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H鎮的出警效率特別快。幾乎就在劇組打電話報警的十分鐘後，員警就趕到現場。然而比員警更快的永遠都是那幫不知道消息從何而來的記者。

　　這幫人還知道分兩批人馬，一批堵在劇組求採訪，另外一批跟著救護車去醫院，現在第一時間聽到傷患被救或者死亡的消息。

　　“周導，請問劇組發生的爆炸事故究竟是人為還是意外？”

　　“陶總堅持報警，請問您是懷疑有人惡意報復劇組嗎？”

　　“張夢騁先生，聽說爆炸事故發生的時候特技人員正幫您排練走位。如果換成正常事故，那麼受傷的應該是您。請問這次爆炸事故是針對你的嗎？”

　　“請問……”

　　“大家先靜一靜。”周鴻導演硬著頭皮開口，示意大家安靜：“事故原因還在調查。具體是意外還是人為，都需要警方調查之後才能出結果。到時候劇組會召開記者發佈會，向所有人解釋。現在還請大家離開片場，不要影響警方辦案。”

　　周鴻和劇組其他工作人員好不容易才把一眾記者勸離劇組。事故發生地點早已被員警封鎖了。有爆破專家檢查過現場後，判斷這次事故是人為原因——有人在佈置炸彈時動了手腳。所以炸點才會提前爆炸。

　　既然確定了事故原因，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因為陶暮在第一時間選擇報警，所有煙火組的爆破師還留在片場沒走。這下子都被警方請回去配合調查。

　　當天晚上就調查出，煙火組一位爆破師受人指使想要在拍攝期間找點麻煩。但是他交代自己並沒有傷人的意思，就是想嚇嚇劇組。是周鴻擅自更改了拍攝計畫，把原本應該在下午拍攝的場次挪到上午，所以才傷到人的。

　　然而警方讓他交代幕後主使的時候，這個收受賄賂的爆破師卻交代不出來。只知道對方是個光頭，個頭不高，看上去挺精壯的，說話帶著晉西口音。

　　晉西？劇組之前那投資商煤老闆不就是晉西的嗎？幾乎是下意識的，所有人都把兩件事想到一起了。但是沒有確鑿證據，警方也只能找到黃老闆例行問話。黃老闆當然不承認劇組的爆炸事故跟他有關，甚至還幸災樂禍的表示：“……那姓陶的平時那麼倡狂，得罪的人肯定少不了。我看呐，准保是有人看不慣他，所以故意搞事情嚇他，結果卻真的出事了。受傷那演員也真是倒楣。背後使壞那人不敢把陶暮怎麼樣，當然要衝著劇組裏邊的小蝦米下手。照我看，這事兒未必就完了。還在那個劇組的演員要是聰明，就趁早離開。省的有命掙錢沒命花。”

　　錄口供的員警當然也能看出來這黃老闆就是幸災樂禍故意挑撥。可他們也不能攔著別人說話。最後只能抱著記了一大堆廢話的口供離開。至於爆破師交代那個子不高，說話帶有晉西口音的光頭男子，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H鎮警方沒有充分的警力追查光頭男，只能根據爆破師的描述，詳細記錄嫌疑人的體貌特徵，慢慢追查。至於本次爆炸事故的責任判定，自然是由爆破師負全部責任。

　　案子進展到這裏，基本上就水落石出了。但是別說陶暮，就算是過來探班，憑白嚇了一跳的隆天奧和駱大小姐都咽不下這口氣。兩人不知道從什麼途徑搞到了那個犯罪分子的體貌特徵，直接在網上發佈懸賞。

　　這麼大的動靜當然防不住守在片場外面的記者。時刻準備著報一條大新聞的娛樂記者們集體高潮。跟這起爆炸事故有關的新聞或者謠言瞬間擠上了各大報紙週刊的頭條。消息傳到最後，甚至有八卦小報編出“陶暮遭人惡意報復在片場被炸傷，現躺在醫院裏生死不知”的謠傳騙銷量。簡直能讓人氣炸。

