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吃溏心蛋。”晏廷說完,夾起熟透的煎蛋一口悶了,又燙得直抽氣。
“……”徐昀杉看著晏廷那副模樣,道,“我沒那麽好的廚藝,將就吃吧。”
晏廷邊哈氣邊把蛋吃了,將筷子和鍋推到徐昀杉面前:“你全吃了吧,今天拍吃東西的戲,我得把胃空著。”
徐昀杉一愣,想起今天要拍的內容,正是哥哥病情突發,他為了省錢連著吃了倆月泡麵的部分。
那時候何穆之還有些積蓄,勉強撐了大半個月,後來病到每天意識模糊,徐昀杉才去借錢,也因此瞞過了何穆之。
徐昀杉低下頭,他當初每天悲催地吃泡麵,用的就是這口鍋,這麽一想竟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這鍋也夠堅挺的,用了這麽多年,居然還沒壞。
三下五除二吃完面,兩人一起出門。
凌晨三點半,街道都在沉睡,晏廷開車到拍攝點,大部分人已經在那兒做準備。
今天拍攝的內容全在室內,重頭戲就在吃泡麵那一段,為了拍出效果,吳邱楓甚至找到當初徐昀杉和何穆之住的地方,向房主借了一天場地。
這房子比徐昀杉現在住的地方破得多,連晏廷進去都下意識蹙了下眉頭,因為房子太偏僻,不太好租出去,當初徐昀杉和何穆之搬出來後,房子就一直閑置,裡面的物品擺放都沒有變。
吳邱楓提前請人清理了房屋,但也沒有做得太乾淨,那時候何穆之病得厲害,一直住在醫院,徐昀杉隻偶爾回來拿點東西,顧不上家裡的衛生。
這房子本來就沒裝修過,水泥地板總是灰撲撲的,時間久了,屋裡處處積灰,天花板上還結了些蛛網。
吳邱楓保留了一部分,指揮道具組擺好要用上的東西,徐昀杉在一邊給晏廷化好妝,戲就要開拍了。
這一場是晏廷的獨角戲,講的是許帆清晨從醫院趕回家,清理了一些哥哥的秋冬衣物,吃一碗泡麵後趕去學校上課,課上完再回醫院照顧哥哥。
升上了大四,課程雖然少了,但每一節都很重要,如果這一年掛科,就只能延長畢業時間。
獨角戲有利有弊,不用跟其他演員進行對比,但也同時因為沒人搭戲,很難進入狀態。
這場戲沒有一句台詞,所有感情都只能從表情流露,對演員來說很有挑戰性,再加上故事主人公表情幅度小,只能通過極小的細節變化來表現,更是難上加難。
為了這場戲,吳邱楓準備了五碗泡麵,好在晏廷不負眾望,領悟能力強,走了三遍戲就完全進入了狀態。
照顧哥哥已經有一周之余,哥哥的病況還沒有好轉,但好歹保住了命,許帆陪著哥哥治療,每次去繳納治療費用,都會對著單子上的金額看很久。
夏季的尾巴溜走了,秋季緩緩而來,昨晚下了一場雨,一夜之間變了天,哥哥帶到病房來的衣服不夠穿,許帆便抽了個時間回家取。
他今天上午有課,下午又要陪哥哥治療,只能趕在上課前回家拿東西,上完課再把東西帶去醫院。
坐上第一班地鐵回到空蕩蕩的家,許帆先拿出小電鍋燒水,等水開的時間,他從床底拖出大箱子,找到哥哥的衣服裝起來。
拎著衣服袋子走到電鍋邊,水已經開了,許帆從櫃子裡拿出一袋泡麵,撕開包裝扔進去。
家裡沒有桌子,插座也在牆的最下方,許帆將電鍋放在地上,自己蹲在旁邊守著面煮開。
面被煮軟了些,燒開的水發出噗噗的聲音,許帆靜靜地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沒有意識的雕塑,三分鍾過去,面煮好了,他才終於像個活物,伸手拿起鍋。
這是他第七天吃泡麵了,從送哥哥進醫院,拿著醫生開的票去繳費開始,他努力把一天的消費控制在10塊錢以內。
他和哥哥截然不同,身體雖說不上強壯,但足夠健康,從小到大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
吃了這麽久泡麵,睡覺時間也遠遠不夠,身體卻沒什麽異常。
哥哥受的那些苦,他沒能承擔一點。
秋季的清晨七點,天剛蒙蒙亮,因為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此時的天空還灰蒙蒙的,整個世界沉浸在一片薄霧當中。
許帆沒開燈,但身後就是窗,陰天的光照進來,能看清他的臉。
他麻木地吃著鍋裡的面,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某一處,整個空間只有吸食面條和咀嚼的聲音。
窗外的光沒能照進他眼裡,他眼底漆黑一片,像即將前進的道路,望不到盡頭。
一碗面吃完,許帆起身去水池洗碗,然後拎著大包衣物,沒有留念地離開了家。
這段戲的內容不多,卻極難表現,煮麵期間,鏡頭全程對著晏廷的臉,包括吃麵的時間,中間沒有任何暫停。
又一次演完全程,吳邱楓終於說可以了,晏廷站在一旁,還沒完全出戲。
今天要拍的戲多,時間很緊湊,道具組趕忙收拾東西,晏廷也沒休息太久,走去徐昀杉那兒換下一場戲的妝容。
他還有些恍惚,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徐昀杉給他卸了妝又畫新的,畫到嘴巴時,徐昀杉道:“嘴張一點。”
晏廷聞言張開嘴,順便把眼睛也睜開了。
他看著徐昀杉一臉淡定地給自己塗完口紅,忍不住問:“你為什麽總是沒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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