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心臟“砰”的跳了一下,好像有一隻木槌重重的敲擊在鼓面上,發出轟然一聲巨響。震得陶暮耳暈目眩,彷彿身體都跟著共鳴。
嗡嗡的餘韻聲響一直延續到厲嘯桁將籤筒遞到他面前:“聽說黃大仙的簽文特別靈驗。你求一支簽,我們讓大師幫忙解答一下。”
陶暮下意識的接過籤筒。他也聽說過這邊的簽文特別靈驗。上輩子來香城拍戲的時候,其實也求過一支簽問血脈親緣。可惜他上輩子時運不濟,求到的也只是一支下下簽。不過黃大仙的簽文果然靈驗。眾叛親離,自求死路,竟然都應驗了。
陶暮捧著籤筒僵持不動。他不確定自己這輩子能抽出什麼簽來。黃大仙的金身端坐在神臺上。香火繚繞,居高臨下的仙人便在香火之後若隱若現,叫人看不清神情。
厲嘯桁看著陶暮緊張到捧著籤筒的雙手都微微輕顫的模樣,輕笑著催促道:“求籤吧。”
“嗯。”陶暮低低的應了一聲。低頭看向籤筒的時候,愕然發現裏面的竹簽竟然少了一大半——原本該有一百根編上號碼的竹簽,現在只剩下稀稀落落二三十根。怪不得他剛剛晃動籤筒的時候覺得聲響特別大。
“你——”陶暮下意識的看向厲嘯桁,直覺認定某人又在搞事情。
厲嘯桁莞爾笑道:“世人信鬼神,多半是心有所求,卻又擔心自己做不到。所以不得不寄託於鬼神。但是我不一樣。我厲嘯桁自信能得到我想要的,也相信我有本事護住我想保護的。你若不自信,求神也無用。不如一半求神,一半有我。”
溫柔卻堅定的眼神直直地凝望著陶暮,不閃躲不遊移,就像厲嘯桁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
陶暮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籤筒,緊張的掌心都是汗:“裏面的簽,都是上簽?”
“你的運氣本來就不差。”厲嘯桁沒有正面回答陶暮的話,只是笑道:“我只是跟大仙打了個商量。我護著你保留基本盤,剩下的事情,全靠你自己求籤。”
所以這就是一半求神一半靠你?
陶暮低頭看著籤筒。怎麼會有這種人,求籤的時候還要把下簽和中簽全部拿出去。分明就是不信鬼神,哪有這麼霸道的。
“你太胡鬧了,大仙會生氣的。”
“大仙不會。”厲嘯桁笑著回道:“大仙原本就是有求必應,庇佑世人。所以他的簽文才會特別靈驗。那他一定知曉我有能力保護你。所以你只需求個心安。”
陶暮面露遲疑。
厲嘯桁問道:“你不信?”
他伸手,抽出陶暮手中的籤筒,起身將之前抽出來的幾十根竹簽一一放進去。回到黃大仙的金身前跪下:“我厲嘯桁一輩子不信鬼神,今日求仙,只求陶暮能平安喜樂,一世順遂。”
說完,沒等陶暮反應過來,厲嘯桁已經閉目搖筒,等到一根竹簽跌落,厲嘯桁便拿起竹簽去問解簽的相士——恰是一根上上簽。
“你看吧。”厲嘯桁笑容溫潤的看著陶暮:“黃大仙也信我能護你平安喜樂,一世順遂。”
此時正值午後,初夏的日光和煦,從外面照射進來,便將厲嘯桁的輪廓氤氳出一層光圈。看在陶暮眼中,晃得人眼睛發熱。陶暮於是低下頭,將厲嘯桁求來的那根上上簽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半天。厲嘯桁笑著說道:“這裏的簽文果然靈驗,你也求一支吧。”
“不用了。”陶暮握住竹簽,抬起頭,看著厲嘯桁的眼睛:“我信。”
似乎察覺到陶暮的心意,厲嘯桁微微一笑,伸手握住竹簽的另一半:“信我就好。至少不會讓你失望。”
然後,他慢慢的從陶暮手中抽出那根竹簽。便彷彿將陶暮的心也從他手中抽出來。溫熱的大手包住陶暮緊握成拳的右手。厲嘯桁詢問解簽的相士:“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求籤。簽文很好,我覺得非常有意義。敢問大師,能不能把這根上上簽送給我?”