　　而在另一邊，得知夏星娛樂和龍騰娛樂兩位大股東竟然在飛訊網上發佈懸賞，黃老闆身邊的人也有些慌張。

　　“老闆，他們在網上搞的這麼大，會不會有人……”

　　“你怕什麼？”黃老闆不以為然：“連張照片都沒有。就憑這些口述條件，鬼知道他們找的人是誰。你讓強子這幾點小心躲著，實在不行就坐船去東南亞玩幾天。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說到這裏，黃老闆狠狠皺眉，忍不住罵道：“……媽的，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差點搞出人命來。”

　　他也沒想到那個爆破師居然做事這麼毛躁。被陶暮一個黃嘴丫子沒退淨的小破孩踹出劇組，黃老闆忍不下這口氣。就一直關注著《血肉長城》這個劇組的動靜。然後他打聽到那位王老闆壓根兒就沒投資劇組，陶暮拉過來的是個比他年紀大不上幾歲的小年輕。據說還是個搞金融的。好像姓李還是姓黎的。

　　可不論是搞金融的還是搞互聯網的，在黃老闆這種實業家眼中。那都等於沒背景的代名詞。因為在華夏，真正有背景的人都搞實業或者房地產。因為這麼一個思維定式，黃老闆連厲嘯桁的身家背景都沒調查一下——畢竟真正有家底的大老闆，也不會因為區區五百萬的投資，就大過年的親自跑到H鎮這種小地方，還擺出考察專案的嘴臉。估計這人也跟陶暮一樣，僥倖在金融市場賺了幾個錢。就敢跑過來強他的漏兒。

　　至於曾經在電話裏跟他放狠話的王老闆，黃老闆想都不用想——連五百萬投資都不肯出，估計那個王老闆跟陶暮也就是嘴上說說好話的面子情兒。

　　就是因為這麼一個陰差陽錯，黃老闆直接算定了陶暮沒啥背景。既然沒背景沒靠山，那自然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顧忌著王老闆的臉面，黃老闆到底不敢太過分。就簡單收買了一下劇組的爆破師，讓他在佈置爆破的時候多造出幾場事故，嚇唬嚇唬劇組的人。他再趁機放放謠言，最好把劇組演員都嚇跑。看這小王八蛋怎麼拍。

　　但是黃老闆沒想到，他收買的那個爆破師居然那麼沒用，非但沒把事情辦好，還差點搞出人命來——這要是擱他們窯上，這種做事顧頭不顧腚的蠢貨，他非得扔窯裏挖煤不可。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黃老闆的心腹手下問道。那個爆破師捅了這麼大簍子，他們還繼續嗎？

　　“這不廢話麼。所有人都知道我跟姓陶的不對付，我把話都放出去了。後續卻沒動作。他們不是更懷疑我嗎？”黃老闆這理論也神奇，他覺得做壞事就要做的坦坦蕩蕩。這樣別人就不會把他跟之前那波壞事聯繫在一起。只能認為他是落井下石，見縫插針的報復陶暮和《血肉長城》劇組。

　　再說黃老闆自認收尾打掃的乾淨。那幫人就算懷疑，也查不出什麼證據來。

　　這種事情黃老闆做過許多次，從來沒出過差錯。這次他也沒在意，還樂顛顛的準備看一場小王八蛋因為劇組員工罷工不演所以焦頭爛額愁到撞牆的好戲。

　　媽的，活該。誰讓你這小王八蛋不開眼，為了一個小娘們跟我叫板！

　　陶暮當然不知道黃老闆如何自鳴得意。他要時刻盯著警方調查事故真相，要雇人照顧在這次爆破事故中意外受傷的特技演員，還要維持劇組的正常拍攝——

　　就在爆破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劇組雇傭的特技演員和群眾演員紛紛罷工，堅稱劇組的爆炸事故是有人在刻意報復，他們不敢正常上工，生怕遭遇那個受傷的特技演員一樣的下場。

　　“陶總，不是我們故意鬧事。您也體諒一下我們。現在警方都下定結論，說這次爆破是人為原因造成的。雖然那些爆破師都被警方請過去問話了。但是我們誰也不敢保證想要報復劇組的人只買通了一位爆破師，萬一他還買通了道具師，或者其他工作人員呢？要是劇組接二連三的出事，也不吉利吧？”

