東攆他出去。

貪婪的房東瞥見他手腕上的那隻腕表，打起了他手表的主意。

表示隻這表送給他，可以免他一年房租。

榮絨手腕上的表，是他考上高中那年，榮崢送給他的。

他最落魄的時候，都沒想過拿這表換錢，何況，這塊表買他現住的這個小破公寓五個都夠，一年房租？

做什麼美夢呢。

後來，那塊表陪他搬了一個又一個住處。

直到，他新租的房間裡，又多了薄荷。

一個人，一隻貓，一塊可供懷念的表。

也挺好。

翌日。

榮絨床上醒來，海風吹動白『色』的窗簾。

床上他一個，房間裡也沒見到他哥榮崢。

榮絨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七點到，他哥很有可能去酒店的健身房健身去了。

榮崢這個人，簡直自律到可怕。

榮絨拿上自己的房卡，房洗漱。

抹防曬霜的時候，瞥見了被他放床頭櫃的精油，擰開橡木塞，抹了一點被曬傷的地方。

出了門，去敲榮崢的門，看他來了沒，打算叫上榮崢一起去吃早飯。

榮絨剛走到榮崢門口，踫見了穿運動服，顯然剛健身來的榮崢。

榮崢房卡開了門。

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榮絨，“你噴香水了？”

知道榮絨對香味十分敏感，熱衷於收集各種香水珍品，自己卻很少穿香。

榮絨說的話是，會影響他對其他味的判斷的精準度。

“沒啊。喔，我抹了點哥你昨天送我的那款薰衣草精油。溫潤舒緩，味也挺好聞，感覺錯。”

抹身上很溫，比那款曬傷膏抹了顆舒服多了。

榮崢去打開櫃子，拿換洗的衣物，轉過身，“那款精油是我送你的。”

榮絨一愣。

是他哥送的話，“是綺哥送我的？”

榮崢︰“……是。”

“是你昨天中午睡的時候，酒店的工作人員轉交給我的。說是有一個自稱是簡逸的大學，應該是你昨天白天救的那個少年。給你留了他的聯系方式。讓你方便的話，聯系一下他，他想當面跟你道謝。我昨天一時忘了跟你說了。“

榮崢頓了頓，“你跟對方聯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