黃大仙祠的香火旺盛,簽文靈驗。經常有善男信女來求籤。不過像厲嘯桁這種求籤的時候騷操作這麼多,求完了還想把簽帶走的,還真不多見。
不過世人求神拜佛,原本就是求個心安。黃大仙雖然靈驗,終究不能庇佑世間所有善男信女。如同陶暮這般,分明就是心結更多一點,囿於心魔不能解脫之人,如果有人願意傾其所有護其平安喜樂。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也願意成全有心人。
所以之前厲嘯桁跟他提出想以好簽化解同伴心事,相士便沒有拘泥於形式,但笑應允。如今厲嘯桁又想求走這支簽,相士想了想,也同意了。
不過相士倒是沒有想到,厲嘯桁這種分明不信鬼神之人,居然在求走這支簽後,竟然提出要捐出一百萬的香火錢還願。相士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厲嘯桁,又看了看陶暮。旋即明悟——這世間即便不信鬼神之人,碰到自己最在乎的意中人,便也要寧可信其有。
之前還笑別人求心安。如今他自己倒也患得患失起來。
相士暗搓搓的圍觀了一場八卦,倒也沒有點破。
陶暮之後還請了一道清心符,以及黃大仙祠監院道長親自抄寫的一本經文。至於厲嘯桁,則帶著陶暮和他留作紀念的上上簽,兩人心滿意足的離開黃大仙祠。
厲嘯桁還說道:“……回去之後,我要把這根上上簽和蟹八件放在一起保存。都特別有意義。”
陶暮對厲嘯桁古古怪怪的收集癖已經懶得吐槽。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總覺得從黃大仙祠出來以後,整個人確實精神許多。神清氣爽。
“……如果我們想把這些寺廟都逛完,這一個晚上恐怕不夠。”回到車上,厲嘯桁認認真真的看著助理臨時做出來的拜佛攻略,莞爾笑道:“不過你想拜的話,我們也可以慢慢來。”
陶暮捧著向道長求來的道家經文還有清心符,特別虔誠而且小心翼翼地放到保險櫃裏:“我們先去買毛筆和墨水吧。從明天開始我要天天抄經,做個道系美男子。”
道系美男子又是個什麼鬼?
厲嘯桁莞爾,還是讓司機開車找到一家能買到筆墨紙硯的古玩店:“你的毛筆字是跟宋老爺子學的嗎?”
陶暮點了點頭。其實他跟宋老爺子學到的不僅僅是廚藝和毛筆字,宋老爺子年輕時愛玩,還喜歡金石刻印,所以陶暮也學過一點。但學藝不精就是了。
古玩店對面還有一家照相館。陶暮出來的時候迎頭碰見照相館的招牌,心下一動。立刻拽著厲嘯桁進了照相館的門。
厲嘯桁一臉懵然的被陶暮按在椅子上,看著站在照相機後面的陶暮,哭笑不得:“你不是都用手機拍照了麼?”
“拍戲的時候總不好帶手機。”陶暮認真解釋:“我得揣張照片帶著。”
又是辟邪?!
厲嘯桁無奈的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就聽陶暮說道:“不是你說的讓我信你麼。怎麼,想反悔了?”
“當然不會。”厲嘯桁耐心解釋:“我只是擔心你們劇組人多眼雜。看到你存著我的照片會有不好的猜測。對你的形象不利。”
如果說手機拍照和屏保都有解釋的餘地,那麼拍戲的時候還要帶一張他的照片當護身符,這種舉動就太古怪而且親昵了。雖然厲嘯桁也很想光明正大的秀恩愛,但他畢竟要考慮陶暮演員這層身份。
“我心裏有數。”陶暮擺弄著照相機回答。他既然答應過厲嘯桁會認真考慮這段感情,就沒想過為了事業藏著掖著。他也不是遮遮掩掩哪種人。上輩子不會,這輩子就更不會。
沒等厲嘯桁再說什麼,陶暮又嚴肅認真的保證道:“我會把照片放在襯衫口袋裏。”
那不就是最接近心臟的位置?
厲嘯桁頓時不說話了。等陶暮給他拍完,立刻站起來也給陶暮拍了一張。他也要放在心口窩的位置。
“你也要辟邪?”從照相館出來的時候,陶暮修長的丹鳳眼斜睨著厲嘯桁。
看的厲嘯桁心下一蕩,肅容說道:“保暖。”
陶暮瞬間一呆:保暖是什麼鬼?
然而厲嘯桁並沒有解釋的意願。他帶著陶暮再次回到古玩店,買了一罐朱砂,用狼毫筆沾著,在他的照片後面寫了“辟邪”兩個字。
“這樣你就好解釋了。有人求香拜佛信耶穌,你信資本麼。”也真是難為厲大佬,生怕陶暮被人誤會,竟然能想出這種藉口。
陶暮簡直無力吐槽。
厲嘯桁笑眯眯的看著明顯鮮活起來的陶暮,開口吩咐司機繼續去下一站觀音廟。
一回生二回熟。這一次,自詡平生只信自己的厲大佬上香拜佛求籤文的動作簡直比陶暮還遊刃有餘行雲流水。
陶暮定定的看著厲嘯桁跪在蒲團上閉目合掌,以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一本正經的小聲祈求:“求觀音娘娘保佑我愛之人也能愛我,早日答應我的追求,讓我一輩子護著他。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好!”
厲嘯桁猛地睜開眼睛,扭頭看向陶暮:“我求觀音娘娘保佑我愛之人也能愛我,早日答應我的追求。”
陶暮含笑看著厲嘯桁,聲音輕柔卻堅定的說道:“我說好。”
“你所愛之人也愛你,願意答應你的追求。一輩子護你平安喜樂,助你財源廣進。”陶暮想了想,說道:“白頭偕老。”
似乎很少說這麼肉麻的話。陶暮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又道:“雖然我不是觀音娘娘。但你信我麼?”
厲嘯桁笑了,定定的看著陶暮:“我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