　　“是啊！陶總，您還是別著急了。等所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咱們再開工也不遲。”

　　“放屁！”本來就因為爆破事故焦頭爛額的周鴻一聽這話頓時急了：“還特麼等事情調查清楚？你想怎麼清楚？這麼大一攤子，停工一天損失就是十幾萬，這錢你能拿嗎？”

　　所有人頓時不吭聲了。

　　“反正我們不幹了。”沉默半晌，有人訕訕說道：“也沒賺多少錢，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周導你說得對，劇組這麼大一攤子，確實拖不起。但我們小命更重要。”

　　“我給你們加一倍。”陶暮稍作沉吟，開口說道：“所有人片酬翻倍。這次的事故確實是人為的，今後我們會更加注意拍攝安全。如果真的發生什麼意外，劇組會負責大家的醫療費和後續的療養費用。但我保證，今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希望大家能跟劇組一起渡過難關。”

　　有些人頓時心動的面面相覷。然而他們已經收了黃老闆的錢，可不敢不辦事——黃老闆的手段，可比這位平易近人的陶總狠多了。

　　“那你們想要什麼條件？”陶暮自己就是演員，當然更會察言觀色。他看著幾位領頭的群演擠眉弄眼的模樣，就知道可能有人在背後搗鬼。不動聲色地試探道。

　　“陶總，這真不是錢的問題。”所謂利慾薰心，有黃老闆在背後攛掇，再加上陶暮平時在劇組表現的太平易近人好說話，這幫人竟然也敢趁火打劫，獅子大開口：“您要是能把我們大家的片酬翻上十倍。我們就豁出去了，大傢伙冒著生命危險幫您拍完這段戲。”

　　這話一出，立刻有人起哄叫好。

　　“對，漲十倍！”

　　“不給十倍不幹了！”

　　“就是。大傢伙拿命去拼，必須給漲十倍工資。”

　　“你們簡直就是趁火打劫！”周鴻氣的直哆嗦，劇組其他主創人員也都非常不滿。一個個的圍過來試圖講理。

　　“怎麼著？你們這些人一集就能拿幾萬塊錢的片酬。我們這些群演一天才五十塊，特技演員一天才二百。現在劇組出了事兒，風險都我們擔著，難道我們還不能漲工資了？”

　　“對，要麼漲錢，要麼罷工。”

　　“不錯。你怕不是怕不開工一天損失十幾萬嗎？那現在就看看你們是想一天損失十幾萬，還是要給我們漲工資！”

　　“快點考慮啊！等會兒就不是十倍了。”

　　“要十五倍……二十倍……”

　　有人故意煽風點火，再加上一大幫智商不高只懂得人云亦云湊熱鬧的群眾演員起哄，一大幫人坐地起價，一會兒工夫片酬長得比主要演員還高。

　　真把陶暮當成吃素的了。

　　“你們怎麼這樣啊？陶暮對你們不好嗎？劇組對你們不好嗎？厲總探班送外賣，連你們這些群演的份兒都帶了。當初還說劇組待遇好，現在翻臉就不認人了？”陶暮那些京影學生沒經過多少事兒，見到這種場面，差點氣哭了。都替陶暮打抱不平。

　　奈何這幫群演本來就是受人指使過來鬧事。壓根兒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狗哥。給周律師打電話。”陶暮面無表情地吩咐道：“讓周律師過來打官司。”

　　他看著面前一幫叫囂的群眾演員，冷靜的說道：“群眾演員不算，當初特約演員和特技演員進組的時候都簽過合同的。要麼履行合同，要麼賠償違約金。你們自己選。”

　　陶暮這樣，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敢在他這兒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那他就看看這些人有沒有坐地起價的本事。

　　“讓選角演員記著點兒人數。這會兒鬧著要退出劇組的人，把他們的姓名都記下來。今後飛訊網投資的電影電視劇，不再招這些人當群演。”

　　一旁圍觀的隆天奧立刻說道：“名單給我一份，今後夏星娛樂投資的項目也不用這些人了。”

