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宿目光呆滯地看著他,良久沒有反應。
司淨疑惑道:“怎麽了?不喜歡吃嗎?”
“啊?”宿宿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不是。好多年沒跟你一起吃早飯了,感覺有點不真實,像做夢一樣。”
司淨失笑,將左手攤開放在桌面,“手伸過來。”
“哦。”宿宿點頭,學著他的樣子把手攤開,放在桌上,“這樣?”
司淨:“……”
他沉默數秒,一言不發將手翻回來,把宿宿放在桌上的手握進掌心。
宿宿剛洗了手,手指帶著涼意,像一塊白玉,司淨手掌溫熱,指腹在他手背摩挲。
“現在還覺得是夢嗎?”
司淨不僅長得比他高,手指也比他長,以一種半包圍的方式握住他的手,體溫通過相貼的皮膚傳遞給彼此。
宿宿神情呆怔,司淨讓他把手伸過去是要牽手的意思啊。
“不覺得了。”宿宿道。
“吃飯。”
“哦。”
餐桌上安靜幾分鍾,宿宿吃完包子盯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奇異的想法。
“司淨,我怎麽覺得是你在帶壞我啊?”
司淨挑眉,不置可否道:“是又怎麽樣?”
宿宿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司淨的語氣,說:“誰帶壞的,誰負責到底。”
司淨臉上線條柔和了些,問道:“今天想去哪裡玩兒?我這兩天都能陪你。”
宿宿頓時想起什麽,把手機拿過來,說道:“施子明他們在群裡說今天出來聚聚,我以為你倒時差中午才能起床就拒絕了。你要是不困就讓他們一起出來聚聚吧。”
湯匙在瓷碗邊緣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宿宿抬頭看去,司淨神情透著冷淡。
“怎麽了嗎?”宿宿面露疑惑。
司淨放下湯匙,“今天不能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他說話語氣並不強硬,聽不出情緒。
宿宿沒多想,放下手機,“那好吧,今天就我們兩個人。”
司淨繃直的身體松懈下來,說道:“明天再讓他們一起出來吧。”
宿宿點頭說好,拿起手機在群裡發了消息,邀請他們明天出來吃飯。
對於群裡大家討論的事情,宿宿沒有回復,不知道應該說什麽,畢竟他和司淨都還小,其他人也沒有多問,就當是個八卦,沉下去了。
吃完早飯後,宿宿帶司淨出了門。
兩人在附近逛了一圈,沒有決定好去什麽地方。
宿宿平時忙於學習,基本沒有出去玩過,沒什麽經驗,司淨和他差不多。
他們走在車水馬龍的路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心情好像夏天清晨荷葉上搖搖欲墜的露珠,冰涼剔透,情人心脾。
吃完午飯後,兩人經過一片無人的籃球場,宿宿靠在鐵絲網上,司淨手裡提著兩杯冰飲,走在旁邊。
“回老城區吧。”司淨提議道。
宿宿眼睛一亮:“好啊!”
宿宿記得院長爺爺去世前的那個春節,周康成叔叔以路途遙遠將他留在市區過年,過去三四年之後,宿宿發現市區到老城區的距離僅僅只有兩個多小時而已。
宿宿打電話跟林阿姨說了一聲,他們要回老城區,今晚可能不回來了,林阿姨沒說什麽,讓他們注意安全,到孤兒院之後發個消息報平安。
乘車來到老城區後,宿宿買了捧花去墓園看院長爺爺。
這些年宿宿回到老城區第一件事就是去給他老人家掃墓,像打報告似的把自己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全部講一遍。
司淨是第一次來看院長爺爺。
在他記憶裡,幾乎沒有和院長爺爺相關片段,可是在挪威十年裡,他不知道看過多少遍懷表裡的照片,漸漸地能夠在腦海裡勾勒出他的音容笑貌。
“爺爺再見,我們以後再來看您。”
宿宿笑著朝墓碑上的照片揮手,和司淨一前一後離開了墓園。
時至今日,司淨依舊記得站在走廊崩潰大哭的宿宿。
盡管悲傷被時間洪流衝淡,可宿宿對於院長爺爺的懷念和喜愛絲毫未減。
十年過去,孤兒院老舊掉皮的外牆重新刷上白灰,內部倒是沒什麽變化。
他們聽見朗朗上口的兒歌,透過窗戶往裡看時,一群不到三歲的孩子並排坐在光線明朗的房間,兩台吊扇在天花板呼呼地轉,涼爽的風吹起他們的頭髮和衣服。
稚嫩的聲音乾淨純粹,雖然唱得參差不齊,卻有一種太陽初升明希微茫的感覺。
小朋友們唱得太認真了,沒有注意到院中多出了兩個人。
宿宿沒有驚動他們,從室內搬出一張長凳,找來一台電扇插在門外的排插上,拉著司淨並排坐在廊下。
他放松身體,半靠在司淨身上,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聽著歡快天真的兒歌,感受著身邊人的存在,宿宿心情變得非常奇異。
電風扇有點年頭,即使開到三檔,吹來的風依舊慢騰騰的,像一個垂垂老矣的爺爺輕輕搖著蒲扇。
司淨側眸看他,宿宿滿臉笑意,跟著孩子們的歌聲哼唱。
“司淨,好奇怪哦,我感覺很滿足,好像我的人生已經圓滿了。”宿宿感歎道。
司淨笑了笑。
“即使沒有爸爸媽媽我的人生依然很快樂,我沒有任何想要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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