　　駱大小姐慢了一步，只能附和隆天奧的話，

　　三人話一出口，那幫群演頓時炸鍋了。

　　“這是欺負人？”

　　“還講不講道理了。”

　　“媽的，就知道這幫人不把我們當人看。大傢伙兒一起上，揍他們——”

　　話音未落，說話這人突然一聲慘叫。被苟日新一腳踹到三米開外。

　　“都他媽給老子消停點！”苟日新大半年沒回H鎮，但是他在H鎮一些老群演的心裏邊還有積威。

　　尤其是隨著苟日新這句話說完，片場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大羅領著苟日新那幫武行兄弟，還有百十來號群演過來了。

　　“狗哥，暮哥，我們沒來晚吧？”大羅急匆匆的跑到眾人面前，嘿嘿笑道：“我剛接到狗哥電話，就跟大家聯繫。把能招來的群演都找過來了，算上特約和特技演員，總共一百三十二人。有些弟兄都在別的劇組拍著戲呢。今天抽不出身來。要是不夠，就讓他們明天過來。”

　　反正群演都是按天算錢的。一般情況下，大家會在同一個劇組演到殺青。但要是碰到特殊情況，臨時跑了也沒辦法。而且劇組也不會在意，反正群演就跟道具似的，來來回回的沒人在意。

　　“暫時夠用了。多謝大家。”陶暮走到眾人前面，也不廢話：“謝謝大家肯過來幫忙。話不多說，但凡今天過來的，片酬按行情的兩倍走。待會兒大家把名字都報一下，今後飛訊網還有夏星娛樂，龍騰娛樂再拍戲。找群演找特約演員，會優先考慮大家。”

　　陶暮說著，沖大羅帶來這幫群演和武行深深的鞠了一躬。

　　起身之後，連半個眼神都沒給方才鬧事的那幫群演特技，直接沖著苟日新說道：“讓他們給我滾！”

　　向來偶像包袱嚴重的陶暮竟然氣到爆粗口。所有人詫異之餘，也都覺得解氣。

　　京影學生少年意氣也就罷了，像戰斌這樣的老油條，都能看出這些群演是受人指使故意來找麻煩的。目的大概就是讓劇組拍不下去。《血肉長城》劇組剛剛開機沒幾天，能跟誰有這樣的深仇大恨？所有人不用想都知道。

　　一方面不恥煤老闆的為人，另外一方面也在替劇組擔心。但是沒想到陶暮小小年紀竟然這麼有能力。還有一隻跟在陶暮身邊不怎麼吱聲，看上去老老實實的苟日新。不聲不響的居然能拉來一百多號人，而且群演特約特技演員樣樣俱全……簡直比他們劇組的選角演員還稱職。

　　陶暮有心殺雞儆猴，直接讓苟日新和劇組工作人員把剛剛鬧事鬧的最厲害的群演全部踢出劇組。剩下跟風的群演面面相覷，有些人掛不住面子自己離開，有些人則顧忌以後，灰頭土臉的留了下來。

　　陶暮也沒說什麼。他雖然有心殺雞儆猴，但也不能把所有人都踹出去。免得引起這幫人同仇敵愾，到時候更麻煩。莫不如從內部瓦解他們。只不過為了給這幫跟風鬧事的群演和特技演員一個教訓，陶暮讓劇組給新來的群演兩倍片酬的好事就沒有這些人的份兒了。

　　至於剛才沒受挑撥，依舊老老實實等著上戲的群演，則欣喜的發現他們竟然也跟著漲工資了。

　　甜棗加大棒的幾拳重重打下去，原本風雨飄搖人心慌亂的劇組徹底安穩下來。有些人高高興興，有些人悔不當初。都跟陶暮沒有關係了。

　　陶暮轉過頭來給王野他爸打了個電話。他記得王野他爸曾經說過，那位黃老闆的小煤窯可能沒有手續。他想問問舉報流程。結果卻從王叔叔口中得知，原來厲嘯桁已經讓他負責舉報事宜了。據說厲嘯桁是以厲家長子的身份親自跟晉西那邊溝通的。

　　估計這回，那黃鼠狼絕對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